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繼兄把我壓在墻角肆意輕薄,被發(fā)現(xiàn)后,所有人都怪我勾引他。
癱瘓失語十年的祖父卻從輪椅上跳起來,大喊:“我看見了,
是那兔崽子強行對茉茉動手動腳!”祖父變了個人似的。燒光爹塞給我的女訓(xùn)女則,
叫停姨娘要我學(xué)的討好男子的媚舞,還教我:“男人的誓言和狗叫沒什么兩樣,
千萬不要相信。”入夜,繼兄又爬上我的床,桃花眼深情款款:“天地為證,
哥哥今生只愛茉茉一人。”我抬腿就踹他襠:“你在狗叫什么?”1我那兇巴巴,
癱瘓又啞了十年的祖父,今天有點怪。清晨我給他敬茶,不小心潑了些茶水到他衣襟上。
我怕得替他擦拭的手都在抖。平常他會很兇地扇我一巴掌。可今天,
他竟然把我的帕子扯過去。不是擦他的衣襟,而是輕柔地擦掉我臉上濺到的茶水。
他的眼神溫柔又耐心,沒有一點兇惡。我愣住了。也更慌了。
慌得第二杯茶水全都潑進他領(lǐng)子里。徹底澆濕他的衣服。他被侍從推進去換衣服時,
看我的眼神很幽怨。下午趙姨娘罵我笨,學(xué)不好,氣走教我的舞姬姐姐。
可明明是趙姨娘不停地譏諷那位姐姐:“人賤卻膽大!”“跳得像老鴨,還敢收高價!
”姐姐才抹著淚跑了。我坐在池塘邊,拼命忍住不哭。祖父竟然自己一個人,
吭哧吭哧地轉(zhuǎn)著輪椅挪過來。我被這一幕驚呆,完全忘了要上前為祖父推輪椅。
他塞了一張紙進我手里。紙上寫:“茉茉不哭,誰欺負你,祖父就打誰?!蔽倚闹兴崤?。
感動的淚水霎時模糊視線??捎滞蝗蝗滩蛔。÷曅ζ饋?。因為今天祖父的字,
一點不像往常瀟灑。反而好像小狗亂爬。我抬起頭,祖父已經(jīng)自己轉(zhuǎn)著輪椅走遠了。奇怪。
他轉(zhuǎn)輪椅的樣子,好像比剛才更有力了。晚膳過后,沈靖平又把我堵在花廳過道。
他今天喝了酒,動作更過分。不斷地親我臉頰,還伸手解我的腰帶,
笑著說讓我脫了給他看看。我不明白他到底想看什么,害怕地哭了,怎么推也推不動他。
我轉(zhuǎn)過頭,突然看見祖父竟然發(fā)現(xiàn)了我們。我想喊他。沈靖平卻死死捂住我的嘴。
他不屑地朝祖父笑了一下,在我耳邊說:“一個啞巴老癱子,幫不上你的。
”祖父真的很憤怒。他的臉氣得通紅,青筋全部爆起,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話,
雙手焦急地轉(zhuǎn)動輪椅。可他太急了。非但沒轉(zhuǎn)動椅子,自己還差點摔了。我哭著看著祖父。
我想告訴他,沒關(guān)系的,不要再著急了。我絕望地閉上眼,打算再忍一次。
突然聽見一聲尖叫。“?。∩蚯镘?!你到底在干什么!”趙姨娘瘋了一樣沖過來,
拉開沈靖平。爹也被驚動,走過來,很不齒地看著我。我不明白。明明是沈靖平對我做壞事。
她為什么卻問,我在干什么?我真的這么問出了口。
趙姨娘冷笑尖諷:“誰看見是平兒主動的?誰能證明?!”我看向祖父,正有些失落地想,
也許我們倆此刻都沒法證明時,他,突然,扶著輪椅,顫抖地站了起來。他居然站了起來!
然后還開口說話了!他指著沈靖平,喊:“我看見了,我能證明!
是那兔崽子主動對茉茉動手動腳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場面靜了很久。是爹先撲過去跪下,
激動哭喊:“爹,您怎么突然好了!”祖父一腳把爹踹歪倒?!袄咸鞝敹伎床幌氯ツ銈冄巯梗?/p>
派我來收你們來了!”沈靖平被祖父喊來侍衛(wèi)摁趴在地。爹急了,從地上爬起來,
跟祖父解釋:“平兒是個好孩子,一定是被人帶壞了,不是他的錯。
”趙姨娘指著我哭喊:“一定是沈秋茉這小狐貍精勾引了平兒!
”我早就習(xí)慣一切都是我的錯??墒亲娓?,像一只護崽的母雞,擋在我身前,
怒吼:“茉茉才十四!又生得嬌弱。”“沈靖平長得高大,大馬猴似的。他不主動,
茉茉還能強他?!”“你們非要坐輪椅才看得清的話,那我也不介意把你們打成殘廢!
”爹蔫了下去。趙姨娘再也不敢作聲,只顧著哭哭啼啼。我怔怔看著祖父魁梧的背影。
娘親死后,再也沒有人這樣袒護我。我忍不住走近他,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衣角。他覺察了,
低下頭,愛憐地撫摸我的頭?!肮怨圆慌?,祖父在呢。”我霎時紅了眼眶。
2沈靖平被祖父罰了五十杖棍后,去跪祠堂。我路過時,他央我。
“茉茉也不忍心連哥哥的膝蓋也傷了吧?!薄澳闳槲仪笄笄椋貌缓??
”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緊緊盯著我,俊美的面孔太具煽動力。雖然我很討厭他屢屢輕薄。
可是從前家里只有他會對我笑,對我好。我心軟了,去找祖父,乖巧地為他捶腿。
祖父慈愛地看著我。從前他總是板著一張黑臉,兇得駭人??勺娓溉缃駥ξ夷敲春?。
我心防卸下,求情的話不小心就從嘴里溜了出來。祖父突然不笑了,嘴角漸漸撇下來。
我心里發(fā)慌,怕他要訓(xùn)斥我,嚇得縮回手,低下頭。然而下一刻,溫暖的大掌覆在我頭上。
“可憐的乖乖?!蔽殷@訝抬頭。他臉上只有擔(dān)憂與心疼,竟然沒有一絲責(zé)怪。
他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你之前一定吃過很多苦。
”“所以連那個虛偽的小色鬼對你的一點好,你都放不下,是不是?
”我說:“哥哥對我并不是只有一點好?!蔽野蜗骂^上最精美的步搖。
“這是哥哥攢了整整一年的銀子才為我買下的,足費了五十兩呢?!蔽业脑吕y子僅有一兩。
我從沒見過這么多錢。沈靖平愿意為我買一根這么貴重的步搖,那應(yīng)該是對我很好很好吧。
祖父嘆了口氣?!八f攢了一年銀子才買下這根步搖,可你看他日常用度,水準可有下降?
”我一愣。他的確照常吃喝玩樂,山珍海味。爹十分寵愛趙姨娘。
任何錦緞?wù)漯}都送往他們母子院中。就連娘的全部陪嫁,也在她逝世的第二日,
被爹盡數(shù)轉(zhuǎn)手送給趙姨娘。祖父肅著臉:“或許這五十兩銀子對他來說就只是個零頭,
你卻真信了是他辛苦攢的。”“一個男人,在不損害他利益的前提下,
花點時間和錢討好一下你,看似對你好,實則根本就只是給他自己找樂子。
”靈光在腦海里炸開。沈靖平送我步搖后,就開始不顧我反抗,親我抱我,夜闖我閨房。
有時甚至過分地賴在我床上過夜。我被他嚇得根本睡不好。起床遲了練舞,
還要被趙姨娘打罵。他口口聲聲說愛我,想娶我,保護我,可被抓到輕薄我那日,
他卻反而把我推出來,一句都不為我辯白。我心里越發(fā)生惱。這步搖哪里是對我好的禮物,
分明就是他任意欺負我的“嫖資”!我一用力,把這步搖扔遠。祖父語重心長告訴我,
我是破文女主。男人不僅貪圖我的美色,還會把我推向水深火熱之中。
“有一位叫余華的圣賢說過,男人最喜歡發(fā)誓,可他們的誓言和狗叫沒有什么兩樣。
你千萬不要相信。”我認真重復(fù):“不要相信男人的狗叫?!弊娓纲澷p地點頭。他起身,
揣著小快步進里屋,拿出一張銀票塞我手里,說:“不把女兒養(yǎng)好,就被黃毛拐跑。
”“這五百兩銀票拿去花,以后祖父每個月都給你零花錢。祖父征戰(zhàn)沙場幾十年,
最不缺的就是賞銀啦!”他笑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的心像被狠狠地揉了一下。
不自禁像小時候靠著娘親那樣,將頭依在祖父的手臂上。有溫?zé)岬臏I水從我的眼角滑入鬢發(fā)。
3深夜,我被“咚”的一聲驚醒。我點亮燭火,看見沈靖平在窗邊,被繩索絆倒在地。
他愣了一瞬,看了一眼絆倒他的機關(guān),勾唇朝我走來:“茉茉房里怎么多了這些東西,
是誰教你的?來同哥哥說一說?!彼囊C衣很有心機地敞開,露出漂亮的胸肌和腹肌。
在搖曳的燭光中,顯得欲色蕩漾。沈靖平模樣確實養(yǎng)眼,京中不乏愛慕他的少女。
可惜人品太猥瑣。我右手不動聲色伸入枕下。他坐上我的床榻,溫柔淺笑:“這般防備,
可是被那日的事嚇壞了?”“別擔(dān)心,哥哥今生只愛茉茉一人,我想娶你的心意,日月可鑒。
”我抬腿就猛踹他褲襠:“你在狗叫什么!”他猝不及防,一下子滾跌到床下,哀嚎一聲。
他抬起兇惡的雙眼,霎時呆住。因為我已抽出枕下的小弩對準他。
我說:“今天晚上我還只是用腳踹你,可你下次再敢闖我閨房,射穿你胯下孽根的,
就是這支弩箭?!蔽覐妷合戮o張,死盯他眼睛。片刻后,沈靖平不甘地剜了我一眼,捂著襠,
憋尿似的扭著兩條腿出去了。我抱緊祖父送的小弩,緩緩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4祖父來我房中下五子棋時,看見架子里全塞滿爹給的女則女訓(xùn),很不高興。把爹過叫來,
扯他耳朵罵他亂教小孩。爹不服地嚷嚷:“女子生來就是要伺候男人的,兒子給她這些書,
滟紋讓她學(xué)舞,我們都是為了她好……”祖父一腳把爹踹跪在地上,“你還有臉說!
祖父問我:“趙滟紋一直欺負你是不?”我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我最厭學(xué)賣弄肉體勾引男子的媚舞。趙姨娘卻總逼我學(xué)。我稍不情愿,她就拿藤條抽打我。
我各處皮膚打爛了又好,好了又爛,藤條打斷不下三十根。爹卻夸她費心教養(yǎng)我,
實在辛苦賢惠。祖父氣憤地讓人去喚趙姨娘,還特地囑咐讓她帶上藤條。她一進屋,
看見爹跪著,也嚇得跪在地上解釋:“國公爺明鑒,那丞相家的公子雖與茉茉青梅竹馬,
喜歡茉茉,可他照樣喜歡逛花樓看舞姬跳舞,妾身只是想讓茉茉將來能不失他的歡心啊。
”祖父怒火更盛。重重一巴掌把趙姨娘扇哭了。
“你有什么資格讓我孫女去學(xué)歡場女子討男人歡心!”“趙氏有辱家風(fēng),鞭打五十。茉茉,
你來行刑!”我和趙姨娘一樣震驚。可祖父把藤條硬塞我手中。我沒打過人,不敢用力,
只在她身上輕輕碰了兩下。祖父說:“你對她心軟,可她把你打得雙腿潰爛時,
她有心軟過嗎?”我心中一揪疼,這一下打得很重。爹心疼她,急了。
祖父立刻扯了另一根藤條,不斷抽打爹。“還有功夫心疼她?你身為人父,卻失于教養(yǎng),
任由別人苛刻教壞親生女兒。你罪更大!”爹一個三十多歲的七尺壯漢,被打得紅了眼眶。
屋內(nèi)此起彼伏,都是他和趙姨娘的啜泣痛呼聲。祖父警告:“你們要是敢再苛待茉茉一分,
別怪我下次再對你們混合雙打!”他們倆忙不迭答應(yīng)了。祖父當(dāng)著爹的面,
把那些女則女訓(xùn)燒得一干二凈,告訴我:“你要做自由的鳥,永遠不需要靠討好男人而活。
”第二日,祖父幾乎將全京城書局的書都搬到我院中來。他說,要送我去國子監(jiān)讀女學(xué),
學(xué)真正有用的知識。我很欣喜,卻又有些卑怯。女學(xué)門檻極高,只收皇室和勛貴世家的女兒。
祖父笑著摸我的腦袋,說:“祖父可是開國元帥,三朝老將,難道還不算勛貴嗎?!蔽毅蹲?,
眨了眨眼。許是近十年來,我見慣了祖父癱瘓失語的憔悴模樣。竟險些忘了,
祖父十六歲時便護著太祖帝,在亂世中殺出重圍,建立大周皇朝。他可是大周最傳奇的將領(lǐng),
至今仍手握能號令十萬右衛(wèi)軍的兵魚符。祖父行事果真殺伐果斷。女學(xué)學(xué)費昂貴,
半年就要花費千兩白銀,可他眼也不眨,便真送我進了女學(xué)。他驕傲地說:“不只是女學(xué),
只要是茉茉想學(xué)想要的,祖父都支持你?!蔽蚁雽W(xué)射箭。祖父立刻在府中建了個靶場。
我喜歡馬球。祖父就買下一個跑馬場,還專門為我養(yǎng)了二十匹汗血寶馬。我想要大狗,
祖父就差人搜羅大周和塞外的各類犬種。我及笄那日,祖父贈了我千兩黃金,
還為我包下十里長街,辦了京城最奢靡的及笄宴。我從未如此幸福。
正當(dāng)我以為日子會一直美好下去時,祖父竟猝然病倒了。5我跪在祖父床前,
看著他面頰凹陷,心疼極了。我提議,趕緊把太醫(yī)院的徐圣手請來為祖父看看。
趙姨娘卻掩唇笑了:“茉茉,你還真是個孩子。徐圣手是專門侍奉宮里貴人的,
我們外臣哪敢使喚他,豈不是犯了冒犯天威的罪嗎?!钡鶉@氣:“滟紋,那你就多用點心,
找貨真價實的名醫(yī)來?!彼χ蔽乙谎?,答應(yīng)了。我冷冷看著爹。
我知道對祖父的敬畏刻在爹的骨血里。他不敢不孝。可他在識人斷事上非常庸鈍,
注定是靠不住的。大夫來了一批又一批??勺娓傅牟∪晕春棉D(zhuǎn)。我不眠不休,快熬不下去。
我的侍女小梨擔(dān)心我,建議我去水閣泡一泡湯池,放松養(yǎng)神。趙姨娘來接替我侍奉祖父時,
我便去泡了湯池。忽然聽見屏風(fēng)后有響動。以為是小梨,誰知走出來的人竟是沈靖平。
我羞憤大驚。他放肆打量我的身子,露出邪笑:“都說楊貴妃喜歡湯浴。
可如今看見茉茉這般美艷動人,才知我比唐明皇有艷福?!彼榱锏孛摰靡桓啥簦?/p>
胯下鐵柱似的東西高高支起。我嚇得慌忙游遠??伤麚渫ㄒ宦?,跳入水池,長臂一撈,
就毫不費力,死死把我禁錮在懷。我渾身顫抖,求他別這樣折辱我。
他大手卻急不可耐地摸索我的身子,淫笑著:“多虧老東西快死了啊。茉茉知道我想這一天,
想了多久嗎?”“哥哥會讓你快活的。”然而摸著摸著,他手上一頓,
皺眉問我:“你泡湯為何還要穿裹胸與小褲?”我垂眼不說話。他自己了悟一笑,
“原來茉茉這般純情,真是可愛得緊?!蔽揖o閉眼,睫毛顫抖,忍耐他在我頸間亂親。直到,
外邊傳來幾聲響亮的炮竹聲。“哥哥?!蔽覈@一口氣,“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沈靖平早已意亂情迷:“什么奇怪?”“就是——”我把玩胸前的項鏈玉墜,
輕笑起來:“為什么我泡著湯浴,卻纏緊身子,還要戴一個這么累贅的項鏈墜子?
”他的視線遲緩地移到玉墜上。我撥動玉墜的機關(guān),一股藥粉直噴入他雙眼?!鞍?!眼睛,
我的眼睛!”沈靖平捂住雙眼痛苦哀嚎。我趁機爬上了岸,冷眼看他撲騰,還是不解氣。
又重重踩了幾次他的頭,踩他嗆水嗆得上氣不接下氣。6我換好衣服,奔了出去,
正遇上趕來的小梨。她興奮地喊:“小姐,我們找到徐圣手說的藥丸子了!”我大松口氣,
幾乎要喜極而泣。趕緊去請在我院里等待的徐圣手,一同趕去祖父的院子。
我不信趙姨娘請來的大夫。所以早就拖了幾個貴女同窗,給徐圣手遞話。我有的是錢。
本想重金砸給他。誰知他一聽是給祖父看病,便說“怎能讓老元帥寒心”,
馬不停蹄地趕來了。徐圣手說,祖父是中了一種叫散靈丸的秘藥。
它的配方多達七七四十九種。只有找準下藥的配方,才能找出正確的解法。否則,
反而會催了病人的命。投毒的人,我頭一個懷疑的就是沈靖平和他娘。無奈這陣子,
沈靖平日日待在他們院里。我沒有機會潛進去找藥。我生怕硬闖會逼急沈靖平把那藥丸銷毀,
反而害了祖父。這才不得不以身入局,把他引誘到湯池里,讓小梨帶著人去搜。而那炮竹聲,
就是小梨找到散靈丸的信號。爹也在祖父房中。我抓了把藥丸,伸到他面前,
告訴他沈靖平毒害祖父,已是鐵證如山。爹面色鐵青。趙姨娘一臉慘白,
說她兒子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我冷冷諷笑:“有你這樣的娘,
他什么事做不出來?!毙焓ナ植焕⑹谴笾茚t(yī)圣。才不到一炷香,祖父就已醒轉(zhuǎn),
能坐輪椅出來了。我大喜過望,跑過去看祖父。他虛弱地笑,拍了拍我手背,寬慰我別擔(dān)心。
沈靖平只蓋了塊布,光溜溜地被扔進房中。所有人嫌惡得別過頭去。爹奔過去踢踹他,
直罵“禽獸”“豬狗不如”,下令罰他杖責(zé)兩百棍。一棍棍打下去,
沈靖平的哀嚎聲幾乎要震塌磚墻。趙姨娘攔不住,哭得癱軟在了地上。
我悠悠道:“爹不會是想用杖責(zé),就把這件事搪塞過去吧?”“沈靖平可是差一點,
就殺了你的父親啊?!钡鶞喩硪欢叮静桓铱醋娓?。祖父瞥他,
冷聲說:“孽障沈靖平犯投毒罪,立即革出沈家,移送官府。”爹神色巨震。
趙姨娘猛地驚醒,沖祖父又跪又磕頭。說看在沈靖平改沈姓多年,已經(jīng)受罰的份上,
請饒恕他這回?!叭舳俗?,平兒這輩子就真的完了呀!”她凄聲哭泣。爹動容了,
竟緩緩向祖父下跪:“爹,滟紋她說得有理……”我頓感驚詫,更覺心寒可笑。在他心中,
就連祖父的性命安危竟然也還要排到趙氏母子后邊。祖父冷笑一聲。俯身到他耳邊,
只悄聲說了一句話。爹登時嚇得瞳孔戰(zhàn)栗。他猛地跳起來,指天大喊:“革!
”“立刻把沈靖平革出家門,改回本名。”“今日起,蕭平和沈家,生死無關(guān)!
”趙姨娘因爹的驟變怔了一瞬,很快瘋了般哭嚎:“沈誠!
你當(dāng)初說會一輩子護著我和平兒的!”她哭叫著對爹又打又罵。爹卻紅著眼眶,一動不動。
我冷眼看她發(fā)瘋,笑道:【“姨娘,您這么理直氣壯撒潑,
是認為自己能從下藥的事摘出去嗎?”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7她梗著脖子說她對下藥的事一概不知。我一句話便掐滅她的希望。
“劉贏大夫已經(jīng)在趕來府中的路上了?!壁w氏呆住了,癱坐在地,淚如泉涌。
是徐圣手告訴我,這種配方的散靈丸,京中只有劉贏持有。我冷聲說:“交出我娘的陪嫁,
領(lǐng)了杖責(zé)后,帶著蕭平一起,滾出府去!”她哭著掙扎,但很快被幾個侍女拖了出去。
祖父嫌棄地看爹:“誠兒,你辭官去山里做和尚修行吃素吧?!钡篌@:“您說什么?!
”祖父說:“要么,你也可以與趙氏一起離開,改姓蕭,過你們一家三口的破落日子。
”爹顫聲說:“您是要……趕我走?可我是您的兒子?。?/p>
”祖父冷笑:“沒用的逆子就是個屁。”“你為了那個惡毒女人,不仁不義不孝,
我還留你專門氣我?!”“圣上本就嫌棄你庸碌無能,是顧念我的軍功,
才肯給你一個閑官做。如果被他知道今天的事,你猜,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爹怔住了,
像被重錘了一樣憔悴,深深俯下身去?!啊瓋鹤有扌斜闶恰!蓖黹g。
我問祖父到底在爹耳旁說了什么。他笑瞇瞇的?!艾F(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
可怕的事情小朋友聽了,夜里要做噩夢的。”他輕輕撫摸我的腦袋:“茉茉,我的好孩子,
這次多虧你保護了祖父,你開始變得強大啦?!蔽乙蕾嗽谧娓笐阎?,
溫聲說:“我一定會保護好您?!薄安恢皇沁@次,還有將來的每一天。”蕭平離開沈府時,
是被人抬上馬車的。他的兩條腿軟得像爛面條。我打量他胯部幾眼,
笑了:“這兩日哥哥是否覺得那一處軟弱無力?”“其實啊,
我早早就打點好行刑的那幾個人,讓他們多找機會對你那處使勁。”“恐怕,你這輩子,
都用不了這孽根了?!笔捚胶薜媚勘{欲裂。他面目猙獰地想撲過來??少M了半天勁,
還是不甘地癱倒下去。我輕輕嗤笑:“再也不見了。”“蕭公公?!蔽曳畔萝嚭煟?/p>
把關(guān)于他的一切惡心過往都隔在馬車內(nèi),任其越馳越遠。8又是一年春。我站在樹枝上,
伸手去夠卡在枝葉間的風(fēng)箏。“茉茉,許久未見,可有想我?
”時巍瀟灑地坐在我家院墻之上,含笑仰望我。我惱了:“時巍,
丞相就是這樣教養(yǎng)你……??!”腳下一滑,我人帶風(fēng)箏撲棱棱墜了下去。
一個結(jié)實懷抱接住了我。我后怕睜眼。時巍這張妖孽俊臉正喜滋滋地瞧我。不是他嚇我一跳,
我怎會從樹上掉下來。氣得我重重推開他。他卻故作風(fēng)流地扇起扇子:“你可感覺面頰滾燙,
心跳劇烈?”我皺眉,“那又如何?”他拿扇子敲我額頭,笑得極曖昧?!靶∩倒?,
這是心動之兆?!薄败攒裕阆矚g我?!蔽蚁訔壍胤藗€巨大白眼。小梨帶著嬌嬌,
終于尋到了根勾風(fēng)箏的長竹竿趕到。嬌嬌是祖父送我的第一只藏獒。被我養(yǎng)得黑亮健壯,
足有半人高,十分可愛。它一見我就跑過來蹭我。我擼它的大腦袋,玩心大起,
俯到它耳邊說了一句話。嬌嬌立刻咧著嘴,往時巍靠近。“這,這熊什么意思???
”時巍連連后退。我閑閑笑道:“它不是熊,是狗。
”他慌忙躲到樹后:“這又大又肥又丑的,是狗?”我不高興了,“你說什么呢,
嬌嬌可是個女孩,注意你的言辭。”他更傻眼,“你給這玩意兒取名嬌嬌?!
”這下輪到嬌嬌不高興了。它邊吼叫邊撒腿追時巍。他被迫繞著大樹,連滾帶爬地逃。
好不容易得了個時機,才噌的一下躥到院墻上。我樂得咯咯直笑,問:“時公子,
你現(xiàn)在一定覺得面頰滾燙,心跳劇烈吧?”“那完蛋了,這是心動之兆,
你是愛上我家嬌嬌啦!”時巍急急瞪我一眼。嬌嬌適時地汪了一聲。
時巍整個人劇烈地抖了抖,駭然從墻上跳到了院外。我和小梨對視一眼,都忍俊不禁,
笑出了聲。9揚州知府家的女兒柳貞兒才進京,時巍便攜美人游山玩水。
我以為他沒空閑到我跟前開屏。誰知這日,我和貴女們打馬球玩時,
他帶著幾位世家公子策馬過來,說想同我們一起。貴女們面面相覷。張心柔與我素來交好,
尤其嫌惡得最明顯。我蹙眉:“揚州的妹妹進京一回不容易,你該多陪陪人家,
別來這里煩擾我們。”“好大一股酸味啊。”他扇著扇子笑?!??”我眉頭皺得更深。
他神色促狹,“我就說呢,茉茉前陣子為何給我臉色瞧。原來是吃我去歲在揚州的醋啊。
”我嘴角抽搐。他驅(qū)馬靠近我,笑容狎昵:“我的心尖尖兒上始終只有茉茉一個。
”“她們是客棧,你才是家?!蔽移ばθ獠恍Α!拔沂悄銒尅!睍r?。骸??
”我說:“不如這樣,咱們來比個輸贏。我輸?shù)脑?,我就心甘情愿嫁你……”“一言為定?/p>
”他兩眼放光,迫不及待打斷我。我笑道:“我還未說完?!薄拔逸斄?,我嫁你。
可你要是輸了,就得給我做兒子,以后每回見我,都要恭恭敬敬叫我一聲義母。如何?
”他愣住,猶豫了。我問:“你怕了?”我的眼神故作柔憐?!半y道時公子真的擔(dān)心,
自己堂堂魁偉男兒,會輸給我一介弱女子?”我知道他是最經(jīng)不得激的。果然,他馬上答應(yīng),
還大手一揮:“別說我欺負你,我只帶兩個人,和你們五個人比!”他志得意滿。
立即策馬揮桿,身姿凜凜。然而半個時辰后,他卻滿頭大汗弓著身子坐在馬背上,
累得直吐舌頭。時巍輸了。輸給我們十五個球。他惱了,跳下馬,一扔球桿,
大喊:“不公平!你們?nèi)硕?!”“我要再比!一局定勝負太草率,三局兩勝才作?shù)。
”我悠閑微笑,點頭:“好。這次馬球就我們倆一對一打?!薄敖袢振R球不利我,
我不比馬球?!薄澳悄阆氡仁裁??”他得意一笑:“射箭!”我有些意外,欲言又止。
他見我態(tài)度猶疑,更神采飛揚:“怎么,莫非茉茉不擅射術(shù)?放心,我會照顧你,
定不會讓你輸?shù)锰y看。”我嘆了口氣?!盀橹?,你還是盡全力吧。
”他旁邊的王路拽他手臂,“時兄,你真要……”他不耐煩地甩開人家?!皠e啰嗦!
我箭術(shù)高超,在揚州從未遇過敵手,她一定會輸?!痹趯W(xué)堂里,
我們只需在二十五步外射中靶心,成績便是優(yōu)。時巍站在靶子五十步外,連發(fā)十箭。
竟能箭箭命中靶心。他的射術(shù)的確不錯。我們真心鼓掌。我拿起弓,轉(zhuǎn)身便走。
時巍興奮大喊:“茉茉這是輸定了,要逃了嗎?”我還在走遠。在他真的耐不住要追過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