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紅木辦公桌,光面能映出天花板上那盞過分華麗的水晶吊燈。
祁同偉在這間能打高爾夫的辦公室里,只待了半天。他渾身骨頭縫里都透著不對勁。
他猛地從真皮老板椅上彈起?!安恍校娌恍?!”他臉上是一種痛徹心扉的表情?!斑@紅木,
它吸我陽氣!”他轉(zhuǎn)身沖向門口,對著走廊外嘶吼:“小安!安欣!”“快!扶我一把!
”“我感覺我的查克拉,啊不,我的正氣,正在被這張桌子吸干!”剛從檔案室出來的安欣,
腳下一個踉蹌,懷里厚重的卷宗差點脫手飛出去。他沖進辦公室。
眼前的景象讓他大腦瞬間宕機。祁同偉正費力地,
試圖把他那張從走廊里“撿”回來的瘸腿鐵皮桌拖進來。“祁局!祁局!您這是干什么呀!
”安欣沖上去,死死抱住那條瘸腿?!皳Q回來!”祁同偉表情嚴肅得嚇人。
“那張桌子雖然瘸了腿,但它接地氣!”“這張紅木桌子,它懸?。∷鼪]根!
”“用久了人會飄!會脫離人民群眾!”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市委書記帶著秘書,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他臉上的標準笑容,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
瞬間凍結(jié),碎裂。下一秒,切換成一張五官扭曲,快要哭出來的臉?!拔业钠罹珠L!
我的大祖宗!”書記一個箭步?jīng)_上來,用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道,死死按住祁同偉的肩膀。
他幾乎是把祁同偉整個人,重新塞回了那張紅木辦公桌前的老板椅上。
“您就當可憐可憐我這把老骨頭,行不行?”“您就坐這兒!您要是覺得它硬,
我馬上叫人給您鋪一層八百支的埃及棉!”“您要是覺得它吸陽氣,
我……我立刻讓后勤給您燉一鍋十全大補湯!”祁同偉被死死按在老板椅上。他仰著頭,
整個人癱在椅背里,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行吧。”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翹起二郎腿。
那一截印著明黃色皮卡丘的襪子,格外刺眼?!暗窃捨铱烧f前頭。
”“我這工傷要是算起來,枸杞鹿茸,都得給我按噸報銷。
”書記的腦袋點得桌板都發(fā)出砰砰的響聲?!皥?!必須報!”“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
我都想辦法給您搭個梯子接下來!”……市委緊急常委會。議題只有一個。莽村。
京海市一塊最硬的骨頭,也是最臭的一塊茅坑里的石頭。省里的重點改造項目,
資金早就撥下來了,可項目一寸都推不動。莽村的村長李有田,在村里就是土皇帝,
村民是一窩用拳頭講道理的刺猬?!吧蟼€禮拜派去的協(xié)調(diào)組,車胎被扎了四個,
車窗上還被人用油漆噴了王八?!币粋€分管領(lǐng)導(dǎo)開口?!澳撬爿p的了。
”另一個領(lǐng)導(dǎo)掐滅煙頭?!叭ツ瓿墙ň值睦罡本珠L,想進去測繪,被幾百號村民圍著,
硬生生給‘請’出了村子?!薄叭吖枪橇?,現(xiàn)在還在家休養(yǎng)?!薄耙宦牭矫Т鍍蓚€字,
就渾身發(fā)抖?!薄澳莻€李有田,就是個滾刀肉!軟硬不吃!”“再這么拖下去,
省里怪罪下來,我們誰都別想好過!”會議室里,一片要命的死寂。所有人都低著頭,
死死研究著自己面前的茶杯。每個人的后腦勺,都寫滿了“別看我”。
一個坐在末席的年輕干部,聲音小得幾乎沒能穿透煙霧。
“那個……咱們是不是可以……讓祁同偉同志……試試?”話音落下。
整個會議室的時間仿佛被暫停了。幾秒鐘后。所有領(lǐng)導(dǎo)的頭,都猛地抬了起來。
他們的眼神里先是錯愕。隨即,一束詭異的光,在每個人的瞳孔深處,同時點燃。對啊!
用瘋子對付瘋子!用魔法打敗魔法!市委書記猛地一拍桌子!“好主意!這個提議非常好!
”“祁同偉同志,剛剛經(jīng)受了不公正待遇的考驗,思想過硬,作風頑強!”“而且,
他深受我們廣大市民的愛戴!”“這種硬骨頭,這種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除了他,
還有誰能擔得起?!”“我提議!”“立刻成立‘莽村項目攻堅領(lǐng)導(dǎo)小組’!
”“任命祁同偉同志,擔任組長!”“這哪里是燙手的山芋?”“這分明是組織上,
對我們英雄的最高信任!”“是一枚,給予他再次證明自己的,無比光榮的勛章!
”會議室內(nèi),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那掌聲,發(fā)自肺腑,經(jīng)久不息?!斖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