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柄劍,算不上神兵的劍。我的前身是一塊凡鐵,在人間熔爐里千錘百煉。
歷經(jīng)百個酷暑寒冬,才在兵器架上蘇醒了靈識。當(dāng)銹跡褪盡,露出與凡鐵迥異的鋒芒,
飲血便能自愈的劍身,天生渴望戰(zhàn)場的凜冽殺意,還有能斬斷因果的劍氣。
注定我將在這三界九州,斬出屬于我的不朽傳說!1“把你這塊破銅爛鐵拿開,
別臟了登記冊?!币坏兰馑峥瘫〉穆曇繇懫?。我被主人林淵握在手中。他手心的汗,
浸濕了包裹著我的粗布。我能感受到他的憤怒?!扒貛熜?,凡是天劍宗弟子,
皆可參加宗門大比,這是門規(guī)?!绷譁Y的聲音透著一股倔強(qiáng)。秦師兄名叫秦天。一身華服,
手按在流光溢彩的寶劍上,毫不掩飾的譏諷道。“門規(guī)?林淵,你一個沒落家族的廢物,
靠著你爹的薄面才混進(jìn)外門,也配和我談門規(guī)?”身邊的幾個跟班哄堂大笑?!熬褪?,
拿著一塊燒火棍就想來參加大比?別把人笑死?!薄澳憧茨莿Γ忌P了,
怕不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吧?”我確實滿是銹跡。但這只是我的偽裝。我渴望他們的血,
來洗凈我身上的塵埃。秦天輕蔑地掃了我一眼,緩緩抽出自己的佩劍。
嗡......一聲清越的劍鳴,劍氣四溢。那劍通體晶藍(lán),
劍身上盤踞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形雕紋,一看便知是絕世神兵?!翱匆娏藛??‘?dāng)佚垺?/p>
三品靈器?!鼻靥煊脭佚埖膭?,不屑地指向我?!岸闶掷锬鞘鞘裁??廢鐵!你配用劍嗎?
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林淵的身體在顫抖。一滴血珠,從他攥得發(fā)白的手指上滲出,
滴落在我的劍身。溫?zé)?,帶著不甘與恨意。我貪婪地吸收著。
嗤......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那滴血珠落下的地方,一小塊銹跡瞬間消融,
露出了一點點迥異于凡鐵的幽暗光澤。林淵猛地一怔,低頭看向我。眼神滿是驚疑。
登記的執(zhí)事皺著眉,不耐煩地?fù)]揮手:“好了好了,要報名就快點,別在這兒擋著路。
”“林淵,外門弟子?!绷譁Y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一片嘲笑聲中,他拿著身份牌,
轉(zhuǎn)身離開。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滔天巨浪。我也能感受到,他對我產(chǎn)生了些許好奇。很好。
2林淵的第一場比試,對手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內(nèi)門弟子,王虎?!肮?,
我的對手竟然是拿燒火棍的廢物!”王虎在比武臺上一站定,就指著林淵放聲大笑。
臺下的觀眾也跟著起哄。“王師兄,一招解決他,別浪費時間!”“林淵,趕緊跪下認(rèn)輸,
免得皮肉受苦!”秦天坐在貴賓席上,像看猴戲,眼中滿是戲謔。林淵沒有理會這些噪音。
他解開我身上的粗布,露出了我滿是銹跡的劍身?!氨仍囬_始!”執(zhí)事一聲令下。
王虎猛地沖了過來。他手中是一把厚重的板斧,舞得虎虎生風(fēng),氣勢駭人。
林淵的劍法很基礎(chǔ),是天劍宗的入門劍法。他躲閃得很狼狽,只能勉強(qiáng)招架。叮!
斧刃砍在我身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林淵被震得連連后退,虎口發(fā)麻。
王虎獰笑著:“廢物,就這點本事嗎?下一招,我就把你連人帶劍一起劈成兩半!
”他高高躍起,雙手持斧,用盡全力向林淵的頭頂劈下。這一擊,避無可避。
臺下有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林淵沒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他要用我,硬扛下這一擊。
愚蠢,但又勇敢。嗤啦!斧刃在林淵的胳膊上劃開一道口子。深可見骨。鮮血,
瞬間噴涌而出。大部分灑在了我身上。就是這個感覺!久違的力量感!我體內(nèi)的靈識在歡呼,
在咆哮。那些溫?zé)岬难?,如同最甘美的瓊漿,迅速修復(fù)著我沉睡了百年的身軀。劍身上,
被板斧砍出的缺口,肉眼可見的愈合了。而我,不再被動。我的劍尖微微一顫,
凜冽的戰(zhàn)意順著劍柄傳導(dǎo)給林淵。林淵的身體一僵。我牽引著他的手腕,
以一個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角度,向上斜挑。叮!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我精準(zhǔn)地格開了王虎的巨斧。王虎愣住了。臺下的觀眾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林淵身影一閃,出現(xiàn)在了王虎的身后。不等王虎反應(yīng),
我再次引導(dǎo)著林淵。一劍封喉。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簡單、最致命的一擊。噗。
鮮血灑向天空。王虎捂著脖子,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全場死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臺上手持銹劍的少年。林淵自己也呆住了。他低頭看著我,
又看看自己的手。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嘛?他的心跳在加速,困惑、震驚,以及狂喜。
他開始意識到,我,并非凡物。貴賓席上,秦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3深夜,
外門弟子居住的后山。林淵點亮油燈,將房門鎖上。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端詳著。
“你......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語。我當(dāng)然不會回答他。我只是一柄劍。
他猶豫了片刻,咬破手指,擠出一滴血,滴在我身上。血珠迅速被我吸收。銹跡,
又褪去了一點,黑暗劍體范圍大了一點。
“真的可以......”林淵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找來一塊磨刀石,想要打磨我。
但他的手剛碰到我,我就發(fā)出輕微的嗡鳴,表達(dá)著我的抗拒。凡俗的石頭,也想觸碰我?
林淵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收起了磨刀石,開始用各種東西測試我的鋒利。
木頭,石頭,他省吃儉用才換來的精鐵。在我面前,都如同切豆腐一般。
“神兵......絕對是神兵!”林淵激動得渾身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捧在懷里。
“太好了,太好了......爹,娘,我能為你們報仇了!”他低聲啜泣著,
眼淚落在我的身上。眼淚冰冷,沒有力量,我不喜歡。但我能感受到他心中刻骨的仇恨。
接下來的一整夜,他都在對我訴說。訴說他的家仇。林淵的家族,
曾經(jīng)是個不大不小的修仙世家,以精湛的鑄劍術(shù)聞名。而秦天的家族,
一直覬覦林家的鑄劍秘法。三年前,秦天的父親,也就是如今秦家家主,以“切磋”為名,
上門挑戰(zhàn)。但是,所謂的切磋,卻是蓄意的謀殺。秦家家主用卑鄙的手段重傷了林淵的父親,
并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震碎了林家的傳家寶劍。林淵的父親受此奇恥大辱,心脈盡斷,
當(dāng)場身亡。母親也因此郁郁而終。偌大的林家,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年幼的林淵,帶著仇恨,
忍辱負(fù)重,進(jìn)入了仇家所在的天劍宗。只為有一天,能手刃仇人。“我一定要殺了秦天,
再殺了他爹,為我林家報仇雪恨!”我靜靜地聽著。我渴望戰(zhàn)場,而他,能給我一個戰(zhàn)場。
我們的目標(biāo),出奇地一致。從那天起,林淵的訓(xùn)練變得瘋狂。白天,他參加宗門大比。夜晚,
他便帶著我來到后山深處,一遍一遍地練習(xí)劍法。每一次力竭,他都會用自己的血來喂養(yǎng)我。
隨著我身上的銹跡一點點褪去,我能反饋給他的力量也越來越強(qiáng)。我們的配合,越來越默契。
我不需要他會多么高深的劍法。我只需要他,把我遞到敵人面前。剩下的,由我來完成!
4林淵一路連勝,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他成了本屆大比最大的黑馬,
從一個被人嘲笑的廢物,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星。終于,他殺進(jìn)了八強(qiáng)。而他這一輪的對手,
是秦天最忠實的跟班,李默?!傲譁Y,你的好運(yùn)到頭了!”李默站在臺上,眼色陰狠。
“秦師兄說了,要我打斷你的四肢,讓你像條狗一樣爬下臺!”林淵神色冰冷,
沒有一句廢話。他只是緩緩舉起我。此刻的我,已經(jīng)褪去了近一半的銹跡,
露出漆黑如墨的劍身。“裝神弄鬼!”李默冷哼一聲,手中長槍一抖,帶起一片寒芒,
直刺林淵心口。林淵不閃不避,揮劍格擋。就在兩件兵器即將碰撞的瞬間,
李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手腕一翻,槍桿上掛著的一枚黑色玉佩突然亮起。嗡!
一股無形的陰冷氣息籠罩了林淵。林淵只覺得身體一僵,
體內(nèi)的靈力運(yùn)轉(zhuǎn)瞬間變得晦澀、遲滯,仿佛陷入了泥潭。詛咒法器!林淵心中一驚,
動作慢了半拍。噗!長槍的槍尖,刺穿了他的肩膀,將他牢牢地釘在了地上。“哈哈哈!
廢物,中了我‘遲緩咒玉’的滋味怎么樣?”李默得意地大笑。
“這可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的寶貝,專門為你準(zhǔn)備的!”臺下一片嘩然?!熬谷皇褂媒梅ㄆ?!
太無恥了!”“執(zhí)事,這不合規(guī)矩!”然而,負(fù)責(zé)裁判的執(zhí)事視而不見,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
秦天在貴賓席上,滿意地笑了。林淵掙扎著,想要拔出長槍,但身體卻使不上力氣。
他的鮮血,順著槍桿,流淌到我身上。憤怒、不甘、絕望......這些濃烈的情緒,
混合著他滾燙的血液,一同涌入我的體內(nèi)。我的靈識,在這一刻,仿佛被點燃的火藥桶,
轟然炸開!世界,在我的“眼”中,變了模樣。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李默的身上,
有一根灰黑色的、虛幻的絲線。絲線的一頭,連接著他,另一頭,連接著玉佩。
那是......因果線?我能斬斷因果的無形劍氣,在這一刻,躁動了起來。
我渴望斬斷它!我發(fā)出一聲嗡鳴。林淵放棄了拔槍,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根虛無的絲線,
奮力一揮!我沒有碰到李默的身體。我也沒有碰到那枚玉佩。我只是劃破了空氣。
但那根灰黑色的絲線,應(yīng)聲而斷?!鞍?.....!”李默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抱著頭在地上打滾,承受可怕的反噬。腰間的玉佩,也“咔嚓”一聲,碎成了粉末。詛咒,
破了。林淵身上的束縛感瞬間消失。就在絲線斷裂瞬間,龐雜的信息洪流,沖進(jìn)了我的意識!
不是李默的記憶。而是一段古老且悲愴的畫面。熊熊燃燒的熔爐。
面容與林淵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身披鍛甲,一臉決絕。他將自己的心頭血,
滴入燒紅的鐵塊之中??谥心钪瘔训闹湮摹!耙晕抑?,鑄復(fù)仇之劍!”“以我之血,
燃不滅之火!”“林氏子孫,執(zhí)此劍者,必承吾志,血債血償!”轟!記憶的最后,
是他的靈魂,化作流光,融入了鐵水之中。而那塊鐵,就是我的前身!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
我不是在兵器架上蘇醒的靈識。我根本不是什么凡鐵通靈。
我......我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用林淵先祖的靈魂,鍛造而成的復(fù)仇之器!
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為林家復(fù)仇。我不是林淵的劍。我,就是林家的仇恨本身。
5我是誰?是一柄劍?還是承載著仇恨的靈魂?林淵贏了比試。他拔出肩膀上的長槍,
在全場震驚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下了臺。他沒有理會周圍的議論,
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贏了,卻沒有絲毫喜悅。他感覺到我的異樣。
從斬斷那根無形的絲線開始,我就變了。不再有那種渴望戰(zhàn)斗的嗡鳴,
也沒有了引導(dǎo)他攻擊的靈動。我像一塊真正的凡鐵,冰冷,死寂?!澳阍趺戳耍?/p>
”林淵把我放在桌上,聲音顫抖。他反復(fù)擦拭著我身上的血跡,試圖喚醒我。
但我無法回應(yīng)他。那段記憶的沖擊,讓我無法維持清醒的意識。
先祖......靈魂......復(fù)仇......這些詞語在我的腦海中反復(fù)沖撞。
原來,我飲血自愈,不是天賦異稟。是因為我需要林家的血脈來維持力量。我渴望戰(zhàn)場,
不是天性使然。是因為先祖的執(zhí)念,在驅(qū)使著我。就連那斬斷因果的劍氣,
或許也只是為了斬斷仇人的一切,讓他們死得更徹底的工具。林淵見我久久沒有反應(yīng),
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他再次咬破手指。一滴精血,滴落在我的劍心。這一次,
他不是為了喂養(yǎng)我,而是想用血脈建立聯(lián)系,探查我的狀況。無法言說,
那就讓你親眼看看吧。我放棄了抵抗,將記憶碎片,原封不動地傳遞給了他。熔爐,烈火。
先祖決絕的面容。悲壯的血脈詛咒。還有靈魂融入鐵水。“??!”林淵如遭雷擊,
猛地抽回了手,踉蹌著后退,跌坐在地上。他臉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呆呆地看著我。目光中,不再有發(fā)現(xiàn)寶物的驚喜。他終于明白了。我不是他尋來的機(jī)緣。
我是他與生俱來的宿命。我是林家先祖用生命和靈魂,為他鑄造的最后希望。
“先祖......”林淵的聲音顫抖著,他緩緩跪倒在地,朝著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塵封百年的誓言,在這一刻,由血脈的繼承者,重新喚醒。我們的關(guān)系,徹底改變了。
他不再是我的主人。我們是......同盟。6那一夜,林淵沒有睡覺。我也一樣。
我們都在消化著這個真相。他終于明白,為何我只對他的血有反應(yīng),為何我能引導(dǎo)他,
使出那些招式。我也終于明白,我存在的意義。
“先祖的遺志......”林淵撫摸著我的劍身,目光堅定。秦家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