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醫(yī)生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一種尚在臨床階段的藥物，可以阻斷特定記憶的神經(jīng)連接，通俗點說，就是讓他忘記一些事?！?/p>
“忘記？”梨歌的聲音啞了。
“對。”醫(yī)生看著她們，“他的痛苦，全部來源于記憶。如果能讓他忘記那些最痛苦的經(jīng)歷，或許，他的情緒能穩(wěn)定下來，至少，能讓他在最后這段日子里，走得不那么痛苦?！?/p>
忘記。
這個詞，讓兩個女孩同時一震。
她們下意識地，不想讓他忘記自己。
無論是愛是恨，那都是她們之間存在過的證明。
可一想到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
蘇云曉想到了自己親手按著他的頭撞向墻壁，想到了自己用銀針刺入他的指尖，想到了自己一腳一腳踩斷他的雙腿。
梨歌想到了自己親手打死他唯一的奶奶，想到了他絕望的眼神，想到了他被折磨時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些記憶，對他而言，除了痛苦，還能有什么？
讓她們被忘記，似乎才是對他唯一的解脫。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兩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此刻，卻連做一個決定的勇氣都沒有。
她們不禁發(fā)現(xiàn)，無論是讓他記得，還是讓他忘記，對她們而言，都是一場凌遲。
最終，是梨歌先開了口，她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讓他忘了吧?！?/p>
蘇云曉站在陰影里，沒有出聲，只是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當(dāng)晚，護士端著一杯水和一粒小小的白色藥片走進病房。
兩個女孩就站在單向玻璃外，像兩個等待審判的死囚，眼睜睜地看著護士將那粒能抹去一切記憶的藥，喂進了他的嘴里。
他不會再記得她們了。
第二天一早。
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純白色的被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沈珩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腦子空蕩蕩的，像被大雪覆蓋過的曠野，什么都沒有留下。
這是哪里？
他動了動手指，手背上傳來輕微的刺痛。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纖細的手腕上扎著輸液的針管，透明的液體正一滴一滴，緩慢地落入他的身體。
他是誰？
為什么會在這里？
未知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身體卻虛弱得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兩個美人兒走了進來。
一個神情緊繃，眼底布滿血絲，卻努力想擠出一個坦然的表情。
另一個面色清冷，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攥著，努力克制著心里的緊張。
沈珩像一只受驚的兔子，猛地向后縮了縮，清澈的眼眸里寫滿了戒備和害怕。
“別怕。”梨歌先一步上前，在離床邊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他，“我們是你妹妹啊?！?/p>
妹妹？
蘇云曉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地在他臉上那份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恐懼，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你......只是生了場小病，睡了很久。很快，很快就能出院，到時候我們帶你出去玩兒。”
她竭力克制哭腔。
話音落下，沈珩眼里的恐懼明顯消散了不少：“你們真的是我的妹妹？”
兩個女孩點頭。
梨歌笑得很勉強。
她眼眶卻紅得嚇人，卻也只能硬生生逼回去，笑出一抹溫柔：“餓不餓？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訴我喔。”
沈珩遲疑地搖了搖頭。
梨歌再也撐不住，裝作拿東西，轉(zhuǎn)過身去，在人看不見的角落，淚水無聲地滑落。
蘇云曉則快步走到窗邊，背對著他，抬手輕輕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痕。
很快，她們又都調(diào)整好，都笑著哄他，就像在給自己本就鮮血淋漓的心上，再補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