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公子？”
沈云初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
楚淮慌忙站起身，因蹲得太久眼前一黑，身形微晃。
沈云初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扶，又覺唐突，手停在半空。
楚淮已穩(wěn)住身形，臉上飛起一抹紅暈，深深作揖：“云初姑娘！未曾想在此得見芳顏。那日…那日姑娘可安好？”
“托楚公子的福，無恙?！?/p>
沈云初看著他那身洗得發(fā)白卻干凈的舊袍，心中微澀，“楚公子在…淘書？”
“是，閑來翻翻?！?/p>
楚淮有些局促地握緊了手中那本薄薄的詩選。
沈云初的目光落在那本書上，又掃過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和單薄的身形，心中了然。
她輕聲對身旁的小翠道：“小翠，去旁邊茶肆買些熱茶點心來，我與楚公子…說幾句話?！?/p>
小翠雖有些擔憂，但見小姐眼神堅決，只得應聲去了，遠遠守著。
兩人站在書攤旁，一時竟有些沉默。
還是沈云初先開了口，問起楚淮的備考情況，問起京城的見聞。
楚淮起初拘謹，但談及學問和京城見聞，眼中便有了神采，言語也漸漸流暢起來。
他引經(jīng)據(jù)典，見解獨到，雖無世家子弟的浮華辭藻，卻自有樸實深刻的道理。
沈云初靜靜聽著，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她從未與一個年輕男子如此交談，也從未聽過這樣來自底層、帶著泥土氣息卻充滿力量的聲音。
他的堅韌，他的志氣，他對“不甘心”的執(zhí)著，都讓她深深動容。
楚淮也在這交談中，看到了沈云初的另一面。
她并非只有貴女的矜持與脆弱，她聰慧、敏感，對世事有著自己的見解，對自由有著不滅的渴望。
她談起被禁錮的生活時眼中閃過的黯淡，讓楚淮的心也跟著揪緊。
一次偶遇，幾句交談，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比風雪夜更深的漣漪。
自那次街角偶遇后，一種隱秘的渴望在兩人心中滋生。
沈云初總能找到各種借口出門：去書局買新到的詩集（其實是楚淮推薦的書目），去繡莊看新花樣（其實是為了路過楚淮常去的書肆），甚至去寺廟祈福的次數(shù)也多了起來（只為在那條可能相遇的路上多走幾遍）。
楚淮也總會“不經(jīng)意”地出現(xiàn)在她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
他會提前打聽好哪家書局有新書，哪家茶樓有清雅的包間適合“偶遇”。
他依然清貧，卻會省下口糧，買一塊她曾無意間提起過的甜糯點心，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在“偶遇”時遞給她，看著她眼中瞬間亮起的光彩。
他們的“偶遇”地點變換著：有時是城南的舊書肆，他幫她挑選她感興趣的古籍；有時是城西的茶樓雅座，隔著一道屏風，他低聲為她講解詩賦，她則彈奏一曲清幽的古琴。
有時是城外踏青的桃林，在落英繽紛中，他們談?wù)撛娫~歌賦，也談?wù)撌芯賾B(tài)、人生理想。
他告訴她寒窗的艱辛和鄉(xiāng)間的淳樸，她向他傾訴高門內(nèi)的壓抑和對自由的向往。
每一次相見，都讓他們更了解對方一分。
沈云初看到了楚淮清貧外表下那顆金子般的心：他雖窮，卻從不卑怯；他刻苦，卻無酸腐之氣；他有青云之志，卻也懂得欣賞生活的細微美好。
楚淮則看到了沈云初高貴身份下的靈魂：她不驕縱，反而充滿悲憫；她渴望自由，卻并非任性妄為；她身處錦繡，心卻向往著真實與溫暖。
愛，不知從何而起，卻早已一往情深。
沒有海誓山盟的宣言，卻在一次次目光交匯、一次次指尖無意觸碰、一次次為對方著想的小小舉動中，確認了彼此就是今生唯一的摯愛。
他們心中已無比篤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