第9章
教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蘇明宇死死盯著地上那份診斷報告,紙張邊緣被他攥得發(fā)皺,“生命僅剩七天”這幾個字像是淬了毒的針,扎得他眼球生疼。
七天前正是他開著邁巴赫去鄉(xiāng)下,問蘇清禾“學乖了嗎”的那天。
原來那時她看著他的眼神,不是麻木,是瀕死的平靜。
“停!婚禮暫停!”他猛地嘶吼出聲,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調(diào),驚得賓客席一片嘩然。
蘇晚晴的婚紗裙擺還鋪在圣潔的紅毯上,她臉色煞白地抓住蘇明宇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
“明宇哥!你干什么?今天是我們的婚禮啊!”
“閉嘴!”蘇明宇第一次對她揚起了手,眼底翻涌的猩紅像要吃人,“清禾快死了!我們把她弄丟了!”
他甩開蘇晚晴的瞬間,顧硯深已經(jīng)瘋了似的沖出教堂。
手機被他按得幾乎碎裂,冰冷的指令從齒間蹦出:“封鎖所有高速、機場、車站!找一個叫蘇清禾的女人,身高一米六左右,瘦得脫形,可能穿著破爛的單衣,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電話那頭的人被他語氣里的狠戾嚇住,連聲稱是。
顧硯深掛斷電話,指尖仍在不住顫抖,方才在報告上看到的“多器官衰竭”“晚期”等字眼,與蘇清禾在陵園里流著血跪他的模樣重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生生剜去了一塊。
他終于明白,她那時不是在演戲,是真的在求他。
求他放過她母親的墓碑,求他給她僅剩的日子留一點尊嚴。
蘇晚晴癱坐在紅毯上,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沖得花亂。
她看著蘇明宇轉(zhuǎn)身追出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
她算準了蘇明宇和顧硯深會偏袒她,卻沒算到蘇清禾竟藏著絕癥,更沒算到這兩個男人會為了一個“將死之人”,親手撕碎她夢寐以求的婚禮。
“不......不能這樣......”她喃喃自語,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趕來的保鏢攔住——那是蘇明宇臨走前留下的指令,不準她離開教堂半步。
此時的京市,正被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籠罩。
蘇家的勢力傾巢而出,監(jiān)控室里的屏幕飛速切換著街景,從市中心的繁華路段到城郊的荒僻小路,每一個角落都不肯放過。
蘇明宇坐在邁巴赫里,車窗外的霓虹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三年前的畫面卻在腦海里反復上演。
他想起蘇清禾被扔進糞水池時,隔著老遠都能聞到的惡臭;想起村長說“晚晴受過的苦她都嘗過”時,自己那副滿意的嘴臉;想起拍賣行里,她被撕開衣服露出滿身傷疤時,臺下那些嘲諷的目光......
原來他所謂的“教訓”,是把親妹妹往死路上逼。
“清禾......”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指節(jié)狠狠砸在方向盤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你撐住,哥來接你了......”
指揮中心里,顧硯深盯著屏幕上無數(shù)個模糊的身影,指尖冰涼。
他調(diào)來了蘇晚晴失蹤前的所有監(jiān)控,清晰地看到她是如何自己走進廢棄倉庫,又是如何在蘇清禾被帶走后,換上干凈衣服從容離開。
那些所謂的“綁架”,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
而他,和蘇明宇一樣,成了幫兇。
“找到了!”一個手下突然驚呼,指著屏幕上的一段監(jiān)控,“蘇小姐昨天下午出現(xiàn)在城郊陵園附近!”
畫面里的蘇清禾步履蹣跚,懷里抱著什么東西,朝著陵園后方的荒坡走去,那是監(jiān)控能拍到的最后影像。
蘇明宇和顧硯深幾乎是同時沖出各自的位置,朝著城郊疾馳而去。
荒坡上的風很大,卷起地上的塵土,帶著刺骨的寒意。
蘇明宇率先看到那抔新土旁的淺坑,坑里的人穿著單薄的衣衫,泥土已經(jīng)沒過了她的脖頸,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蒼白得像一張紙,雙眼緊閉,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蘇清禾。
“清禾!”蘇明宇跌跌撞撞地沖過去,手指顫抖地探向她的鼻息,觸感冰涼,沒有一絲起伏。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發(fā)出野獸般的哀嚎。
顧硯深趕到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僵在原地,看著坑里那個再也不會對他笑、不會對他哭、甚至不會再看他一眼的人,心臟像是被瞬間掏空。
七天。
從他們把她從鄉(xiāng)下接回來,到她生命終結(jié),不多不少,正好七天。
她真的如診斷報告所說,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一點點走向了死亡。
遠處傳來警笛聲,是蘇晚晴被控制的消息。
可此刻,蘇明宇和顧硯深誰也沒有心思去管了。
他們只是跪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看著坑里那個永遠閉上眼的女孩,任由悔恨和絕望將自己徹底吞噬。
這世間最殘忍的懲罰,不是法律的制裁,而是余生漫長,他們將永遠活在失去她的痛苦里,日日夜夜,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