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錦鯉池畔殺機現(xiàn)臘月的朔風，宛如無數(shù)怨魂在御苑深處哀嚎，
裹挾著枯枝敗葉的嗚咽與刺骨的冰寒，刀子般刮過狹窄幽深的宮墻夾道。
天幕如同潑灑了濃墨，沉重得令人窒息，唯有一彎寒月，
瘦骨嶙峋地懸在虬結(jié)如鬼爪的梧桐枝頭，吝嗇地灑下清冷如霜的光輝。
這微光非但未能驅(qū)散黑暗，反而將琉璃瓦頂、漢白玉欄桿映照得一片慘白，
更添幾分森然鬼氣。錦鯉池早已被凜冬徹底封凍。冰面厚實平滑如鏡，
倒映著天幕上稀疏的幾粒寒星，以及池畔搖曳不定、如同鬼火般的昏黃宮燈。水面之下，
昔日游弋的斑斕錦鯉不見蹤影，只余一片死寂的墨黑，
透著一股直鉆骨髓的、令人心悸的涼意。池畔精心鋪設(shè)的冰裂紋青磚，
在月光的涂抹下泛著幽冷的釉光，蜿蜒曲折的紋路如同某種古老而神秘的詛咒符咒，
無聲地蔓延開去。沈蘭漪裹著一件銀狐滾邊、內(nèi)襯柔軟錦緞的素色斗篷，獨自孑立于池邊。
寒意透過厚實的斗篷縫隙，絲絲縷縷地侵襲著她的肌膚。她是應賢妃蘇芷嫣之邀，
前來觀賞這據(jù)說“月下別有奇趣”的錦鯉池夜景。賢妃的帖子措辭親昵，
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壓。
指尖無意識地拂過冰裂紋青磚那冰涼刺骨、深不見底的縫隙，
細膩冰冷的觸感卻絲毫無法壓下心底深處那一絲如毒蛇般悄然游走的悸動。
父親沈巍前日通過隱秘渠道送來的密信，字字如刀，言猶在耳：“宮闈如淵，暗流洶涌。
慕容氏目光已至汝身，歸元之事，萬不可再露分毫！步步為營，如履薄冰！”此行，
是不得不來的試探，亦是一場步步驚心的獨行。她孤身前來，
只帶了貼身心腹錦瑟在遠處候命，便是存了不引人注目、方便應變的心思。
“蘭嬪妹妹好雅興，這月下池景，可還入眼？
”賢妃蘇芷嫣那如同浸了蜜糖般甜膩的嗓音自身后響起，瞬間打破了池畔死水般的寂靜。
她在一眾宮人內(nèi)侍的簇擁下款款而來，金線精繡的大朵牡丹在宮燈映照下流光溢彩，
環(huán)佩隨著她的步履發(fā)出清脆卻擾人的叮當聲。她身后跟著幾位位份不高、神情拘謹?shù)腻鷭澹?/p>
皆低眉順眼，如同精致的木偶。沈蘭漪轉(zhuǎn)身，斂衽為禮，動作優(yōu)雅無懈可擊，
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疏離的淺笑：“賢妃娘娘相邀，此景自是難得。
冰封玉池如鑒，月映寒波似銀，清冷孤絕，別有一番意趣。
” 她目光狀似無意地掠過賢妃身后的人群，并未發(fā)現(xiàn)那抹熟悉的、帶著寒意的淡青色身影。
那位出身寒影閣的青常在慕青霜，此刻不知隱于何處暗影之中，又或是在哪個角落，
正用那雙清冷的眸子，冷眼旁觀著即將上演的一切？“妹妹喜歡就好。” 賢妃笑容更盛，
蓮步輕移，竟親昵地伸手挽住了沈蘭漪的手臂，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將她引至離池邊更近、幾乎就站在那看似堅固的石欄旁?！扒七@冰面，
多像一面巨大的水晶鏡子。” 她抬手指著平滑如鏡的冰面，聲音不大不小，
恰好能讓周圍的宮人聽見，言語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誘和蠱惑，
“聽聞前朝有位極得寵的梅妃，最愛在這樣清透的冰面上踏月而舞，身姿翩躚，冰清玉潔，
恍如月宮仙子臨凡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余光飛快地掃過沈蘭漪的側(cè)臉，
似乎在期待著什么。沈蘭漪不動聲色，任由她挽著，身體卻悄然繃緊，全副心神高度集中。
家傳的“流云心法”已悄然運轉(zhuǎn)至極致，內(nèi)力如絲如縷，沉凝如汞，順著足底悄然蔓延開去，
敏銳地探查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絲細微的震動與氣息流動。她的目光銳利如鷹隼，
飛速掃視四周：* 池邊的漢白玉石欄看似光滑堅固，但有幾處連接處的石榫縫隙顏色略新，
仿佛不久前曾被撬動過。* 厚厚的冰面之下，并非純粹的黑暗，
隱約可見沉底的枯枝敗葉和水草扭曲的暗影，影影綽綽，如同蟄伏的水怪，
令人難以分辨虛實。* 空氣中，除了凜冽刺骨的寒風，
似乎還混雜著一絲極淡的、若有似無的……鐵銹與某種腥甜混合的氣息！
這氣息被賢妃身上濃郁得有些刺鼻的“鵝梨帳中香”掩蓋了大半，若非沈蘭漪五感遠超常人，
又刻意探查，幾乎無法察覺。“娘娘說笑了，” 沈蘭漪謙遜地垂下眼簾，
足下踏著那冰涼滑膩的冰裂紋青磚，
流云內(nèi)力反饋回來的信息讓她心頭警鈴大作——腳下這片區(qū)域的磚石，并非渾然一體！
有幾塊磚石下方似乎……存在著微小的空洞！而且，從那里逸散出的寒氣，似乎比別處更甚，
帶著一種不祥的陰冷！“嬪妾愚鈍，既無仙姿，更不敢效仿先賢，唯恐唐突了這月下冰境。
” 她語速平穩(wěn)，身體卻已調(diào)整到最佳應變姿態(tài)。就在賢妃又指著冰面一處反射的奇異光影，
笑語晏晏地讓沈蘭漪“快看，那光影流轉(zhuǎn)，
像不像游動的玉龍”之時——沈蘭漪的指尖正拂過一塊邊緣略顯松動、觸感異常冰冷的青磚！
忽覺足下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枯葉落地般的震動！若非她內(nèi)力高度凝聚于足底，
幾乎無法察覺！緊接著，一股陰冷、歹毒、帶著明確指向性的推力，如同毒蛇出洞，
自那塊松動青磚下的空洞驟然爆發(fā)，目標精準無比地直襲她支撐身體重心的左腳腳踝！
意圖將她推離立足點，撞向那看似堅固的石欄！“蘭嬪當心腳下！
”一聲清冷如冰泉擊石的警告，破開凝滯的空氣，驟然自身側(cè)不遠處的假山石陰影中傳來！
幾乎與這聲警告同時！兩道穿著普通太監(jiān)服飾、動作卻迅捷如豹的黑影，
如同鬼魅般從側(cè)后方假山石的暗影中“踉蹌”撲出！一人手中托著的朱漆托盤仿佛失手脫飛，
上面沉重的銀質(zhì)酒壺帶著凌厲的破空之聲，直砸沈蘭漪面門！另一人則看似驚慌失措，
腳步虛浮，直直地、狠狠地撞向沈蘭漪毫無防備的后心！角度刁鉆狠辣，
時機拿捏得分毫不差！更致命的是，那撞向她的“太監(jiān)”，在寬大袖袍的完美遮掩下，
一只枯瘦如鷹爪的手掌已蓄滿陰寒歹毒的內(nèi)力，
悄無聲息地、毒辣無比地印向沈蘭漪后心要害大穴——“靈臺”！這一掌若拍實，莫說落水，
頃刻間便是心脈震碎、當場斃命的結(jié)局！電光火石之間！酒壺帶著勁風已至眼前，遮蔽視線！
后心陰毒掌風凌厲刺骨，死亡氣息撲面而來！腳下陰力推搡，身形已失平衡！
賢妃臉上那恰到好處的“驚愕”瞬間放大！沈蘭漪甚至來不及完全轉(zhuǎn)身看清身后之敵！
千鈞一發(fā)！“流云引！”心中法訣默念，
蟄伏于丹田的《歸元心經(jīng)》內(nèi)力如同沉睡的巨龍驟然驚醒，沛然勃發(fā)！
她并未選擇硬撼兩股夾擊之力，纖腰如同風中弱柳，順著那撞來的陰毒力道和腳下的推力，
向側(cè)面凌空一個極其驚險卻妙到毫巔的旋身！
寬大的素錦斗篷和宮裝袖袍如同流云般翻飛舞動！與此同時，
一只素手在翻飛的袖袍掩護下閃電般探出，看似輕柔無力，實則蘊含玄妙勁力，
精準無比地拂向那“太監(jiān)”擊向自己后心的手腕！“嗤——”袖口翻飛間，
隱隱有淡青色的、肉眼可見的云紋狀氣旋流轉(zhuǎn)不息，
正是沈家“流云心法”運轉(zhuǎn)到極致、引動天地元氣的特征——綿里藏針，借力化勁，
四兩撥千斤！那偷襲的“太監(jiān)”只覺自己蓄滿十成陰寒內(nèi)力、志在必得的一掌，
如同狠狠撞入了一團深不見底、柔韌無極的浩渺云絮之中！非但無處著力，
沛然莫御、精純無比的牽引之力更將他全身的力道和那凌厲的掌風帶得完全偏離了預定軌跡！
他收勢不及，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牽引著，連同那失控的陰毒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