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教頭滄州遇舊識,山神廟重悟前塵因。第一回:林教頭滄州遇舊識,
山神廟重悟前塵因。林沖突然睜開眼,只聽得有人喊自己?;仡^看時,
卻認得是酒生兒李小二。林沖道:「小二哥,你如何在這里?我不是在東門外的近村嗎?」
又想到自己竟然搶人家老莊客的酒喝,喝完一醉不醒。臉龐又忽的紅了一下。
李小二道:「恩公,此處是滄州管營處啊。自從得恩人救濟,發(fā)赍小人,小人夫妻兩個,
權(quán)在營前開了個茶酒店,因討錢過來遇見恩人。不知為何事在這里?」
林沖的腦子像被大錘呼呼的砸了起來,再看時節(jié)哪有半點雪的痕跡,
自己身上穿的還是柴進柴大官人給的衣物,棉衣裙襖,葫蘆和槍也一地里尋不見。
林沖指著臉上金印,說道:「我因惡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場官司,刺配到這里。
如今叫我在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今日在此見你,兄弟?!?/p>
李小二就請林沖到家里坐定,叫妻子出來拜了恩人。林沖夜里在天王堂輾轉(zhuǎn),
第二天起個大早,沖到茶酒店,一發(fā)坐在板凳上,
言辭懇切望向李小二:「小二哥你說這世間有鬼神嗎?」李小二答道:「我還真聽過,
對門有一戶胡屠戶,他兒子有天夜里不知怎的怪叫不止,想那屠戶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
林沖回到后來呢?后來人自己好了,聽說晚上屠戶做夢,夢見山神驅(qū)了那小兒的鬼。山神?
是東門那個山神嗎?這個小人就不知了莫非是山神助我?山神本將救我一命,
又助我重回一遭,莫非真天不亡我林沖。心下稍定,把酒菜吃盡,跟李小二和渾家一別,
自去天王堂。光陰迅速,卻早冬來。卻說那林沖思來想去,心中思量得去一趟山神廟。
一來謝山神救命之恩,二來問問山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思緒一日間又回那日,
先是大雪倒了草料場,想去城里尋個泥瓦匠,卻又雪大避雪進了山神廟。
在廟中聽得那三人謀劃,便在山神廟里發(fā)其狠來,用尖刀剜了陸謙,長槍搠了差撥、富安。
出了山神廟卻遇到一群莊客,強搶了他們的酒喝,一醉不醒,醒來便是此時了。第二日,
林沖拿著供品、香燭,自東門出,先尋草料場,再尋到寺廟。入得里面看時,
殿上塑著一尊金甲山神,兩邊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側(cè)邊堆著一堆紙。林沖自拿了香燭,
施施然點上??粗紵南銧T,摸著臉上金印,不自覺淚已滿面。
原是想起那日東京陪娘子上香,自顧自地說道當日的話:客官,可要請香?小老兒這兒的香,
皆是用上等香料制成,誠心禮佛,最是靈驗。」昔日妻子心中祈愿的相公平安順遂,
仕途順利,家中和樂安康。如今只剩下臉上一方金印,妻離子散,發(fā)小向背。
哭著忽的一下跪下,兩行清淚落下。叩頭拜向山神,「山神在上,現(xiàn)有罪囚林沖,
懇請山神指點出路。沖原是東京百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只因那廝的義子看上了我的妻子,
便設計賺我入白虎堂,拿了我罪,定了賊配軍的名號,刺配了滄州。這一路端的是千辛萬苦,
那董超薛霸,把我的腳按在沸水里。我連連道歉,他董超卻還要罵我一整晚,
說懊意叫他洗腳,顛倒陰陽我嫌冷嫌熱。野豬林里把我連手帶腳和枷緊緊的縛在樹上,
拿起水火棍跳將起來要結(jié)果我性命。」我來到滄州,那陸虞侯,我小時候的莫逆之交??!
我可曾有半點負他。他倒好,真是千辛萬苦,不遠萬里也要來滄州結(jié)果我的性命。
沖在山神廟里就想殺人,聽到那句「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
沖就想殺人,可殺完人又如何呢?沖的路在何方啊,沖搶老莊客的酒喝,不是沖要仗勢欺人,
是沖就想醉酒之后,被他們逮住,早死早超生啊,是沖不想活了啊!山神爺爺,
若真是你讓我重回這一遭,煩請您顯顯靈,給我指一條明路吧。說著長跪不起。
廟里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燭火一點點燃盡。林沖心里想,先把陸謙殺了再做計較。
不看著這忘恩負義的賊子死,心中不甘。林沖次日天明起來,洗漱罷,
先去街上買把解腕尖刀帶在身上。日子一天天過去。林沖暗暗讓李小二留意東京口音的人,
留意五短身材,白凈面皮,沒甚髭須,三十余歲的人。
李小二拱手答道:「恩公放心我自留意的」忽一日,李小二跟平常一樣跑到牢城營,
卻慌忙道:「恩公,你要找的人出現(xiàn)了?!顾遣皇窃谀氵@里請管營,差撥,吃了半日酒。
差撥口里吶出"高太尉"三個字來,臨了,只見差撥口里應道∶"都在我兩個身上。
好歹要結(jié)果了他!"那兩個把一包金銀遞與管營,差撥?!刚嫔窳硕鞴?,一字不差,
你是如何曉得的。」李小二回道。林沖擺了擺手,說道:「不瞞你說,只那人便是陸虞侯,
他們此來是為了結(jié)果我的性命的?!估钚《溃?這可怎生是好,
恩公須好生提防他;豈不聞古人云"吃飯防噎,走路防跌?"林沖默然。心中默默算著日子,
六日后便是官營叫我守草料場了,陸謙我們的賬又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說著拿起放在袖口里的刀耍將起來。到第六日,只見管營叫喚林沖到點視廳上,
說道:「你來這里許多時,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舉得你。
此間東門外十五里有座大軍草料場,每月但是納草料的,有些貫例錢取覓。
原來是一個老軍看管。如今我抬舉你去替老軍來守天王堂,你在那里尋幾貫盤纏。
你可和差撥便去那里交割?!沽譀_應道:「小人便去?!沽譀_自到天王堂,取了包里,
帶了尖刀,拿了條花槍,帶了火盆、鍋子、碗碟。與差撥一同辭了管營。正是嚴冬天氣,
彤云密布,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到草料場外,看時,
一周遭有些黃土墻,兩扇大門。推開看里面時,七八間草屋做著倉廒,四下里都是馬草堆,
中間兩座草廳。到那廳里,只見那老軍在里面向火。老軍自收拾行李,"火盆,鍋子,碗碟,
都借與你。"林沖回到不用了,我自帶上了。老軍詫異。老軍指壁上掛一個大葫蘆,
說道:「你若買酒吃時,只出草場投東大路去二三里便有市井?!估宪娮院筒顡芑貭I里。
林沖自拿花槍、尖刀,靜靜等著那三人。雪下得越來越緊了,林沖伏在一垛馬草上,
做睡覺樣。忽的一下,一個人影自土墻的小洞爬將進來,等站直了,手里拿著火把,
看了看林沖,心中思量讓林教頭做個夢死鬼也好,作勢要把馬草點將起來。
林沖早早注意到動靜,只一下站起身,把身上的尖刀拿在手里,三步趕將過來。
那富安驚得呆了,一動不動,林沖把刀往他心尖一插,旋一扭,再拔,富安痛得說不出話了,
林沖不理。拿起花槍,自草料場前門里出。見到另外兩人,先一腳踹在陸虞侯腹部,
那陸謙痛得蹲下,又再往他胸口一踹,再跟上前去順勢右腳把他踩在腳下。槍尖一換,
換成棍端,使了個力劈華山,朝那差撥頭上砸去,那差撥忙用手護??闪譀_這一記,
用了十分力,蹦嗒,差撥昏死過去。又換成槍尖,抵在陸虞侯喉嚨上。我問你答,
你們在東京對我岳丈,夫人,做了什么?那陸謙胸口痛得發(fā)緊,手中不住要去捂。
「不干、不干小人事,都是太尉差遣,不敢不來。」我問你話呢,
林沖右腳踩陸謙胸口大力一壓,旋一扭,那陸謙止不住的求饒?!噶中至中郑?/p>
高衙內(nèi)要娶你夫人,奈何張教頭不肯。一發(fā)發(fā)的,相思病犯,衙內(nèi)愈發(fā)病重了,
太尉特使俺兩個來要你性命,若能拾得你幾塊骨頭,頭顱,一發(fā)給張教頭看,想是他便肯了。
」誰給高太尉說的我沒死?「董超,還有薛霸,他們兩人對高俅高太尉說的,
不不不林兄不是高太尉是那廝?!顾麄冋f:「正要在野豬林里結(jié)果林沖,
卻被大相國寺魯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滄州,因此害他不得?!鼓菑P恨殺魯智深,
分付寺里長老不許他掛搭;又差人來捉他,卻得一伙潑皮通報,
他一把火燒了那菜園里廟宇逃將出去了。「林兄萬乞放過我,我們兩家世代交好啊。
若能相放,我這就回去給高太尉復命,說你已亡了,已亡了?!龟懹莺畈蛔〉貞┣?。
「你們來滄州住的哪處地方?」林沖話鋒一轉(zhuǎn)問道?!缸〉男∧祥T的南門里大街,
我住處有金子,林兄有金子還有銀兩,此一遭逃難必不方便,留我一命,拿上金銀細軟再走。
」槍尖直挺挺地刺進了陸虞侯的咽喉,又雙手拔將出來,涌出來的血染紅了槍尖。
空氣里面彌漫著燒焦的味道,原是剛才富安帶的火把落下,火星點燃了草垛,
刮刮雜雜地燒著??绮较虿顡?,那差撥突然醒了,頭也不回地沖向火場,
心中盼著這廝不會沖進來吧,等我回去給他好好地治罪。林沖勃然大怒,追將過來,
直沖沖地把槍用虎口擒著,只一擲,那差撥便被插了個對穿。沖回頭一望,火勢大了起來,
自是脫身不得。師兄,夫人,岳丈,我林沖害你們害的好苦啊,你們的恩情林沖來世再報。
林沖心里悲苦,也不反抗任由火舌吞噬,心中默念「山神土地在上,萬望幫幫則個?!?/p>
2 結(jié)柴進伏殺陸謙,草料場火起亡命。第二回:林教頭結(jié)柴進伏殺陸謙,
草料場遇刺客火起亡命。林沖又一次睜開眼,見李小二呼喊自己,又瞧見天氣任是近冬,
心中大定。心中默念:沖拜謝山神。李小二瞧他望著自己,又不說話,便走得近前來,
問他:「恩公可還識得小人?」林沖笑道,我如何不曉得你,你是夫妻兩人,開了個茶酒店,
因討錢來牢城營。李小二大驚,恩公如何得知,林沖拍了拍肩,道在牢城營聽人說的。
那恩公何不去我那兒坐坐,林沖心中恍惚,便跟著李小二走了。李小二就請林沖到家里坐定,
叫妻子出來拜了恩人。李小二連忙開了酒,一面鋪下菜蔬果品酒饌。那林沖一杯一杯地吃著,
約莫吃了數(shù)十杯。又取了兩個酒壺,取一個下來傾那酒來吃了一會。剩了一半,出門便走,
一高一低,踉踉蹌蹌,捉腳不住;走不過一里路,直挺挺倒了下去,哪里掙得起來。
李小二見了,忙和渾家一起把他攙扶起來,回牢城營了。官營差撥受他錢財,
又知他是柴大官人的門客,不生計較。林沖從床上爬了起來,心中卻有計較。
此次已知那陸謙住處,與其受制于人不如主動出擊??辞胺胶诙炊?,定是那賊巢穴,
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干干凈凈。光陰迅速,卻早冬來。林沖提著香燭,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