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天際才泛起魚肚白,晏家后院的青石地面還帶著夜間的涼意。軒兒已經(jīng)在這片空地上揮汗如雨地訓練了近一個小時,單薄的練功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緊貼在瘦小的身軀上。
自從上次事情后,軒兒就被要求格斗和體能必須比之前翻倍,他不能時時守護在弟弟身邊,雖然不入凌云閣,但是要有自保能力。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軒兒咬著牙,雙臂顫抖著完成最后一個俯臥撐,整個人像被抽干了力氣般癱軟在地。他的呼吸急促得像拉風箱,胸口劇烈起伏,臉頰因過度運動而漲得通紅。
“體能太差了?!币坏览渚穆曇魪谋澈髠鱽怼?/p>
軒兒猛地回頭,看見哥哥不知何時已站在練武場邊緣。晨光中,晏震爵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黑色西裝勾勒出他修長而結(jié)實的身形。晏震爵雙手背在身后,面容冷峻,那雙與軒兒相似的眼中沒有絲毫溫度。
“哥哥...”軒兒慌忙想要爬起來,卻因四肢酸軟又跌坐在地。
晏震爵緩步走近,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弟弟,目光掃過軒兒通紅的臉龐和顫抖的手臂,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以后我每周都要考核你的體能和格斗。”晏震爵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要是沒有進步,不能達到我的要求,就讓藤條好好教你,明白了嗎?”
軒兒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強撐著站起身,擺正站姿,“知道了,哥哥?!?/p>
晏震爵的目光越過軒兒,落在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黑衣青年身上。那是負責監(jiān)督軒兒訓練的暗影衛(wèi),年僅十八歲,卻已經(jīng)歷過凌云閣的殘酷訓練。
“小少爺下一周還這樣,你就回凌云閣?!标陶鹁舻穆曇衾涞孟癖澳銘?yīng)該明白,出了閣再被退回去的后果是什么?!?/p>
暗影衛(wèi)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隨即單膝跪地,低頭應(yīng)道,“是,主子?!彼穆曇羝届o,但軒兒注意到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顫抖。
軒兒張了張嘴,想要為暗影衛(wèi)辯解,明明是自己體能不足,與暗影衛(wèi)何干?但當他抬頭對上哥哥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時,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里。晏震爵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直到晏震爵的身影完全消失,軒兒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松懈下來。他轉(zhuǎn)向仍跪在地上的暗影衛(wèi),內(nèi)疚地說,“對不起,連累你了?!?/p>
暗影衛(wèi)站起身,搖了搖頭,“小少爺不必自責,是屬下督導(dǎo)不力?!彼穆曇羝届o,但軒兒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凌云閣那個訓練暗影衛(wèi)的秘密機構(gòu),據(jù)說被退回去的人沒有好下場。
軒兒咬了咬下唇,稚嫩的臉上浮現(xiàn)出與年齡不符的憂慮。他知道哥哥為何如此嚴厲。自從父母不在了,年僅十七歲的晏震爵就不得不扛起整個家族的重擔,作為屏市甚至整個國度來說,都可呼風喚雨的晏家,軒兒必須快速成長起來,才能在這權(quán)力傾軋的環(huán)境中生存。
周五傍晚,軒兒站在衣帽間的全身鏡前,不自在地扯了扯淺藍色西裝的袖口。造型師剛剛離開,為他做了個簡約又不失精致的發(fā)型,額前的碎發(fā)被輕輕撥到一側(cè),露出光潔的額頭。
“哥哥,這個有點緊”軒兒轉(zhuǎn)頭看向走進來的晏震爵。
晏震爵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淺灰色西裝,襯得他肩寬腰窄,修長的雙腿在西褲包裹下更顯挺拔。他走近幾步,伸手為弟弟調(diào)整了一下領(lǐng)結(jié),動作意外地輕柔。
“放松,別像根繃緊的弦?!标陶鹁舻穆曇粢廊黄届o,但軒兒敏銳地察覺到哥哥今天似乎比往常溫和,“今晚只是公司的新品發(fā)布慶功宴,不需要太緊張?!?/p>
軒兒咽了口唾沫,小聲道,“可是我從沒參加過這種場合...”
“所以更應(yīng)該去?!标陶鹁粽砗米约旱男淇?,鏡中映出兄弟倆相似卻氣質(zhì)迥異的面容,“你不能一直不出席這種場合,晏家的人遲早要面對這些?!?/p>
“我明白了?!避巸荷钗豢跉?,抬起頭時眼中多了幾分堅定,“我不會給哥哥丟臉的”
晏震爵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抬手看了眼腕表,“走吧”
黑色加長轎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燈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上。軒兒貼著車窗,望著外面流光溢彩的夜景,眼睛一眨不眨。平日里這個時間他早已按照作息表要么背書要么訓練,鮮少有機會看到如此繁華的夜都市。
“記住,”晏震爵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宴會上不要亂跑,跟在我身邊。如果有人跟你搭話,禮貌回應(yīng)即可,不必多說?!?/p>
軒兒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車子在一棟燈火通明的高樓前停下。軒兒透過車窗看到門口鋪著紅毯,兩側(cè)站著穿制服的接待人員,不少衣著光鮮的賓客正陸續(xù)進入大廳。他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沁出一層薄汗。
“到了。”晏震爵推開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
軒兒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自己下車時,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他驚訝地抬頭,看到晏震爵站在車外,向他伸著手,眼神中是他許久未見的溫和。
“哥哥?”軒兒愣住了,這是哥哥第一次主動要牽他的手。
晏震爵沒有回答,只是手依然伸在那里,耐心等待。軒兒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立刻感受到兄長掌心的溫度和力量。晏震爵的手比他大許多,完全包裹住他的小手,讓他莫名安心。
“謝謝哥哥?!避巸盒÷曊f,臉頰微微發(fā)熱。
晏震爵輕輕“嗯”了一聲,牽著弟弟走向酒店大門。軒兒亦步亦趨地跟在兄長身側(cè),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哥哥的手掌有些粗糙,是常年訓練留下的繭子,卻讓他覺得無比可靠。
剛踏入宴會廳,軒兒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寬敞的大廳金碧輝煌,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光芒,衣著華貴的賓客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手持香檳談笑風生。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水、鮮花和美食混合的香氣。
幾乎是在兄弟倆進門的瞬間,整個宴會廳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軒兒感到無數(shù)視線如探照燈般掃過自己,不由得往兄長身后縮了縮。
“晏總!”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迎上來,笑容滿面,“恭喜新品大獲成功!這位是...”
晏震爵不動聲色地將軒兒往身前帶了帶,“舍弟,晏明軒?!?/p>
軒兒微微欠身,“您好?!?/p>
“哎呀,沒想到晏總還有個這么俊俏的弟弟!”中年男子熱情地伸出手,“令弟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晏震爵微微皺眉,擋在軒兒前面與那人握手,“李總過獎了。舍弟年紀尚小,不擅應(yīng)酬,還請見諒?!?/p>
軒兒注意到哥哥說這話時,語氣雖然客氣,但眼神已經(jīng)冷了下來。那位李總似乎也察覺到了,寒暄幾句就識趣地離開了。
軒兒從衛(wèi)生間隔間出來時,外面的談話聲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會兒。他本不想偷聽,但那兩個男員工的聲音在空曠的洗手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說好的員工宿舍,到現(xiàn)在都半年了還沒落實,我這工資每個月給家里寄一點,房租再付一點,我都不剩啥了?!?/p>
軒兒洗手的手頓了頓。他認出這是研發(fā)部某個小組長的聲音,剛才宴會上還向晏震爵敬過酒。
“反正回去打車集團報銷,員工宿舍聽說已經(jīng)在落實了,再等等吧?!绷硪粋€聲音勸道。
“等?我等到什么時候?你看人家晏總,多么耀武揚威,他又不用擔心這些,他怎么能體會我們底層人員?要是沒有我們,他會做新品嗎?他會個屁??!要是我出生在這么好的家庭,我比他牛!”
“嘩啦”
軒兒猛地關(guān)掉水龍頭,水珠順著他的指節(jié)滴落。鏡中映出他瞬間冷下來的面容。哥哥每天工作到深夜的身影在他腦海中閃過,那些被晏震爵翻閱到卷邊的企劃案,書房里永遠亮到凌晨的燈光...
“砰!”
隔間的門被軒兒一把推開,重重撞在墻上。正在洗手的兩人嚇得一顫,轉(zhuǎn)頭看見軒兒站在門口,那雙平日里溫和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
“我想,我家雇你們來,也不是為了來嚼舌根的?!避巸旱穆曇舯人胂笾羞€要冷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哥哥為集團勞心勞神,你們才是什么都不懂那個?!?/p>
兩個員工臉色瞬間煞白。年長些的那個結(jié)結(jié)巴巴道,“晏、晏小少爺,我們只是隨口抱怨...”
“隨口抱怨?”軒兒冷笑一聲,這表情像極了晏震爵生氣時的樣子,“說我哥哥‘會個屁'?”
他不再理會兩人的辯解,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小少爺!請等一下!”年輕些的員工追上來,伸手想拉住軒兒的肩膀,“我們剛才只是喝多了胡言亂語,您千萬別告訴晏總...”
就在那只手即將碰到軒兒肩膀的瞬間,晏震爵這一個月來嚴苛訓練的成果顯現(xiàn)了出來。軒兒幾乎是本能地一個側(cè)身,右手抓住對方手腕向前一拉,同時左腿后撤半步,正是晏震爵上周才教他的反制技巧。
“??!”
那名員工本就因為緊張而動作不穩(wěn),再加上洗手間大理石地面剛被清潔過有些濕滑,整個人被軒兒這一帶,直接向前撲去,重重摔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西裝褲在大理石地面上擦出刺耳的聲音。
軒兒自己也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隨手一個動作會造成這樣的效果。倒在地上的員工狼狽不堪,領(lǐng)帶歪到一邊,精心打理的發(fā)型也亂了。
“怎么回事?”
一道冷峻的聲音從洗手間門口傳來。軒兒抬頭,看見晏震爵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那里,眉頭緊鎖。他身后還跟著幾位集團高管,全都一臉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倒在地上的員工面如土色,掙扎著想爬起來解釋,“晏總,這是個誤...”
“哥哥!”軒兒搶先一步走到晏震爵面前,仰頭看著哥哥,“他們...”
晏震爵抬手制止了軒兒的話,目光在三人之間掃視一圈,最后定格在那名狼狽的員工身上,“張工程師,解釋一下?!?/p>
被點名的張工程師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他那位同事鼓起勇氣開口,“晏總,都是我們的錯。我們在背后議論公司,被小少爺聽到了...我們只是想道歉...”
晏震爵的眼神越發(fā)冰冷,軒兒注意到哥哥垂在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握成了拳頭。他知道,這是晏震爵真正動怒的前兆。
“議論什么?”晏震爵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洗手間的溫度仿佛驟降。
兩名員工低著頭不敢應(yīng)答,軒兒咬了咬唇,小聲道,“他們說公司承諾的員工宿舍沒落實,加班太多...還說哥哥沒有他們什么都不會...”
最后一句話出口的瞬間,晏震爵身后的高管們集體倒吸一口冷氣,其中一位立刻上前,“晏總,這種員工我們...”
晏震爵抬手再次制止了下屬,目光依然鎖定在那兩名員工身上,“員工宿舍項目因為消防驗收推遲了兩周,HR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過通知。至于加班...”他轉(zhuǎn)向身后的人力總監(jiān),“研發(fā)部這個月加班時長統(tǒng)計給我看過了嗎?”
人力總監(jiān)額頭冒汗,“統(tǒng)計了,但還沒來及向您匯報...”
“明天上午十點,我要看到整改方案?!标陶鹁衾淅涞卣f,然后重新看向那兩名員工,“你們有兩個選擇,第一,現(xiàn)在收拾東西走人,按合同拿賠償金;第二,明天早上九點到我辦公室,親自告訴我研發(fā)部的工作量問題到底出在哪個環(huán)節(jié)?!?/p>
兩名員工呆若木雞,顯然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zhuǎn)折。年長些的那個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連連點頭,“謝謝晏總給機會,我們明天一定準時到!”
晏震爵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向外走去。軒兒連忙跟上,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那兩名員工。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在對方眼中看到怨恨,反而是一種復(fù)雜的敬畏。
走出洗手間,晏震爵的步伐絲毫沒有放緩。軒兒小跑著才能跟上,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哥哥會如何評價自己剛才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