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齊國后,我一度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強大的魏國,務實,卻不納我言。強盛的齊國,虛偽,視我如玩物。難道這天下之大,真的,就沒有一個君主,愿意真心實意地,去推行“仁政”嗎?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邀請,送到了我的面前。
發(fā)出邀請的,是滕國。
滕國,是位于齊、魯、宋等大國之間的一個小國。小到,在大國的地圖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它的君主,滕文公,是一位剛剛繼位的、年輕的國君。他聽聞了我的名聲,派人輾轉(zhuǎn)找到我,用一種極其謙卑和誠懇的姿-"信,邀請我前往滕國,擔任他的老師,指導他如何治理國家。
信中,他說:“寡人年輕識淺,幸聞先生乃當世大儒。誠盼先生不棄滕國之小,前來教我。滕國雖弱,但向道之心,不弱于任何大國?!?/p>
這封信,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我心中的黑暗。
一個大國的虛偽,和一個小國的真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決定,去滕國看一看。
當我抵達滕國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滕文公,這位年輕的國君,竟然親自,帶著他所有的臣子,在城門口,冒著寒風,等候我。
他見到我那輛破舊的牛車,沒有絲毫的嫌棄。他快步走上前,對著我,行了一個弟子對老師的、最隆重的大禮。
“學生,拜見孟夫子?!?/p>
那一刻,我這個在王侯面前,從未彎下過脊梁的倔強老頭,眼眶,竟然濕潤了。
在滕國的日子,是我這二十年里,過得最舒心、最暢快的一段時光。
滕文公,是真的,把我當成了他的老師。
他不像梁惠王那樣,開口閉口都是“利”。也不像齊宣王那樣,只把“仁義”當成口頭禪。
他是真的,想把滕國,變成一個“仁政”的樂土。
他把我請進宮殿,我們君臣,席地而坐。他像一個最普通的學生,向我請教治國的所有細節(jié)。
“老師,何為井田?”
我便為他,畫下圖紙,詳細解說:“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yǎng)公田。此為井田之制。如此,則百姓有恒產(chǎn),民心自安?!?/p>
“老師,何為興辦學校?”
我便為他,規(guī)劃藍圖:“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yǎng)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于上,小民親于下。”
滕文公,言聽計從。
他立刻下令,在全國,推行“井田制”,讓所有的百姓,都分到了土地。
他削減了自己宮殿的開銷,用省下來的錢,在全國,興辦學校,讓所有的孩子,無論貧富,都有書可讀。
他還親自,帶著臣子,下地耕作,與民同勞。
一時間,這個小小的滕國,煥發(fā)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勃勃的生機。
田野里,傳來了百姓們久違的歌聲。
學堂里,傳來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
我走在滕國的土地上,看著那些因為分到土地而喜極而泣的老農(nóng),看著那些在學堂里,好奇地,打量著竹簡的孩童。
我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成功了。
我種下了一顆,名為“仁政”的種子。
而在這片貧瘠卻真誠的土地上,它,似乎,真的,要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了。
我以為,我找到了我的理想國。
我以為,我為這個黑暗的時代,點亮了一盞,雖然微弱,但足夠溫暖的,燈塔。
我以為,我終于,可以向我那死去的弟子公孫丑,有一個交代了。
我以為,我種下了一個春天。
卻不知,這個春天,是如此的短暫。
短暫到,像一個,易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