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詩雨抬起頭,那眼神像一把無形的冰刃,瞬間凍結了王奕所有未出口的話,連同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股冷意,斬釘截鐵地截斷了王奕未出口的話
“王奕!吃飯”
那一聲呼喚,不再是溫柔的昵稱,而是冰冷的命令。
王奕像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拉開那把沉重的實木椅子時,椅腳與地板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在她心上狠狠刮過。
面前,是王奕平日里最愛的糖醋排骨,色澤紅亮誘人、可此刻,這些在她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王奕拿起筷子,指尖冰涼,夾起一小塊曾經讓她垂涎的排骨,放入口中。
那熟悉的酸甜滋味,此刻嘗在嘴里,卻彌漫開一片無邊無際的苦澀,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深處,苦得她眼眶發(fā)熱,喉嚨發(fā)緊。
王奕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蓋住眸中洶涌的、幾乎要決堤的情緒。握著筷子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這一刻,她多么希望,她寧愿……跟她不在一個戶口本上。
這個瘋狂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住她的心臟,帶來尖銳而絕望的疼痛。
那層薄薄的、象征著親緣關系的紙,此刻成了世界上最冰冷、最堅固的牢籠,將她最熾熱、最不容于世的渴望,死死地囚禁其中??谥械目酀?,是現實殘酷的滋味,也是她無法言說、無處安放的愛戀滋味。
晚上
王奕透過書房門縫里的暖黃燈光,看著姐姐周詩雨坐在書桌前的身影,此刻是她心底唯一的燈塔,也是最灼人的火焰。
王奕走進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她抬起眼,那雙總是盛滿星辰或是狡黠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水洗過般的通紅,直直的望向周詩雨,聲音沙啞卻清晰:“周詩雨,我不同意,我也可以”
那聲呼喚,直接而固執(zhí)地越過了那道名為“姐妹”的鴻溝。
周詩雨手中的筆尖一頓,在紙上洇開一小團墨跡。
她抬起頭,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刀鋒,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叫姐姐,這樣的話不要讓我再聽到第二遍” 這句話,是她劃下的、不可逾越的界線。
王奕的身體猛地向后,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眼底深處,那抹痛苦掙扎的紅潮尚未退去,卻驟然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冰冷的決絕。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卻毫無溫度,像是冰層裂開的一道縫隙:“周詩雨,那如果我跟你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驚濤駭浪。
“王奕,你想干嘛!” 周詩雨猛地站起身,動作帶得身后的椅子都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刮擦。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那張總是從容淡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
“我沒想干嘛啊,姐姐?!?那聲“姐姐”叫得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乖巧,卻冰冷刺骨,“我先去睡了,你忙完也早點休息?!?/p>
話音未落,不等周詩雨有任何反應,她已迅速轉身,飛快地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空間。
那扇被輕輕帶上的房門,隔絕的不僅是燈光,更像是隔絕了兩個絕望的世界。
留下周詩雨僵立在原地,指尖冰涼,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剛才那句輕飄飄的“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了她的心口,留下一個冰冷而疼痛的空洞??諝庵校挥嘞挛瓷⒌捏@悸和她自己陡然失控的心跳聲。
周詩雨看著緊閉的房門,淚水劃過臉頰,喉嚨里發(fā)過一聲低沉的哽咽“王奕,我該拿你怎么辦……”
翌日
臻爵學院
午后的陽光慵懶地透過玻璃窗,灑在課桌上,落下點點光斑。
寒千雪單手支著下巴,看著旁邊幾乎把整張臉都埋進臂彎里的身影。她像只嗅到八卦氣息的小狐貍,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欠揍的弧度,身體悄悄往王奕那邊傾了傾,壓低聲音,用氣聲賤兮兮地開口:“喂,王奕,瞧你這蔫頭耷腦的樣兒…跟你家那位神仙姐姐吵架啦?”她故意頓了頓,觀察著王奕毫無動靜的肩膀,又促狹地補充道,“嘖嘖,今兒個可是黎叔送你來上學的哦?稀奇真稀奇!”
“閉——嘴!” 臂彎里猛地傳來一聲悶悶的低吼,帶著壓抑的煩躁和警告。
王奕依舊沒抬頭,只是肩膀明顯地繃緊了。
寒千雪眼睛一亮,像是發(fā)現了新大陸,得寸進尺地把臉湊得更近,聲音里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喲嚯!看來真被我猜中啦?該不會…就因為你姐沒給你過生日,你就鬧這么大脾氣吧?”她嘖嘖搖頭,一副過來人的老成模樣,“王奕啊王奕,不是我說你,你這也太粘你姐了!她總歸是要嫁人的嘛!學學我,看我多獨立,才不怎么粘我老婆呢!” 她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這句“嫁人”像根針,精準地刺中了王奕緊繃的神經。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平時清澈的眸子此刻像是淬了冰,冷冷地掃了寒千雪一眼,眼底翻涌著被戳中心事又極力否認的惱怒。
沒有任何廢話,王奕繃著臉,長腿在課桌下猛地一蹬!
“哐當——吱呀——!”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伴隨著椅子腿刮過地面的噪音驟然炸響!寒千雪連人帶椅子瞬間失去平衡,狼狽地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瞬間撕裂了教室的寧靜。講臺上正講到關鍵處的宋老師被驚得粉筆都差點脫手,她猛地轉身,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如鷹,一眼就鎖定了地上齜牙咧嘴的寒千雪,立刻柳眉倒豎,厲聲呵斥:“寒!千!雪!又是你!一天不搗亂你就渾身不自在是不是?給我站到后面去聽課!立刻!馬上!”
寒千雪揉著摔疼的屁股,一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一邊還不忘嬉皮笑臉地辯解:“哎喲喂!宋老師,您消消氣!”
“寒!千!雪?。。?!” 宋老師的音量陡然拔高,幾乎要掀翻屋頂,“看來我的話你是當耳旁風了?行!明天!必須讓你監(jiān)護人來學校找我!”
“監(jiān)護人”三個字如同緊箍咒,瞬間讓寒千雪臉上的嬉笑僵住了。她腦海里立刻清晰地浮現出自家老婆那張冷若冰霜、眼神能凍死人的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立馬換上一副諂媚討好的表情,對著宋老師連連作揖,聲音甜得發(fā)膩:“嘿嘿嘿,別別別!宋老師您息怒!我家那位…咳,她…她不喜歡喝茶!求您了千萬別請!我認罰!我這就罰站!馬上!保證站得筆直!” 說完,她一邊揉著屁股,一邊惡狠狠地瞪了“罪魁禍首”王奕一眼,才耷拉著腦袋,一步三挪地蹭到了教室最后面,靠著墻壁罰站。
王奕對那記眼刀完全視若無睹。她面無表情地重新趴回桌上,只是眼神不受控制地飄向了桌子里安靜躺著的手機。屏幕漆黑一片,沒有任何新消息的提示亮起。一股更深的失落和委屈涌了上來,堵得心口發(fā)悶。
她咬了下嘴唇,帶著一種近乎幼稚的賭氣,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戳了幾下,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置頂的聯(lián)系人拖進了黑名單。
做完這一切,她把手機重重地塞回褲兜,將臉深深地埋進臂彎,只留下一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冷氣的后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