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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豐”視角
我叫錢豐。
也不算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錢是我義父的姓。
我的親生父母姓什么，我并不知道，他們是我義父的團(tuán)伙，我兩歲那年，他們因為想要金盆洗手而被我義父視作叛徒，就地殺死。
原本我也是應(yīng)該死的，但那天我的哭聲陰差陽錯地幫他們躲過了警察。
義父說我旺他，留下了我。
在這個團(tuán)隊里，沒有人是吃白飯的，大家都要工作。
我的工作是幫義父分尸。
我分第一具尸體的時候，做了很久的噩夢，夢里哭著喊爸爸媽媽。
后來分得多了，就不做噩夢了，也知道喊爸媽沒用，還會被義父懷疑有反心。
有一天，我的工作突然變了。
義父沒讓我分尸，讓我給一個小男孩送飯。
我把飯送過去，那個小男孩在哭。
我說你別哭，我聽見我義父給你爸爸打電話了，你爸爸給我義父六十萬，然后就來接你回家。
小男孩很高興，他把飯吃了。
我完成了工作，回去睡了一覺。
然后被人推醒。
他們說：“錢豐，干活了?！?/p>
小男孩死了。
我后來才知道，我義父干的事叫綁架。
綁架其實也分很多種，他干的是最惡劣的一種，對方給了贖金，他還是要殺人。
我悄悄地把小男孩埋了。
其實我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就算我用刀砍他，他也不會再痛了。
但我不愿意。
是我騙了他，我覺得很對不起。
我能做的就是讓他爸爸完整地把他帶回家。
我回去的時候，義父叫住了我。
他問我：“處理好了？”
我說：“嗯?！?/p>
那是我第一次騙義父。
他說過，誰騙他，他就會殺了誰。
但那個瞬間，我并不是太害怕。
我想，殺就殺吧。
反正也并沒有人要帶我回家。
但是義父沒有發(fā)現(xiàn)我撒謊。
他說：“新來的那個也不肯吃東西，你去看看?！?/p>
我去了閣樓。
那里有個小男孩。
他說他叫小熙。
小熙比上一個小男孩樂觀些。
他說：“我爸爸肯定會花錢救我的。”
“到時候我就能回家了?！?/p>
“你說對不對？”
我沉默。
良久，我說：“對?！?/p>
他高興了。
“你想來我家玩嗎？我買了新的奧特曼。”
“我有很多奧特曼卡片，你想要我可以分你一半！”
“你喜歡看鐵甲小寶嗎？我最喜歡蜻蜓隊長，你呢？”
......
我和小熙一起待了三天。
閣樓里很冷，我們抱在一起睡覺。
那是我記事以來，少有的溫暖記憶。
但溫暖總是很短暫。
傍晚的時候，我聽到了義父在跟叔叔伯伯們說話。
他說，今晚九點，去取贖金。
我已經(jīng)知道了流程。
小熙是回不了家的，贖金一到，就是撕票。
我一聲不吭地回了閣樓。
我拿了兩個饅頭，一盤菜，跟小熙一起吃完。
他一邊吃一邊問我：“錢豐，你看過大海嗎？”
“沒有。”
“我也沒有，但我爸爸說，暑假就帶我去海邊玩，你也一起吧？聽說大海很美很美的?！?/p>
我聽著小熙的描述，不出聲。
直到夕陽如血一樣地沉下。
天黑了。
我看著小熙，說：“把你的衣服脫下來?！?/p>
小熙驚訝地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說：“如果你想回家，現(xiàn)在每個字都要聽我的?！?/p>
他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把他的小西裝脫了下來。
我也脫下了我的衣服，交給他：“穿上。”
他有點明白了，嘴唇開始顫抖：“錢豐......”
“從樓梯下去，捂著肚子，有人問你，你也不要說話，往東側(cè)的山坡跑?！?/p>
“等過了那道山坡，就往東跑，那是公路的方向?！?/p>
小熙開始顫抖。
他都明白了。
我已經(jīng)換上了小熙的衣服。
小熙來拉我：“錢豐，不行......”
“那是我義父！他不會殺我！”
我說。
我撒謊了。
對于背叛的同伙，義父要遠(yuǎn)遠(yuǎn)地更狠。
但是小熙相信了。
他深吸一口氣，捂住肚子，向下跑去。
我聽到閣樓底下傳來哄笑聲。
“錢豐，又拉肚子了？”
“看他跑得，跟逃命似的。”
我的心懸在嗓子眼上。
我很怕，怕底下突然傳來槍聲。
但是沒有。
哄笑聲很快平息，他們開始打牌。
小熙逃出去了。
我看著夕陽完全地沉沒，黑暗將我吞噬，我卻無端覺得安心。
底下的人打牌累了，我聽到有人說：“錢豐怎么還不回來？”
一個叔叔出去遛了一圈，回來說：“山坡后頭沒人。”
片刻的沉默。
我聽到義父說：“上閣樓看看。”
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
他們上來了。
我靜靜地等待著。
那一刻，死亡變成了具象化的東西，我看到了那些被我分尸過的人，還有那個小男孩。
我對小男孩說：“對不起?！?/p>
然而小男孩突然消散了。
我聽到樓下突然傳來了槍聲。
義父在嘶吼，人群亂糟糟地喊：
“條子來了！”
有叔叔沖上來，他們知道，這個時候要劫持人質(zhì)。
但他一開門，我的刀就捅了進(jìn)去。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然后眼神一片空白。
我沖了出去。
閣樓下方已經(jīng)被警車包圍，義父他們也退進(jìn)了車?yán)铩?/p>
槍聲四起，而我不管不顧，只是飛跑。
山間低矮的灌木叢遮蓋了我的身影。
有警察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我。
我穿著小熙的衣服，他們沒有對我開槍。
我奔跑過山野，奔跑向月亮，最終撲入湍急的河水中。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一天是五月二十一號，我義父整個團(tuán)伙被一網(wǎng)打盡，稱為521大案。
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吃了槍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