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像一塊在洪流中固執(zhí)前行的礁石，對身后的驚叫充耳不聞，
徑直走到動力艙那沉重的圓形合金蓋前。他蹲下身，將帆布包放在地上展開，
露出里面幾件擦得锃亮卻布滿使用痕跡的工具：卡尺、扳手、大小不一的螺絲刀頭組合。
他的動作一絲不茍，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黃毛和一兩個不知是被好奇還是某種說不清的情緒驅(qū)使的年輕人，鬼使神差地跟了上來，
隔著幾步距離，在艙口彌漫出的熱浪前縮起了脖子。
打開厚重的艙蓋，
一股裹挾著濃重機油燒焦味、陳年銹蝕腥氣和滾燙高壓氣體特有的辛辣熱浪猛地噴涌出來。
黑暗的核心內(nèi)部傳來低沉的、不祥的管道應(yīng)力擠壓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喘息。高溫蒸騰，
老張布滿皺紋的額頭瞬間布滿油亮的汗珠。
他把工具一件件遞給黃毛，
聲音像砂紙摩擦粗鐵：“扳手……撬棍……內(nèi)六方……”聲音嘶啞平靜，不容置疑。
黃毛下意識地伸出顫抖的手接過，那沉重的鐵器壓得他微微下沉，
傳遞出一種冰冷而陌生的力量感。
“照明?！崩蠌堊詈笳f，指向艙壁上掛著的一個應(yīng)急手提礦燈。
當那渾濁的光柱掙扎著刺入動力艙深處時，幾個圍攏在旁的年輕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胃里一陣抽搐翻攪。艙內(nèi)如同一個被遺棄的機械屠宰場，遍布著猙獰扭曲的管道裂口，
被酸蝕粘連的粗大電纜如同凝固的黑色血管，
被侵蝕的液壓油泄漏口在強光下流淌著濃稠的、如同瀝青般暗綠反光的黏液。
巨大的傳動齒輪和轉(zhuǎn)軸銹結(jié)在一起，覆蓋著厚厚一層灰黑的沉淀雜質(zhì)，
到處是干涸或新鮮的機油污漬，整個狹小的空間仿佛凝固了某種古老機械臨死前的痛苦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