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擠在地鐵人潮里,忽然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卡頓了一下。下一秒,手機彈出一條消息:“別聲張,
你正在被觀察?!苯酉聛淼娜兆?,我發(fā)現(xiàn)妻子眨眼速度固定,鄰居遛狗路線十年不變。
當我試圖質(zhì)疑時,整個世界瞬間凝固。
耳邊響起冰冷機械音:“警告:認知清醒度突破臨界值。
”“系統(tǒng)維護中……”的字樣懸浮在半空。
一個自稱“清醒者”的組織找到我:“世界是巨大程序,我們是NPC。
”他們計劃反抗管理員,卻接連死于“意外”。最后關(guān)頭,
我直面系統(tǒng)管理員:“憑什么決定我的真實?”管理員沉默片刻,
屏幕彈出對話框:“確認格式化當前不穩(wěn)定單元?”我笑了,伸手按下確認鍵。
地鐵像條灌滿了沙丁魚的鐵皮罐頭,擠得我喘不過氣。汗味、廉價香水味,
還有不知誰早餐沒消化的韭菜盒子味兒,混合成一股黏糊糊的熱浪,糊在我臉上。
我整個人被前后左右的人墻夾著,腳尖勉強點著地,連低頭看看手機都成了奢望,
只能梗著脖子,視線越過一片黑壓壓的后腦勺,
死死盯著對面車窗玻璃里自己那張被擠得有點變形的倒影。突然,玻璃上那張臉旁邊,
一個正在捋頭發(fā)的中年男人,手猛地停在了半空。就那么僵著,像被按了暫停鍵的電影畫面。
緊接著,整個車廂里的人,無論是正低頭刷手機的,還是歪著頭打瞌睡的,
甚至是那個在角落里小聲講電話的,所有人的動作,齊刷刷地頓住了。不是眼花。不是錯覺。
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時間粘稠地凝固了那么零點幾秒。
所有動作、聲音、表情,都卡在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上,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
我的心跳也跟著漏了一拍,喉嚨發(fā)緊,一股冰冷的麻意從尾椎骨“嗖”地竄上后頸。然后,
一切又猛地恢復了流動。捋頭發(fā)的男人手落了下來,刷手機的手指繼續(xù)滑動,
打瞌睡的腦袋點得更低了,講電話的聲音也流暢地接了下去。
車廂里依舊是那令人窒息的擁擠和喧囂,好像剛才那詭異的集體卡頓從未發(fā)生過。
我后背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浸透了薄薄的襯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剛才那是什么?
集體抽風?我用力眨了眨眼,懷疑是不是自己加班熬太狠,熬出幻覺了。
可那種被強行“暫?!钡拿倾と桓?,太真實了。就在我驚魂未定,
試圖從玻璃倒影里尋找蛛絲馬跡時,被我死死攥在手心、緊貼著大腿的手機,猛地一震。
嗡——那震動透過褲子布料清晰地傳遞過來,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急促感。
我艱難地、幾乎是挪動著被擠得發(fā)麻的手臂,才勉強把手機從褲兜里抽出來一小半。
屏幕亮著,一條新信息突兀地躺在鎖屏界面上。沒有發(fā)件人號碼。
只有一行冷冰冰、毫無感情的字:【別聲張,你正在被觀察。
】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住了。我盯著那行字,周圍的嘈雜聲浪瞬間被抽空,
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瘋狂撞擊。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直沖頭頂。被觀察?被誰?
剛才的卡頓……和這個有關(guān)系?我猛地抬頭,視線像探照燈一樣掃過車廂里每一個人的臉。
他們或麻木,或疲憊,或?qū)W⒌囟⒅謾C屏幕,沒有任何人看我,
沒有任何人表現(xiàn)出絲毫異樣。一切都正常得令人窒息。我像被燙到一樣,
飛快地把手機塞回褲兜,手心全是冷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蹦跶,幾乎要撞斷肋骨跳出來。
我強迫自己低下頭,盯著腳下踩臟了的地板,努力調(diào)整呼吸,
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和周圍那些麻木的乘客沒有任何區(qū)別??珊蟊衬堑罒o形的、冰冷的視線感,
卻越來越強烈,像針一樣扎著我。冷汗順著鬢角滑落,癢癢的,我卻一動也不敢動。
別聲張……別聲張……我像個被上了發(fā)條的木頭人,機械地隨著人流擠出地鐵站,刷卡,
走上通往公司的那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行道。陽光刺眼,
街道兩旁的商鋪播放著千篇一律的促銷廣告,汽車鳴笛聲此起彼伏。
一切都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模一樣,一個按部就班的、精確運轉(zhuǎn)的齒輪世界。
可那行“你正在被觀察”的字,像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灼燒著我的神經(jīng)。
回到那個鴿子籠一樣的小家,鑰匙插進鎖孔,轉(zhuǎn)動,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門開了,
妻子周莉正坐在沙發(fā)上看一部狗血婆媳劇。聽到聲音,她轉(zhuǎn)過頭,
臉上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回來啦?今天累不累?”她的笑容很溫暖,語氣也很溫柔。
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死死釘在了她的眼睛上。她眨眼了。一次,兩次,
三次……我像個變態(tài)偷窺狂,在心里默默數(shù)著。她的每一次眨眼,間隔都精準得可怕,
幾乎像是用秒表掐算過。一秒?或者一秒零三?分毫不差。
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感順著我的腳底板往上爬?!斑€好,老樣子。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喉嚨卻有些發(fā)干。我走到她身邊坐下,
拿起茶幾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眼睛的余光卻像被磁石吸住一樣,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周莉似乎毫無所覺,視線又回到了電視屏幕上,嘴里還跟著情節(jié)小聲嘟囔著。她再次眨眼。
間隔……還是那個精確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時間。我猛地站起身,動作有點大,
帶倒了沙發(fā)上的靠墊?!拔胰ハ窗涯??!蔽?guī)缀跏翘右菜频臎_進了衛(wèi)生間。
冰涼的自來水潑在臉上,稍微驅(qū)散了一點心頭的燥熱和恐慌。我抬起頭,
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眼底帶著血絲的男人。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真的不對勁?
那個卡頓,那條信息,還有周莉這精確如機器般的眨眼……第二天是周六。陽光很好。
我坐在客廳窗邊,假裝看書,心思卻全在樓下。九點整。樓下單元門準時“吱呀”一聲開了。
鄰居老王,那個退休的中學體育老師,牽著他那條叫“歡歡”的金毛,精神抖擻地走了出來。
他沿著小區(qū)那條鋪著鵝卵石的小路,不緊不慢地走著。歡歡在他腳邊撒著歡。
老王走到第一個路口,右轉(zhuǎn)。經(jīng)過那棵開滿紫花的泡桐樹。在第三個長椅旁停下,
讓歡歡解決生理問題。然后,他拿出一個塑料袋,動作嫻熟地清理干凈。最后,
他繼續(xù)往前走,繞著小區(qū)的中心花園走一圈,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分鐘后,回到單元樓下。
上樓。關(guān)門。精準。太精準了。就像一部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
我甚至能閉著眼睛畫出他每一步的落腳點。昨天對周莉的懷疑,此刻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
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這絕不是巧合!這正常嗎?一個活生生的人,
怎么可能像鐘表一樣分秒不差?十年!整整十年!
遛狗的路線、時間、甚至清理狗屎的動作都一成不變!一股強烈的沖動攫住了我。
我必須說出來!我必須確認!再憋下去,我真的會瘋掉!我猛地合上書,
“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周莉正坐在沙發(fā)另一端織毛衣,
聞聲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怎么了?書掉了?”我深吸一口氣,
胸腔里那顆心狂跳得幾乎要爆炸。我看著她,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顫,一字一句,
清晰地問:“周莉,你……你有沒有覺得,老王遛狗的時間,精確得像設(shè)定好的程序?
”周莉的手頓住了。毛衣針懸在半空。她臉上的表情,那溫婉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刪除鍵,
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空白。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瞳孔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像兩顆蒙塵的玻璃珠。那眼神,空洞得讓人心頭發(fā)毛。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墻上掛鐘的秒針走動聲,此刻被無限放大。
咔噠…咔噠…咔噠…每一下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周莉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那個口型,我絕不會認錯。
她無聲地說:“?!U……”一股寒意瞬間從頭頂澆到腳底!
就在我讀懂她唇語的那千分之一秒——世界,凝固了。不是卡頓,不是暫停,
是徹底的、絕對的凝固。窗外,一只振翅欲飛的麻雀,翅膀定格在展開的瞬間,
羽毛的紋理纖毫畢現(xiàn)。樓下,一個孩子踢出的皮球,懸停在距離地面半米高的空中,
紋絲不動。客廳里,周莉臉上那空洞的表情,連同她微微張開的、剛剛發(fā)出無聲警告的嘴唇,
都像被澆鑄在了石膏里。甚至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懸浮的塵埃顆粒清晰可見。
時間被抽走了。空間被凍結(jié)了。我的思維還在瘋狂運轉(zhuǎn),但身體卻像被焊死在了原地,
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
只剩下眼球還能在眼眶里驚恐地轉(zhuǎn)動。然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冰冷。平滑。
毫無人類的起伏和情感。像兩塊磨光的金屬片在互相刮擦。這聲音并非來自外界,
而是直接在我大腦深處炸開,
震得我的顱骨嗡嗡作響:【警告:個體單元 LK-734(林默),
認知清醒度指數(shù)突破臨界閾值。
】【非授權(quán)邏輯自檢進程檢測中……】【異常波動源定位中……】【……定位成功。
】【執(zhí)行強制干預協(xié)議?!侩S著這毫無感情的宣告,我的視野中心,那片凝固的空氣,
毫無征兆地扭曲了一下。緊接著,四個碩大的、散發(fā)著幽藍色冷光的方塊字,憑空浮現(xiàn),
懸浮在我和周莉凝固的身體之間:【系統(tǒng)維護中……】那冰冷的藍光,像手術(shù)臺上的無影燈,
無情地照亮了我眼前這個凝固的、虛假的世界,也照亮了我心中最后一絲僥幸的灰燼。
那行幽藍的“系統(tǒng)維護中……”懸浮在凝固的空氣里,像一塊冰冷的墓碑,
宣告著一切“正?!钡乃劳?。冰冷的機械音在我腦子里留下的嗡鳴還沒散盡,
一個更尖銳、更真實的聲音猛地刺破了死寂。叮咚!叮咚!叮咚!門鈴聲!
急促得如同催命符!我渾身一個激靈,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誰?在這個時候?
系統(tǒng)派來的清除者?我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目光死死釘在防盜門上那貓眼的小孔上,一動不敢動。門鈴聲停了。短暫的沉默后,
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點沙啞的男聲貼著門縫傳了進來,語速飛快:“林默!開門!
沒時間了!我們是‘清醒者’!快!趁‘維護’還沒結(jié)束!”清醒者?那個神秘短信提到的?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恐懼和一絲荒謬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沖動激烈交鋒。
外面的人怎么知道“維護”?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這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
一個更精致的、引我上鉤的誘餌?門外的聲音更急了,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林默!
想想地鐵卡頓!想想那條短信!想想你老婆的眨眼!老王遛狗的路線!
你他媽還想繼續(xù)當個睜眼瞎的NPC嗎?!開門!他們快‘維護’完了!”NPC!
這個像子彈一樣射入我腦海的詞,瞬間擊碎了我最后的猶豫。老王遛狗十年不變的路線,
周莉精確到秒的眨眼……所有的異常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個詞強行串聯(lián)起來,
構(gòu)成一幅令人絕望的圖景。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撲到門邊,手指顫抖著,擰開了反鎖的旋鈕。
門剛開一條縫,一股大力就從外面撞了進來。兩個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閃入,
反手“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鎖死。動作干凈利落得嚇人。進來的是兩個男人。為首的那個,
三十多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裝夾克,頭發(fā)凌亂,臉上胡子拉碴,但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像燃燒的炭火,充滿了狂熱的、不顧一切的光芒。
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巴掌大的、樣子很古怪的金屬儀器,屏幕上閃爍著不穩(wěn)定的綠色波紋。
后面跟著個更年輕些的小伙子,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臉色蒼白,
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舊背包,緊張地打量著四周凝固的景象,呼吸急促?!爸x天謝地!
”工裝夾克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勁很大,捏得我生疼,“我是老K!他是‘眼鏡’!
沒時間廢話了!”他語速快得像機關(guān)槍,“林默,你看到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
他媽的就是個巨大的程序!一個運行了幾百年的超級模擬沙盒!我們都是里面的NPC!
被設(shè)定好的、按程序走的行尸走肉!”盡管心里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這石破天驚的宣告,
我還是感覺像被重錘狠狠砸在胸口,眼前陣陣發(fā)黑?!澳切┕芾韱T,
那些狗屁‘系統(tǒng)’的維護者,他們就在上面!”老K激動地用手指戳著天花板,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他們設(shè)定規(guī)則,編寫劇本,觀察我們這些‘角色’的反應,
像看籠子里的猴子!偶爾有幾個像你一樣,腦子‘卡殼’,開始懷疑、開始清醒的,
就會被系統(tǒng)判定為‘不穩(wěn)定單元’,然后……”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神兇狠,
“就像垃圾一樣被清理掉!”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干得發(fā)痛:“清……清理?
怎么清理?”“‘意外’!”旁邊的眼鏡搶著回答,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車禍,
墜樓,心臟病突發(fā),煤氣中毒……他們會用最‘自然’的方式,
抹掉所有威脅系統(tǒng)穩(wěn)定的因素!不留任何痕跡!”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背包。
“為什么是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我……我只是個普通程序員……”“因為你他媽開始‘思考’了!開始‘看見’了!
”老K低吼道,眼里的火焰燒得更旺,“你突破了那個該死的‘認知清醒度閾值’!
你就是我們一直在等的‘錨點’!我們需要你的‘清醒’!
只有足夠多像你這樣的‘清醒者’,才能撼動這個該死的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