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峰一槍賭來半個獨立團軍心的故事,很快就成了團里的傳奇。
幾天后,又一匹快馬奔赴獨立團駐地。
馬上的人同樣穿著干部服,戴著眼鏡,渾身透著一股子書卷氣。
他就是旅部派來的另一位政委,燕京大學(xué)的高材生,趙剛。
趙剛的到來,幾乎是完美復(fù)刻了祁明峰初到時的場景,只是這次,李云龍的火氣更大。
“什么?又來一個政委?他旅長是看我李云龍不順眼,專門派人來給老子上眼藥是吧!”
李云龍一聽匯報,就在團部里跳著腳罵開了。
“一個祁明峰就夠能折騰了,再來個秀才,是想把老子這獨立團變成識字班嗎?”
他氣沖沖地走到院子里,正好看到趙剛利索地翻身下馬,正在一絲不茍的整理衣領(lǐng)。
李云龍的牛脾氣當場就上來了,他雙手叉腰,嗓門跟打雷一樣。
“我說你這個同志,是哪個部分的?跑到我獨立團來干什么?”
趙剛推了推眼鏡,面對這個渾身匪氣的團長,他沒有絲毫怯場,拿出了自己的任命書。
“報告李團長,原總部干事,奉命前來擔(dān)任獨立團政委,我叫趙剛。”
“政委?老子這里已經(jīng)有政委了!”
李云龍脖子一梗,指了指剛從屋里走出來的祁明峰。
“他,祁明峰,我的政委!能打槍,能出主意!你呢?你會干什么?會之乎者也嗎?”
這番話,說得極其不客氣,簡直就是當面打臉。
趙剛的臉色瞬間就漲紅了。
他是個理想主義者,滿懷革命熱情而來,沒想到迎接他的是這般羞辱。
他正要開口理論,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卻先響了起來。
“團長?!?/p>
祁明峰走了過來,自然地站在了李云龍和趙剛的中間。
他先是對著李云龍,半開玩笑地說道。
“看樣子旅長是覺得我一個人,還鎮(zhèn)不住你這頭猛虎,怕你把天捅破了,特意又派了個幫手來。這說明旅長看重咱們獨立團啊?!?/p>
這話一出,李云龍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半。說他李云龍是猛虎,這他愛聽。
祁明峰又轉(zhuǎn)向趙剛,臉上帶著真誠的微笑。
“趙剛同志,歡迎你。我是祁明峰,現(xiàn)在是獨立團的副政委。路上辛苦了,快進來喝口水?!?/p>
他這三言兩語,既捧了李云龍,給了他天大的面子。
同時給趙剛遞了個臺階,還主動把自己的位置往下降了半級,稱自己是“副政委”。
一場即將爆發(fā)的激烈沖突,就這么被他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趙剛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明白了祁明峰的用意,心中的那點尷尬和怒氣也煙消云散。
他感激地看了祁明峰一眼,順著臺階就下來了。
“祁政委客氣了,以后我們就是同志,是戰(zhàn)友了?!?/p>
李云龍見狀,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這個事實。
他最看重祁明峰,既然祁明峰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發(fā)作。
當晚,祁明峰的房間里,油燈亮著。
趙剛和祁明峰徹夜長談。
“祁政委,你那一槍的事,我來之前就聽說了。我佩服你的槍法,也佩服你化解今天尷尬的手段。”
趙剛開門見山,語氣誠懇。
但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恕我直言,我聽說你來的時候,是用打賭的方式來贏得李團長的認可。我認為這種方式,太不嚴肅,甚至有些出格。我們是革命隊伍,不是江湖草莽,凡事都要講規(guī)矩,講原則。”
祁明峰沒有反駁,他給趙剛的茶碗里續(xù)上水,平靜地問了一個問題。
“趙剛同志,我問你,我們革命的規(guī)矩和原則,最終是為了什么?”
趙剛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然是為了打倒反動派,解放全中國,為了最終的勝利!”
“說得好。”祁明峰點了點頭。
“那么,當一個規(guī)矩,在特定的情況下,不再為勝利服務(wù),甚至?xí)璧K勝利的時候,我們是該墨守成規(guī),還是該靈活變通?”
他看著陷入沉思的趙剛,繼續(xù)拋出自己的理論。
“規(guī)矩,是渡河的橋,不是我們過河的目的。當河水干涸,出現(xiàn)了一條更快的捷徑時,我們是必須走那座橋,還是可以直接踏過河床,用最快的速度抵達對岸?”
“李云龍團長,是員猛將,但他也是一匹烈馬。對付烈馬,你跟他講大道理,講規(guī)矩,他聽不進去?!?/p>
“你只有用他聽得懂的方式,用他最信服的能力,先把他打服了,讓他認可你,他才能聽你的話?!?/p>
“我那一槍,就是為了用最快的速度,在這支部隊里,建立起能為勝利服務(wù)的新規(guī)矩?!?/p>
趙剛被祁明峰這番“規(guī)矩為勝利服務(wù)”的理論,說得啞口無言。
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
祁明峰沒有停下,他繼續(xù)打擊著這位高材生。
“趙剛同志,你再看我們獨立團。兵是好兵,將是好將,但管理呢?一塌糊涂!”
“打仗勇猛的,和畏縮不前的,賞罰不明。”
“戰(zhàn)士們除了訓(xùn)練,就是閑著,大字不識一個,怎么學(xué)習(xí)更復(fù)雜的戰(zhàn)術(shù)配合?”
“這哪里是一支現(xiàn)代化的人民子弟軍?更像一個土匪團體!”
“我們必須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賞罰分明,開辦掃盲班,才能讓干部們跟上戰(zhàn)術(shù)思想的進步!”
祁明峰的每一句話,都狠狠地敲在趙剛的心上。
他原以為祁明峰只是個槍法好、有些小聰明的軍人,卻沒想到,此人胸中,竟然藏著如此宏大藍圖!
這些理論,遠超他這個燕京大學(xué)畢業(yè)生的認知!
趙剛站起身,對著祁明峰,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祁政委,受教了!我為我之前的淺薄向你道歉。你的遠見卓識,讓我萬分敬佩!”
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從平級同事,徹底轉(zhuǎn)為了敬佩,甚至是仰望。
祁明峰扶住了他,微笑道:“我們是戰(zhàn)友,不用這么客氣。我有個提議?!?/p>
“我擅長軍事,就讓我主抓軍事訓(xùn)練和作戰(zhàn)參謀的工作?!?/p>
“而你,是燕京大學(xué)的高材生,思想政治工作、后勤文化建設(shè),是你的長項?!?/p>
“我們二人,一文一武,聯(lián)起手來,把獨立團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鐵軍!”
“好!”趙剛的眼中,也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第二天,獨立團歷史上最大刀闊斧的改革,開始了。
祁明峰和趙剛聯(lián)手,頒布了新的《獨立團獎懲條例》,設(shè)立了“戰(zhàn)斗英雄”和“神槍手”等榮譽稱號,并配發(fā)實打?qū)嵉奈镔Y獎勵。
同時,也明確了戰(zhàn)場紀律,臨陣脫逃者,嚴懲不貸。
趙剛則牽頭,辦起了獨立團的第一個掃盲班,親自擔(dān)任教員。
一時間,營地里到處都是朗朗的讀書聲。
祁明峰則組織了所有排級以上干部,每周進行戰(zhàn)術(shù)研討會。
他利用這個機會,將后世的特種作戰(zhàn)、小隊滲透、斬首行動等理念。
掰開了揉碎了,用當時的人能聽懂的語言,潛移默化地灌輸給張大彪、沈泉這些骨干。
李云龍對于這一切,樂得清閑。
他只撂下一句話:“你們兩個秀才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只要別把我那點家底折騰光了,仗打起來,能給老子嗷嗷叫地往前沖就行!”
短短半個月,獨立團的面貌煥然一新。
戰(zhàn)士們訓(xùn)練更有勁了,因為表現(xiàn)好真的有肉吃,有獎?wù)履谩?/p>
干部們討論戰(zhàn)術(shù)更熱烈了,因為祁政委總能提出一些聞所未聞卻又極具道理的打法。
整個獨立團,從上到下,都憋著一股勁。
所有人都期待著一場真正的大戰(zhàn),來檢驗他們脫胎換骨的成果。
而這場大戰(zhàn),很快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