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光乍破，圣心醫(yī)院頂層VIP病房的走廊里，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斷了這死寂的氣氛。
蘇云曉來到搶救室門口，雙眼死寂地盯著那盞亮著的“手術(shù)中”的紅燈。
她看到了守在門口的梨歌。
梨歌也看到了她。
沒有任何預(yù)兆，梨歌一巴掌狠狠甩在蘇云曉的臉上。
蘇云曉沒有躲。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踉蹌著后退兩步，嘴角瞬間溢出血絲，可目光卻依舊膠著在那扇緊閉的門上，沒有生機。
梨歌一把揪住她的衣領(lǐng)：“賤人，你他媽還敢來！”
“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讓你、讓整個蘇家，都給他陪葬！”
蘇云曉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看向梨歌，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如果他死了，不用你動手，我這條命，第一個賠給他。”
她的坦然，反而讓梨歌的拳頭再也揮不下去。
滔天的怒火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無力的灰燼。
梨歌看著那紅燈，眼神渙散。
她不禁在想。
如果她沒有沒有帶人闖進那個小院，沒有用那樣的方式逼問他，他就不會為了守住蘇云曉的秘密，自焚含炭，毀掉自己的嗓子，是不是就會跟蘇云曉有光明的未來？
她以為，把他放回蘇家是成全，卻沒想到那只是另一個地獄的開始。
她自責，她后悔，她恨自己當初為什么要給他帶上帽檐遮掩，恨自己為什么自以為是。
同樣后悔的還有蘇云曉，在那個在山村，哪怕衣衫樸素，他眼底也藏著光。
他為了救她，花光積蓄，為了保護她，落下了殘疾。
可她是怎么做的？
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他們怎么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她的驕傲，她的掌控欲，她所謂的祝福，都害了他。
她不禁想起，在那個在山崖下，沈珩消瘦的肩膀?qū)⑺龔乃劳鼍€上背回來。
那個在她失憶、暴躁、多疑的日子里，不斷安撫的男人。
她記得清晨的陽光透過木窗，灑在他安靜的側(cè)臉上，他正低頭為手洗衣裳，神情專注而溫柔。
她記得他蹲在溪邊，抓到了魚，笑著朝她高高舉起，說今晚晚上可以給她煮魚湯補補身體。
水珠晶瑩，比她眼里的星星還要亮。
她記得她發(fā)燒時，他用自己冰涼的額頭貼著她的，一遍遍祈求著她別出事。
她也許諾，傷好了就和他一起回京。
他信了，也就因為這個承諾，誓死都沒有出賣她。
可她呢？
她做了什么？
她把他的信任當成什么了？
自命不凡，清高自許，一場試探。
她以為自己是棋手，可以隨意擺弄棋子的命運，可以肆意測試人心的真假。
她想看看，這個救了她的女人，在面對梨歌時，是否還會像當初保護她一樣，守口如瓶，是否會面對財帛的誘惑，也毫不動心。
她用最殘忍的方式，去驗證一份最純粹的感情。
結(jié)果，她贏了。
他至死，都沒有說出她的藏身之處。
可她也徹底輸了。
輸?shù)袅四莻€真心待她好的人。
那根刺入他指尖的銀針，那踩斷他腿骨的腳......
每一幕，都化作最鋒利的凌遲刀，一刀刀剮著她的心臟。
原來，她才是那個最愚蠢、最可笑、最殘忍的混蛋。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死寂的走廊里突兀地炸開。
梨歌猛地回神，愕然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蘇云曉抬起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可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她看著剛剛打了自己的手，這只不久前還對他施以酷刑的手，眼中淹沒的，盡是自厭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