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傅承洲在海濱小鎮(zhèn)找到溫晚時，她正坐在一家畫廊的露臺上，手里捧著一杯溫?zé)岬臋幟仕?，陽光透過遮陽傘的縫隙落在她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變了，又好像沒變。
眉眼依舊是他刻在心上的模樣，只是眉宇間的愁苦被一種近乎天真的平靜取代。
聽到“溫晚”兩個字時，她茫然地轉(zhuǎn)過頭，像只受驚的小鹿，下意識地往身邊男人的身后躲了躲。
那個男人是齊言。
他順勢將溫晚護(hù)在懷里，看向傅承洲的眼神冷得像冰：“傅先生，你找錯人了。”
“晚晚，是我，承洲。”傅承洲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一步步上前，想觸碰她的指尖，卻被溫晚猛地避開。
“我不認(rèn)識你。”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齊言說，我生病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p>
生病？不記得了？
傅承洲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他這才注意到，溫晚的手腕上戴著一串素雅的銀鐲子，齊言正溫柔地替她將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動作自然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醫(yī)生說她需要靜養(yǎng)。”齊言站起身，不動聲色地?fù)踉跍赝砻媲?，“傅先生，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晚晚現(xiàn)在過得很好，請你不要打擾她?！?/p>
傅承洲怎么可能甘心？
他瘋了一樣跑回酒店，將行李箱里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那支他在雪山頂端給她寫情書時用的鋼筆，那本她翻得卷了角的《小王子》，被他像寶貝一樣收在透明袋里。
他捧著這些舊物回到畫廊，溫晚正靠在齊言肩頭看畫冊。
“晚晚，你看這個?！备党兄迣摴P遞到她面前，聲音哽咽，“雪山頂端，我用這支筆跟你說，愛你一生一世，你還記得嗎？”
溫晚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指尖輕輕碰了碰鋼筆，眉頭微蹙，像是在努力回憶什么，卻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有點熟悉......但想不起來?！?/p>
“還有這個?！备党兄抻诌f過《小王子》，“你說你像玫瑰，我像小王子，我們要互相馴養(yǎng)，你忘了嗎？”
“馴養(yǎng)......”溫晚喃喃念著，突然抱住了頭，“頭好痛......”
“傅承洲！”齊言厲聲喝止，將溫晚緊緊摟在懷里，“你看你把她逼成什么樣了！她好不容易才擺脫那些痛苦，你非要把她拉回去嗎？”
傅承洲看著溫晚痛苦的樣子，手僵在半空，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想反駁，想說那些記憶里也有甜蜜，可話到嘴邊，卻只剩下苦澀。
那些甜蜜，早已被他親手釀成了劇毒。
接下來的幾天，傅承洲沒有再強(qiáng)行接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守著。
他看著齊言陪溫晚畫畫，陪她在海邊散步，陪她坐在露臺上看夕陽，那種平淡的幸福，是他從未給過她的。
直到第七天，一個穿著病號服、頭發(fā)凌亂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在小鎮(zhèn)的街頭，像一道幽靈，直直地沖向正在海邊撿貝殼的溫晚。
是白芊芊。
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買通了精神病院的護(hù)工，逃了出來。
“溫晚！你這個賤人！”白芊芊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指甲劃過玻璃，“你以為你躲到這里就能安生了？你以為失憶了就能抹掉一切了？”
溫晚被嚇得連連后退，躲到齊言身后，臉色蒼白：“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p>
“不認(rèn)識我？”白芊芊笑得癲狂，“你忘了你的寶貝兒子鑫鑫是怎么死的了嗎？被裝在麻袋里，泡在水里，活活淹死的！他可是傅承洲的親生兒子?。∧阍趺茨芡?？”
“鑫鑫......”溫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中了。
“還有你那個老不死的爹！”白芊芊步步緊逼，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為了護(hù)著那個小野種，被我的人推下臺階，頭破血流，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你怎么敢忘？”
“爸......”溫晚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雙手死死抓住齊言的胳膊，指節(jié)泛白。
“你以為傅承洲是真的愛你嗎？”白芊芊指著不遠(yuǎn)處臉色慘白的傅承洲，“他在你背后養(yǎng)了我和兩個孩子！他說你的結(jié)婚證只是補(bǔ)償！他眼睜睜看著你兒子死，看著你爹死！你現(xiàn)在跟這個姓齊的卿卿我我，你對得起他們嗎？對得起你自己受的那些苦嗎？”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了海濱小鎮(zhèn)的寧靜。
溫晚猛地推開齊言，雙手抱頭，像瘋了一樣原地打轉(zhuǎn)。
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如同被打開閘門的洪水，瞬間將她淹沒——游樂園里的對峙，廢棄工廠里冰冷的麻袋，醫(yī)院里那兩張輕飄飄卻重如千鈞的死亡證明，傅承洲的謊言，白芊芊的挑釁，鑫鑫最后的笑容，父親倒下的身影......
所有的痛苦、絕望、背叛，如同最鋒利的刀，將她的理智切割得粉碎。
“別過來......別過來......”她語無倫次地哭喊著，眼神渙散，一會兒看看傅承洲，一會兒看看白芊芊，最后猛地蹲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耳朵，“都是假的......不是我......鑫鑫......爸......”
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傅承洲沖過去想抱住她，卻被她像躲避瘟疫一樣推開，她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他的胳膊，留下幾道血痕，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著：“走開......騙子......都是騙子......”
齊言迅速將溫晚護(hù)在懷里，對著傅承洲怒吼：“你滿意了？！”
白芊芊看著這混亂的一幕，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卻在下一秒被趕來的警察死死按住。她還在瘋狂地叫罵著，那些惡毒的話語，像淬了毒的針，扎在每個人的心上。
傅承洲站在原地，看著溫晚在齊言懷里瑟瑟發(fā)抖，眼神空洞得像個破碎的娃娃。
海風(fēng)吹亂了他的頭發(fā)，也吹不散他眼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