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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舞臺,穿過連接通道,震耳欲聾的掌聲和導師的評語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江稚魚抱著破舊的吉他和帆布包,腳步有些虛浮地走進了選手休息室。
休息室很大,燈火通明,此刻已經(jīng)坐了不少完成初評級的女孩。空氣中彌漫著香水、汗水和興奮交談的味道。當江稚魚推門而入時,原本喧鬧的休息室瞬間安靜了幾分。
無數(shù)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驚艷、或帶著隱隱敵意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她身上。她剛剛在舞臺上那震撼人心的表演和四個A級的評價,以及那張蒼白脆弱到極致的臉,讓她成為了無法忽視的焦點。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在她臉上、身上逡巡,帶著赤裸裸的打量和評判。
江稚魚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早已習慣了被注視,無論是憐憫的還是惡意的。但此刻,身體內(nèi)部的警報正在尖銳地鳴響——胃部熟悉的、如同被無數(shù)根鋼針同時攢刺的痙攣,在剛才巨大的情緒消耗和緊張之后,驟然加??!
她強忍著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痛哼,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在原本的蒼白上更添了一層灰敗。她只想找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熬過這陣劇痛。
她低著頭,抱著自己的東西,像一尾沉默的魚,努力忽視周圍打量的目光,艱難地穿過人群,走向休息室最里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沙發(fā)。每走一步,胃部的絞痛都讓她眼前發(fā)黑,冷汗浸濕了后背嶄新的T恤。
就在她幾乎要支撐不住,手指用力摳進吉他粗糙的琴身以抵抗疼痛時——
一個粉色的、帶著甜甜糖果香氣的旋風猛地撲到了她面前!
“女神!江稚魚女神!真的是你!你也來參加節(jié)目了!天?。∥页矚g你的??!你的《關(guān)鍵詞》我循環(huán)了八百遍!還有剛才的《好想愛這個世界啊》!我哭得妝都花了??!”
清脆又充滿活力的奶音像機關(guān)槍一樣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狂熱崇拜。江稚魚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沖擊得晃了晃,勉強站穩(wěn)。
她抬起頭,對上一張圓圓的、粉雕玉琢的臉蛋。女孩看起來年紀很小,大概只有十六七歲,扎著俏皮的雙馬尾,穿著粉色的蓬蓬裙,眼睛又大又圓,此刻正閃爍著無比激動的星星光芒,像只看到偶像的小兔子——正是元氣蘿莉沈幼楚。
沈幼楚的熱情如同火焰,瞬間將江稚魚周圍的冰冷空氣點燃。更多的目光被吸引過來。
江稚魚的胃還在劇烈地痙攣,疼痛讓她眉頭緊鎖,嘴唇抿得發(fā)白。面對沈幼楚毫不掩飾的喜愛和那過于靠近的、充滿活力的氣息,她感到一陣眩暈和無所適從。她努力想扯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容,但劇痛之下,那笑容顯得極其蒼白無力,甚至帶著一絲痛苦的扭曲。
“謝…謝謝。”她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干澀沙啞。
細密的冷汗順著她光潔卻蒼白的額頭滑落,幾縷被汗水打濕的烏黑發(fā)絲,濕漉漉地緊貼在她飽滿卻毫無血色的額角和鬢邊。汗水浸透的碎發(fā),蒼白的臉,因為忍耐痛苦而微微顫抖的嘴唇,努力擠出的脆弱笑容……這一切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一種易碎的、惹人憐惜的、帶著病弱美感的人妻感。
這種脆弱到極致的美,在明亮的休息室燈光下,被無限放大。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緊接著,竊竊私語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哇……近看更絕了……這破碎感……”
“皮膚好白,像透明的瓷器……”
“天,她是不是很不舒服?看起來好痛的樣子……”
“這種病弱美人……誰懂?。⊥耆褪俏业娜∠蚓褤?!”
“好想把她抱回家藏起來好好照顧……”
幾個原本就對她有些好奇,甚至被她的舞臺和外表吸引的女孩,眼神變得熾熱起來。她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帶著躍躍欲試的神情,朝著角落的沙發(fā)靠近。
沈幼楚還沉浸在見到偶像的激動中,完全沒注意到江稚魚強忍的痛苦,還在嘰嘰喳喳:“女神!你住哪個宿舍?我們能一起住嗎?我?guī)Я顺嗔闶常∥摇?/p>
“江稚魚?”一個留著利落短發(fā)、氣質(zhì)略顯帥氣的女孩率先走到江稚魚面前,微微俯身,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蒼白的臉和汗?jié)竦聂W角,帶著毫不掩飾的興趣和侵略性,“我是李薇。剛才的表演很震撼。你……考慮處一個女朋友嗎?我挺會照顧人的。”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
她的話像是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緊接著,另一個長發(fā)嫵媚、眼波流轉(zhuǎn)的女孩也湊了過來,聲音帶著刻意的嬌柔:“就是啊,稚魚妹妹,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一個人多辛苦啊,要不要找個知冷知熱的人疼你?我也很會照顧人的哦~”她說著,還輕輕撩了一下長發(fā)。
甚至還有一個看起來比較中性、氣質(zhì)冷峻的女孩也抱著手臂站在不遠處,酷酷地插了一句:“喂,江稚魚,我也覺得你不錯。考慮一下?”
突如其來的、直白到近乎冒犯的“追求”,讓江稚魚徹底懵了。胃部的劇痛混合著強烈的尷尬、不適和眩暈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抱著吉他,身體微微后縮,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她只想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些讓她窒息的目光和話語。
“我……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蒼白的臉上因為窘迫和不適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不正常的潮紅。
“喂!你們干什么!”沈幼楚這時才反應過來,像只護崽的小母雞,張開雙臂擋在江稚魚面前,氣鼓鼓地瞪著那幾個圍過來的女生,“沒看到女神不舒服嗎!你們別嚇著她!”
就在這小小的角落陷入一種微妙的、帶著覬覦和混亂的僵持時,休息室另一個更深的、光線相對昏暗的角落里,夏清歡將自己整個縮在巨大的盆栽植物后面。
她懷里的帆布包拉鏈開了一個小口,那臺黑色的專業(yè)相機鏡頭,如同毒蛇的眼睛,無聲地對準了人群包圍中那個蒼白脆弱、汗?jié)耵W發(fā)、眼神茫然無助的身影。
夏清歡的手指緊緊攥著相機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看著那些圍在江稚魚身邊、眼神熾熱的女生,聽著她們直白的話語,一股強烈的、從未有過的酸澀和憤怒瞬間沖垮了她慣有的社恐屏障!
那是她的光!她的繆斯!她鏡頭里獨一無二的、脆弱又美麗的獵物!
她們憑什么靠近?憑什么用那種眼神看著她?憑什么說出那樣的話?!
夏清歡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黑框眼鏡后的眼睛因為激動和嫉妒而微微發(fā)紅。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她很想沖過去,把那些討厭的人都趕走!但她不敢。她只能更用力地、近乎貪婪地按動著快門。
“咔嚓…咔嚓…” 輕微的、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快門聲,在盆栽的陰影里快速響起。
鏡頭精準地捕捉著:
江稚魚汗?jié)褓N在額角的發(fā)絲。
她因痛苦和窘迫而微微蹙起的眉頭。
她蒼白臉上那抹不正常的、脆弱的紅暈。
她抱著吉他、無意識尋求保護的蜷縮姿態(tài)。
以及……那些圍在她身邊、帶著覬覦目光的女生們的身影。
每一個畫面,都像烙印一樣刻在夏清歡的相機里,也刻在她翻涌著占有欲的心上。她看著鏡頭里那個被覬覦的、茫然無措的孤星,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念頭在心底滋生:**她只能是她的鏡頭里的風景,誰也不能搶走!**
“好了好了!都聚在這里干什么!” 一個工作人員的聲音及時響起,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完成評級的練習生,準備按等級分配宿舍了!都散開!江稚魚,你跟我來一下,有點事?!?/p>
工作人員的出現(xiàn)如同救星。江稚魚如蒙大赦,幾乎是逃也似的,抱著她的吉他和帆布包,低著頭,快步跟著工作人員離開了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沈幼楚擔憂地想要跟上去,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角落的盆栽后,夏清歡緩緩松開了幾乎要捏碎相機的手指,看著江稚魚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鏡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和一絲冰冷的占有欲。
孤星短暫地暴露在覬覦的目光下,而陰影中的鏡頭,已將她牢牢鎖定。荊棘叢生的星途上,無聲的爭奪,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