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下傳功療舊疾
淑妃那盒淬了“胭脂殺”的奢華玉肌香,如同一條蟄伏的毒蛇,被沈蘭漪無聲無息地化解,最終束之高閣,成為一枚暗藏鋒芒、伺機而動的棋子。碎玉軒似乎又回歸了往日的沉寂,但這平靜如同薄冰,脆弱得不堪一擊。一場醞釀已久的秋雨,終于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裹挾著足以刺穿骨髓的凜冽寒意,毫無預兆地席卷了整座紫禁城。
連綿數(shù)日的冷雨,仿佛天穹被捅穿了窟窿,雨水冰冷刺骨,毫不留情地沖刷著琉璃瓦、朱紅宮墻和青石御道。雨水匯成渾濁的溪流,在宮巷間肆意流淌,帶走最后一絲殘存的暖意。整個皇城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濕冷之中,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腐朽、陰郁的氣息,令人喘不過氣。殿宇的飛檐翹角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孤峭森然,巡夜侍衛(wèi)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摩擦聲,在空曠的雨夜里傳出老遠,更添了幾分肅殺與凄涼。
碎玉軒,這座位于宮苑最偏僻角落的院落,本就因年久失修而陰冷潮濕,墻壁縫隙間常年攀附著墨綠的苔蘚。此刻,這場無休無止的冷雨,更是將積攢多年的濕寒之氣徹底激發(fā)出來,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觸手,瘋狂地鉆入每一寸磚縫、每一塊朽木,滲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寒意凝結在空氣中,幾乎肉眼可見,呼出的氣息瞬間化作一團白霧。屋內的炭盆形同虛設,微弱的熱氣甫一升起,便被無處不在的濕冷吞噬殆盡。
慕青霜盤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裹著最厚的棉被,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蝕骨桃花瘴的劇毒雖被沈蘭漪以奇法化解,但那深入骨髓的寒毒反噬,卻如同附骨之疽,從未真正離去。更致命的是,她強行修煉《寒月訣》上卷,急于求成之下,那精純卻霸道無匹的陰寒內力并未完全馴服,反而在經(jīng)脈中郁結盤踞,形成了一處處隱形的冰封節(jié)點。往日尚能勉強壓制,此刻卻被這天地間至陰至寒的濕冷之氣內外夾擊,如同在滾油中投入了冰凌,驟然爆發(fā)!
起初只是關節(jié)深處的隱隱酸脹,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在刺扎。漸漸地,那寒意如同活物,順著骨髓瘋狂蔓延,所過之處,血液仿佛凝固,筋肉僵硬如鐵。到了深夜,那寒毒已徹底失控,化作千萬柄無形的冰刃,在她體內肆虐縱橫。
她蜷縮在冰冷的土炕上,身體因極致的寒冷和劇痛而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厚實的棉被如同紙片般無力。她的臉色不再是尋常的蒼白,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青灰色,仿佛生機正被寒氣一絲絲抽離。嘴唇烏紫干裂,牙關緊咬,發(fā)出“咯咯咯”令人齒冷的輕響。蝕骨的寒意仿佛從九幽地府升起,不僅僅凍僵了她的四肢百骸,更似乎要凍結她的血液、凝固她的思緒,連靈魂都要被拖入永恒的冰封深淵。她試圖強行運轉《寒月訣》的內力來抵抗這內外交加的酷寒,但那本就屬陰寒的內力甫一調動,非但無法驅散寒意,反而如同在凍土上潑灑冰水,瞬間引燃了經(jīng)脈中郁結的寒毒!剎那間,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仿佛有無數(shù)冰針在她纖細脆弱的經(jīng)脈中穿刺、攪動、爆裂!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著冰渣。
“呃……嗬……”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痛苦呻吟,終于從她緊咬的齒縫間艱難地溢了出來,在死寂的雨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這微弱的聲響,卻未能穿透屋外連綿的雨聲,更無法喚醒睡在門外矮榻上、早已因連日擔驚受怕而陷入死沉夢鄉(xiāng)的小環(huán)。
就在慕青霜的意識在無邊的冰寒與撕裂的劇痛中沉浮掙扎,那黑暗冰冷的深淵即將徹底吞噬她最后一絲清明之際——
一道身影,如同夜雨本身孕育出的精靈,悄無聲息地滑過重重雨幕,落在了碎玉軒那扇破舊、糊著發(fā)黃窗紙的窗外。
是沈蘭漪。
她并未撐傘,一身素雅的宮裝被雨水打濕了些許下擺,緊貼著她纖細的腳踝。然而,她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淡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氤氳氣勁,這氣勁柔和卻堅韌,將冰冷的雨水溫柔地隔絕在體外尺許,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雨水落在氣勁上,便化作更細密的水霧,無聲散開。她立于雨中,身姿挺拔如修竹,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穿透雨簾與窗紙,鎖定了屋內那微弱得幾乎消散的生命氣息。
她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秀眉倏然緊蹙,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沒有絲毫猶豫,她指尖微抬,一道柔韌綿長的指風無聲無息地彈出,精準地撥開了窗栓。
“吱呀——”一聲輕響,窗開一線。一股混合著濃郁霉味、刺骨寒意以及瀕死氣息的陰風猛地撲面而來,帶著碎玉軒特有的、深入骨髓的荒涼與絕望。沈蘭漪眼神瞬間一凝,如同寒星乍亮。她沒有任何遲疑,身影一閃,如同流云般輕盈地滑入室內,反手便將窗戶嚴嚴實實地關上,將那肆虐的風雨和窺探的可能徹底隔絕在外。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她快步走到土炕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被雨幕和窗紙過濾得極其微弱的慘淡月光,看清了炕上的景象。
慕青霜蜷縮成一團,身體因為劇烈的寒顫而不斷抽搐,厚棉被被踢開一角,露出她青灰色的側臉和緊攥著被角、指節(jié)泛白的手。她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上竟然凝結了一層細小的、晶瑩的白霜!整個人散發(fā)出的寒意,比這碎玉軒最冷的角落還要刺骨數(shù)倍。
沈蘭漪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試探性的暖意,輕輕探向慕青霜的額頭——
入手冰涼刺骨!那觸感絕非尋常高燒或風寒,而是如同觸摸一塊在萬年寒潭中浸泡了千年的玄冰!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瞬間蔓延,幾乎要凍結沈蘭漪的指尖血脈。
“寒毒反噬?不……遠不止于此!”沈蘭漪心中警鈴大作。她迅速搭上慕青霜冰冷僵硬的手腕脈門,精純的內力如絲如縷探入。這一探,更是讓她心頭一沉。慕青霜體內的情況比預想的要糟糕十倍!這絕非僅僅是蝕骨桃花瘴留下的舊傷寒毒在作祟。更致命的是,強行修煉《寒月訣》上卷,急于求成,導致那霸道精純的陰寒內力在數(shù)處關鍵竅穴和經(jīng)脈節(jié)點嚴重郁結,如同河道被堅冰堵塞。此刻被這天地間至陰至寒的濕冷之氣徹底引爆,寒毒與郁結的陰寒內力內外交攻,如同冰河決堤,在她本就受損的經(jīng)脈中肆虐沖撞,幾乎要將她的生機徹底凍結、撕裂!
再拖延片刻,輕則經(jīng)脈盡毀,淪為廢人;重則生機斷絕,香消玉殞!
沈蘭漪不再有絲毫猶豫。她迅速褪去被雨水微微沾濕了肩頭的外袍,只著一身素白的中衣,盤膝坐上那冰冷堅硬的土炕。土炕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她卻渾然未覺。她小心地扶起慕青霜幾乎凍僵、失去知覺的身體,讓她背對自己坐好。慕青霜的身體軟綿綿的,冰冷而沉重,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冰雕。
沈蘭漪深吸一口氣,澄澈的眼眸中精光內蘊,雙掌緩緩提起,掌心處隱有溫潤如玉的光澤流轉。她將雙掌穩(wěn)穩(wěn)地抵在慕青霜后背的心俞穴和至陽穴上——此乃督脈要穴,關乎心脈生機,亦是疏導全身陽氣的樞紐。
下一刻,精純、醇厚、磅礴如春日暖陽的“流云引”內力,自沈蘭漪掌心洶涌而出,卻又被控制得極其精妙,如同涓涓暖泉,帶著沛然的生機與融融暖意,源源不斷地涌入慕青霜那冰封死寂、如同被暴風雪摧殘過的經(jīng)脈之中!
“嗯……嗬……”慕青霜凍僵的身體猛地一顫,發(fā)出一聲模糊不清、如同夢囈般的呻吟。那感覺……太強烈了!仿佛在無邊的黑暗極寒地獄中,突然有一輪溫暖的太陽在她冰冷的軀殼內升起!那股暖流霸道而溫柔,帶著不容抗拒的生命偉力,所過之處,如同九天神火降臨,瘋狂肆虐、凍結一切的寒毒如同積雪遇到了熾陽,發(fā)出“嗤嗤”的、只有內力感知才能“聽”到的消融聲,被強行壓制、驅散、煉化!那被無數(shù)冰針穿刺、撕裂般的劇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令人貪戀到想要落淚的暖意,從心口這個核心,如同復蘇的春潮,洶涌澎湃地向著四肢百骸蔓延開去,溫暖著每一寸凍僵的肌膚,每一絲麻木的神經(jīng)。
沈蘭漪的神情專注到了極致,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沿著她清麗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炕席上,瞬間消失不見。她此刻所消耗的心力與內力,遠超一場生死搏殺。她必須同時做到三件事:
1. **壓制驅散寒毒:** 以“流云引”的至陽至和之力,對抗那源自蝕骨桃花瘴和天地濕寒的陰毒。
2. **疏導郁結經(jīng)脈:** 小心翼翼地引導暖流,如同最靈巧的繡娘穿針引線,一點點化開、沖散那些因強行修煉《寒月訣》而郁結在關鍵節(jié)點的陰寒內力冰塞,疏通被寒毒和內力淤堵的次要經(jīng)脈。這需要極其精微的控制力,稍有不慎,就可能沖擊到慕青霜脆弱受損的經(jīng)脈,造成二次傷害。
3. **避開核心區(qū)域:** 最艱難的是,她必須時刻感知并避開慕青霜丹田氣海以及主脈中那屬于《寒月訣》的陰寒內力核心區(qū)域。那力量雖然郁結,卻本質精純霸道,是慕青霜力量的根基,也是未來復仇的希望。此刻若貿然以陽和內力沖擊,無異于烈火烹油,極可能引發(fā)更劇烈的反噬甚至內力沖突爆炸!沈蘭漪的內力如同最靈巧的游魚,在那片危險的寒冰核心外圍游走、疏導、滋養(yǎng),卻絕不越雷池一步。
時間在無聲的對抗中流逝。窗外,冷雨依舊敲打著窗欞,發(fā)出單調而冰冷的“啪嗒”聲,如同永無止境的更漏。屋內,燭火早已燃盡熄滅,只有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時悄然掙破了厚重云層的一角,透過破舊的窗紙,朦朦朧朧地灑落進來,在地面和土炕上投下斑駁黯淡的光影,勉強勾勒出炕上緊密相貼的兩道身影輪廓。
慕青霜的意識在那股源源不絕、令人心安神寧的暖意包裹中,如同沉船被打撈出水,漸漸從冰冷的深淵中復蘇。她清晰地感覺到那股不屬于自己、卻異常溫暖舒適、帶著蓬勃生機的力量,在她冰封的軀體內流淌、奔騰。它驅散蝕骨的寒冷,撫平撕裂的痛楚,如同母親的手在輕撫受傷的孩子。這感覺陌生而強大,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絲久遠的熟悉感。
記憶的閘門在溫暖中悄然打開一絲縫隙。很久很久以前,在寒影閣尚未被滔天血火吞噬、她還是那個被父母寵愛、被姐姐呵護的無憂無慮的少閣主時……冬日的練功房里,暖爐融融。她因貪功冒進,修煉寒屬性功法時岔了氣,寒氣逆沖,凍得小臉發(fā)青,瑟瑟發(fā)抖。是姐姐慕紅綃……總是姐姐慕紅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她的不適。姐姐會放下手中正在研讀的秘籍,快步走到她身邊,眼中滿是心疼和責備。姐姐會讓她背對自己坐下,然后那雙總是溫暖干燥的手掌,便會穩(wěn)穩(wěn)地貼上她冰冷的后心。接著,一股同樣溫暖、精純、帶著姐姐獨特氣息的內力便會涌入她的身體,耐心地為她梳理紊亂的氣息,驅散侵入的寒氣,撫平受損的脈絡……姐姐的手掌,姐姐的氣息,姐姐眼中那份無言的關切,便是她幼時最堅實溫暖的港灣……
“阿姐……”一聲極其微弱、幾乎細不可聞,卻飽含著深入骨髓的依賴、委屈、以及無盡思念的囈語,如同受傷幼獸的嗚咽,從慕青霜干裂蒼白的唇瓣間無意識地、脆弱地溢了出來。她的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如同尋求庇護的雛鳥,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緊緊貼向身后那溫暖堅實的“依靠”,仿佛要將自己整個融入那份令人貪戀的暖意之中。她那冰冷僵硬、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甚至無意識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地抓住了沈蘭漪覆在她身側、正源源輸出內力的手腕!指尖的冰冷透過肌膚傳來,那緊握的力道,帶著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與依戀。
沈蘭漪輸送內力的動作,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呼喚和觸碰,猛地一頓!
“阿姐”?!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無聲的驚雷,在沈蘭漪平靜無波的心湖中轟然炸響!慕青霜在意識模糊、瀕臨崩潰的絕境中呼喚的……是她的姐姐?那個在寒影閣驚天滅門慘案中,極大概率已經(jīng)隨著整個家族灰飛煙滅、尸骨無存的至親?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震動,瞬間席卷了沈蘭漪的心頭。這震動并非源于恐懼或算計,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接近人性本源的東西。此刻蜷縮在她身前,緊緊抓住她手腕的慕青霜,徹底褪去了所有精心構筑的冰冷外殼、防備警惕、算計權衡。她脆弱得像個被遺棄在風雪中的孩子,無助、驚恐、遍體鱗傷,在無邊的寒冷與黑暗中,本能地抓住了唯一能感知到的“溫暖”,將其視為最后的依靠。那份深埋在血海深仇之下、對逝去至親刻骨銘心的思念和無法割舍的依賴,在此刻毫無保留、赤裸裸地展露在沈蘭漪面前。
這強烈的反差,這脆弱背后的真相,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插入了沈蘭漪心口那層因利益結盟、互相利用而筑起的、厚厚的冰墻。
沈蘭漪微微垂眸,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低垂的側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的目光落在慕青霜蒼白得近乎透明、因痛苦而微微扭曲、此刻卻因暖意和那聲呼喚而顯出一絲奇異稚氣的側臉上;落在她那只死死抓著自己手腕、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冰冷如同鐵鉗般的手指上。那手指的觸感,冰冷、僵硬,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力道。
心墻之上,悄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沈蘭漪幾不可聞地輕輕吸了一口氣。再運功時,她掌中輸出的“流云引”內力,悄然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之前那種為對抗寒毒而略帶強勢的暖流,而是變得更加柔和、更加綿長,如同初春解凍時最溫潤的溪水,帶著無盡的包容與耐心。這股涓涓暖流,更加細致地包裹著慕青霜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她郁結的經(jīng)脈,同時,似乎也試圖輕柔地包裹住那顆在仇恨與痛苦中煎熬、此刻卻因一聲“阿姐”而暴露無遺的、同樣冰冷脆弱的心靈。
窗外,冷雨依舊敲窗,連綿不絕,仿佛要將這深宮的哀愁與陰謀都沖刷干凈。窗內,月光如水,無聲流淌,朦朧地籠罩著土炕上緊密相依的兩道身影。沈蘭漪如同沉默的磐石,源源不斷地將自身精純溫暖的生命力渡入身前瀕死的軀體,額角的汗珠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慕青霜則在背后那令人無比安心的、如同記憶深處姐姐般的暖意包裹中,緊抓著那點唯一的“依靠”,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劇烈的顫抖平息了,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急促痛苦的呼吸也變得均勻而綿長。那青灰的死亡之色,正一點點從她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嬰兒般的沉睡安詳。
冰冷的碎玉軒,破敗的土炕,在這凄風苦雨的深宮之夜,仿佛被隔絕成了一個小小的、奇異的世界??諝庵袕浡牟辉賰H僅是陰冷和霉味,還有一種超越了最初的利益結盟、超越了冰冷的算計、帶著某種隱秘的、難以言喻的溫情與守護的靜謐。雨聲、風聲、宮墻外的更漏聲,都成了遙遠的背景。月光下,唯有兩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以及那在經(jīng)脈間無聲流淌、連接著冰冷與溫暖的磅礴內力,構成了此刻唯一的旋律。
小環(huán)在門外的矮榻上翻了個身,發(fā)出含糊的夢囈,對這屋內足以改變許多人命運走向的驚心動魄與悄然萌生的微妙情愫,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