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顏是被帆布包里的動靜弄醒的。
她摸出手機(jī)一看，是林辰發(fā)來的消息，只有兩個字。
“等你?！?/p>
后面跟著個奧特曼的表情包，缺了條腿，傻氣又顯眼。
“等著吧你?！?/p>
手指快速敲擊著屏幕，打出這么幾個字來。
后面附帶著一張表情包，是最近某部很火的動漫里的角色二創(chuàng)。
那一臉傲嬌的樣子不知是在模仿誰。
窗外的老槐樹影影綽綽，像個藏不住秘密的老伙計。
往嘴里塞了片薄荷，清苦的氣息充斥在整個口腔上來，才壓下心頭那點(diǎn)莫名的慌。
走到巷口時，果然看見林辰蹲在槐樹下，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轉(zhuǎn)著顆草莓糖，糖紙在霧里泛著點(diǎn)紅。
“來了？”
他站起來時，膝蓋“咔咔”地響了聲，大概是蹲太久了。
蘇清顏沒說話，只是把帆布包往他面前遞了遞。
包側(cè)的奧特曼紅繩纏了三圈，是她今早特意系的。
像在回應(yīng)他消息里的表情包。
林辰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想碰，又猛地縮了回去，假裝咳嗽道。
“咳咳咳……走吧，快遲到了。”
兩人并肩往學(xué)校走，晨露打濕了褲腳，涼絲絲的。
路過煎餅攤時，老板笑著打招呼。
“小辰，今天還加兩個蛋？”
“來兩個?！?/p>
林辰掏出零錢，又補(bǔ)充道。
“一個加雙蛋，一個多放薄荷葉?！?/p>
蘇清顏接過煎餅時，指尖擦過他的手掌，像觸到了晨霧里的光。
薄荷混著面香，讓她突然想起昨天在病房，爺爺說。
“你倆小時候總愛分一個煎餅，他咬一口，你咬一口，跟小兩口似的”。
“想什么呢？”
林辰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
“再不吃就涼了?！?/p>
她咬了一大口，薄荷葉的清苦嗆得她直眨眼，卻看見他正盯著自己笑，眼里的光比朝陽還暖。
教室后排依舊空著一個座位。
是趙宇的。
他基本不參加早讀，每次都是等到早讀鈴響了之后才不緊不慢地走進(jìn)教室。
只不過今天有些特殊。
在林辰還在回憶昨晚動漫的精彩情節(jié)時，教室里突然的沉默將他喚回了現(xiàn)實(shí)。
他側(cè)過頭看向一旁的蘇清顏，對方卻用手指小心地指了指前頭。
順著看過去。
一個男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裝，臉上帶著歉意，而站在他一旁的，正是趙宇。
男人把趙宇往林辰面前推。
“快給同學(xué)道歉！上周讓你別惹事，你偏不聽！”
這一舉動反而讓林辰有些不自在，他也沒想到趙宇的家長竟然真的來學(xué)校了。
只不過趙宇依舊梗著脖子不說話，臉漲得通紅。
林辰剛想說“算了”，就被蘇清顏?zhàn)Я俗б陆恰?/p>
她遞過來個眼神，像在說“該有的態(tài)度不能少”。
“我沒錯?！?/p>
趙宇突然喊道。
“他先打我的！”
此話一出，林辰原本生出的幾分可憐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罵人還有理了？”
他皺了眉，聲音大了幾度。
“要是再讓我聽見你說清顏一句壞話……”
話還沒說完，便感覺有誰在扯自己的衣服。
“林辰。”
蘇清顏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帶著股穩(wěn)勁。
“可以了，別再說了?！?/p>
趙宇旁邊的男人連忙點(diǎn)頭，臉上帶著窘迫。
“一定一定，我回家肯定好好教訓(xùn)他?！?/p>
而拽著趙宇往外走時，男人回頭看了蘇清顏一眼，眼里閃過點(diǎn)復(fù)雜的情緒，像認(rèn)出了什么似的。
只不過這一細(xì)節(jié)剛好被林辰捕捉到。
他看了看蘇清顏，沒有說話。
課間操的音樂響起，夏曉曉突然湊到蘇清顏身邊，神神秘秘地說。
“我剛才看見趙宇他爸在走廊跟張老師說話，好像提到了‘老院’‘婚約’什么的?！?/p>
蘇清顏微微一愣，手里的筆也沒有抓穩(wěn)。
“別瞎說。”
她嘴硬，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林辰那邊飄。
他正被幾個男生圍著問昨天打架的事，笑得一臉得意，像個打了勝仗凱旋而歸的將軍一樣。
“我才沒瞎說！”
夏曉曉拽著她的胳膊，繼續(xù)說著。
“他爸說‘當(dāng)年那事本來就對不住蘇家，現(xiàn)在孩子還這樣’，聽得我簡直一頭霧水?！?/p>
蘇清顏的指尖在習(xí)題本上摩挲著，勾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圓圈。
她突然想起爺爺偶爾提過的，趙宇他爸年輕時跟林辰爸在一個工地，后來因為“搶活”鬧得很僵。
難不成……
還跟她和林辰的事有關(guān)？
“清顏！”
林辰突然喊她，手里不知拿著根冰棍。
“過來！剛買的，薄荷味的！”
“辰哥，你好偏心，怎么不給我買一根。”
一旁的夏曉曉故作委屈的樣子，眼神中卻無半分的嫉妒。
她看的出來。
蘇清顏沒有回應(yīng)，但身體還是老實(shí)地走到林辰的身邊。
接到冰棍的瞬間，她又輕輕拍了林辰的胳膊一下，似乎在埋怨著什么。
午休的時候，林辰神神秘秘地把一個盒子推到了蘇清顏的面前。
打開一看，里面是堆碎薄荷。
是她之前曬干的那些，被他小心地收在盒子里，鋪著層草莓糖紙防潮。
“王醫(yī)生說，薄荷泡水喝對爺爺?shù)目人院?。?/p>
他撓了撓頭。
“我找張姨要了點(diǎn)蜂蜜，你回去給爺爺試試?！?/p>
蘇清顏捏起一片碎薄荷，指尖沾著點(diǎn)糖紙的甜。
她突然想起趙宇他爸那句“對不住蘇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
“林辰。”
她突然抬頭，剛好撞進(jìn)林辰的眸子里。
“你知道……趙宇他爸是跟我家有什么恩怨嗎？”
林辰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捏著鐵盒的手也不自在地握緊。
“沒……沒什么啊，就是老一輩的誤會而已?！?/p>
他避開她的目光。
“別想這些了，對了，下午體育課自由活動，我教你打籃球吧？”
他明顯在轉(zhuǎn)移話題。
但蘇清顏沒再追問，只是把薄荷往盒子里收，指尖卻在糖紙上頓了頓。
放學(xué)時，夕陽把教學(xué)樓的影子拉得老長。
蘇清顏還是照例先走，在校門口等林辰。
林辰因為是紀(jì)律委員，需要在離班前檢查一番。
當(dāng)她走到校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趙宇他爸竟然也在校門口。
手里還拎著袋蘋果。
在見到蘇清顏后，男人也是小心地朝她走了過來，嘴里說著。
“清顏同學(xué)?！?/p>
他的聲音有點(diǎn)啞。
“能不能……跟你爺爺說聲，我想找他喝杯茶？”
蘇清顏愣住了。
這時林辰從后面追上來，在看見男人之后，便擋在了蘇清顏的身前，警惕地看著對方。
“你想干什么？”
他并無敵意。
“我沒別的意思?！?/p>
男人苦笑了一下，神情中充滿著憂愁。
“就是想跟蘇老爺子道個歉，當(dāng)年的事……是我不對?！?/p>
林辰的臉色沉了沉，拽著蘇清顏就要走。
“我爺爺沒空。”
“林辰?！?/p>
蘇清顏卻停下腳步，她并沒有松開握住自己的手。
看著男人手里拎著的那袋蘋果，表皮上還沾著新鮮的水珠。
“我會跟爺爺說的?！?/p>
聽到這話，男人的眼里終于閃過點(diǎn)光。
他拿著那袋蘋果便要往蘇顏清手里塞，最后還是林辰接了過來。
“謝謝你，孩子。”
兩人往醫(yī)院走時，林辰一直沒說話，眉頭皺得像打了個結(jié)。
蘇清顏拿出一個蘋果往他手里塞。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咬了口蘋果，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就是我爸當(dāng)年跟他在工地鬧了矛盾，他搶了我爸的活，害得我家差點(diǎn)吃不起飯。”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
“后來……爺爺就把你跟我的婚約盯的更緊了，說‘絕不能讓清顏受委屈’?！?/p>
蘇清顏的心跳突然亂了。
原來這婚約背后，還藏著這些她不知道的事。
走到老槐樹下，林辰突然轉(zhuǎn)身，眼里的光有點(diǎn)急。
“清顏，你別聽他的，當(dāng)年的事沒那么簡單……”
“我知道?！?/p>
她打斷他，指尖在蘋果上劃了劃，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爺爺心里有數(shù)?！?/p>
她低聲說著。
林辰看著她，突然笑了，把剩下的蘋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
“也是，爺爺可比誰都護(hù)著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