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培養(yǎng)艙的玻璃碎了,里面那團黑色晶體正爬進我的眼球。視網(wǎng)膜上浮出數(shù)字,
像蝌蚪般游動,拼出斐波那契數(shù)列——1,1,2,3,5——而走廊里,
周予安的左手正扭曲成同樣的螺旋。防爆玻璃突然炸開,穿軍裝的男人踩著質(zhì)數(shù)走來,
他說:“陸博士,你剛剛用公式重組了一面墻。”我低頭看手,
皮膚下的方程式正在啃食我的骨頭。1頭痛得像被電鉆開了個洞。我睜開眼,
應急燈在頭頂滋滋作響,紅光像血一樣潑在墻上。培養(yǎng)艙的玻璃碎了一地,
里面那團黑色晶體不見了。視網(wǎng)膜上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我用力眨眼,
視野里卻浮出一串串數(shù)字。它們像蝌蚪似的游動,排列成我從未見過的公式。
走廊突然傳來慘叫。防爆玻璃的觀察窗裂成蛛網(wǎng)狀,透過縫隙,
我看見周予安跌跌撞撞跑過去。他白大褂上全是血,左手不正常地扭曲著?!皠e過來!
”他扭頭沖我吼,“他們……”話音戛然而止。他身后跟著個穿防護服的研究員,
可那人跑著跑著突然跪倒在地。防護面罩炸開的瞬間,我親眼看見他的顴骨分解成金色光點,
在空中組成螺旋狀的數(shù)列。1,1,2,3,5,8……斐波那契。
我下意識伸手去抓那些數(shù)字,指尖剛碰到最末位的“8”,整面混凝土墻突然震顫。質(zhì)數(shù)。
2、3、5、7、11……墻體在我眼前崩解成無數(shù)素數(shù),鋼筋像被無形的手抽走,
混凝土塊懸浮在空中。煙塵里走出個穿軍裝的男人,肩章上的黑隼徽記還在滴血?!瓣懖┦?。
”他皮鞋碾過滿地質(zhì)數(shù),“你剛剛重組了一面墻?!蔽业皖^看自己的手。
那些公式正在我皮膚下游走。2冰涼的金屬壓在我喉結(jié)上?!皠e動。
”聲音帶著砂紙摩擦的質(zhì)感。我眼球下移。手術(shù)刀鋒映出自己變形的臉,
刀柄纏著染血的繃帶。
更可怕的是視網(wǎng)膜上自動生成的公式——這把刀正在我視線里分解成碳原子排列圖。
周予安整個人壓在我背上。她大腿肌肉繃得像鋼筋,迷彩褲膝蓋處磨出破洞,
露出下面正在愈合的傷口。血珠懸在皮膚表面,違反重力地左右晃動。非牛頓流體。
直升機旋翼聲突然逼近。我抬頭看天,數(shù)學視野自動標記出每片旋翼的應力點。
只要往那里扔塊石頭……“想都別想?!彼都馔弦惶?,“你的重組能力有0.3秒延遲,
夠我割斷氣管七次?!睆U墟后方傳來靴子碾碎玻璃的聲響。周予安突然拽著我滾進地鐵口。
我后腦勺撞在臺階上,視野里爆出一串混沌公式。等模糊的視線恢復清晰時,
發(fā)現(xiàn)她正用牙齒撕開急救包。“張嘴?!彼易炖锶藞F紗布。沒等我問為什么,
隧道深處傳來金屬變形的聲音。我的公式視覺自動聚焦——三百米外,
安檢閘機正在扭曲成麻花狀,某種黑色物質(zhì)從縫隙里滲出來。“微型黑洞群?!蔽彝鲁黾啿迹?/p>
“他們在用奇點武器清場?!敝苡璋餐蝗黄∥蚁掳汀K自诤诎道锓褐幃惖乃{光,
像結(jié)冰的湖面下藏著什么東西?!澳隳芸匆姺匠淌??”她拇指擦過我眼皮,
“白燁那老瘋子成功了?”遠處傳來混凝土崩塌的轟鳴。她突然扯開自己領(lǐng)口,
鎖骨下方露出個硬幣大小的傷口。血肉在公式視野里呈現(xiàn)超立方體結(jié)構(gòu),
每條DNA鏈都在瘋狂自我復制。“我的血能中和輻射?!彼テ鹗中g(shù)刀往傷口一劃,
“但你現(xiàn)在更需要這個。”溫熱的液體滴在我眼球上。世界突然扭曲成馬賽克。
無數(shù)公式在視網(wǎng)膜上爆炸重組,我眼睜睜看著周予安的輪廓變成三維坐標系,
她每根骨骼都在發(fā)光?!芭?!”她一腳踹開我。剛才蹲著的位置突然凹陷下去。
水泥地面像被無形的手捏扁,形成完美的拋物面。半空中飄著幾個黑色方程,
每個符號都在吞噬周圍的光。我抓住周予安的手腕狂奔。她的脈搏在我掌心里跳動,
頻率正好是圓周率前九位。隧道墻壁開始剝落,磚塊懸浮在我們身后,
組成一道不斷坍塌的屏障?!白筠D(zhuǎn)!”她突然把我拽進岔道。我踉蹌著撞上配電箱,
公式視覺自動解析出整個地鐵站的電路圖。紅色標記順著電纜蔓延,
最終停在頭頂通風管道——那里藏著個心跳頻率異常的東西。周予安突然舉起手術(shù)刀。
通風口蓋板砰地炸開,有個黑影砸在我們中間。我還沒看清,
數(shù)學視野已經(jīng)標出它每個關(guān)節(jié)的受力點。這東西像人又不是人,機械脊椎外露著,
皮膚下流動著液態(tài)金屬?!鞍谉??!”周予安聲音變調(diào)了。機械人形緩緩抬頭。
它左眼還是人類瞳孔,右眼卻是攝像頭鏡頭,轉(zhuǎn)動時發(fā)出齒輪卡住的聲響。
“予安啊……”機械喉嚨里擠出電子合成音,
“你偷走的血清……是誘變劑……”我視網(wǎng)膜突然刺痛。白燁身體里盤踞著無數(shù)發(fā)光公式,
它們像寄生蟲般啃食著剩余的人體組織。
最可怕的是其中某個方程——和我之前在培養(yǎng)艙看到的黑色晶體完全一致。
黑隼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坐標已鎖定?!敝苡璋惨坏对M白燁的機械眼。
藍黑色液體噴濺在墻上,立刻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她拽著我跳下軌道時,
我最后看見的是白燁裂開的頭顱——那里面沒有大腦,只有一團正在結(jié)晶的黑色公式。
3軌道下方比想象中干燥。周予安拽著我鉆進檢修通道時,我后頸突然刺痛。
那些滴在眼球上的血開始生效了——視野里所有物體都自帶三維坐標系,
連空氣里的灰塵都標注著運動軌跡?!鞍谉畹膶嶒炇以谂潘畼屑~。
”周予安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她撕開袖口纏住我流血的手腕,
布料下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金屬光澤?!昂邛赖淖粉櫰饔惺宸昼娧舆t,
我們得趕在——”她突然閉嘴。隧道深處傳來水滴聲。不對,不是水滴。
我的公式視覺自動聚焦——聲音源頭在兩百米外,某種粘稠液體正從管道接縫滲出。
每滴落一次,地面就凹陷出規(guī)整的圓形?!拔⑿拖x洞。”我抓住周予安的手腕,
“別碰那些水洼?!彼﹂_我,手術(shù)刀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澳阋詾槲疫@兩年在躲什么?
”刀尖突然指向自己太陽穴,“黑隼往我血管里埋了納米機群,
它們現(xiàn)在應該正在……”刀鋒劃破皮膚。沒有血。銀色微粒從傷口涌出,在空中聚成蜂群。
我的數(shù)學視野立刻標出它們的飛行軌跡——正在組成克萊因瓶拓撲結(jié)構(gòu)。周予安突然笑了。
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閃著冷光的金屬牙齒?!鞍谉罱o我注射的根本不是疫苗。
”她扯開衣領(lǐng),鎖骨下的傷口正在晶化,“是降維武器?!蔽液笸藭r踩到積水。
水面突然凝固。黑色公式從腳底竄上來,像藤蔓纏住小腿。劇痛中看見周予安撲過來,
她指尖冒出激光般的紅線,精準切斷那些蠕動的符號?!芭?!
”排水管在前方岔路口分成三條。
我的公式視覺自動標記出最左側(cè)管道的異?!鼙诤穸炔环蠘藴?,內(nèi)側(cè)有量子隧穿痕跡。
周予安撞開銹蝕的鐵柵欄。黑暗撲面而來。這里不像實驗室,倒像某種生物的腹腔。
天花板垂落著半透明導管,里面流動著熒光液體。地面鋪滿人腦標本,每個都連著電極,
在黑暗里發(fā)出微弱的藍光?!巴負淠P??!蔽液韲蛋l(fā)緊。
那些大腦的神經(jīng)元突觸正在空中組成復雜的幾何圖形,不斷變換著黎曼流形結(jié)構(gòu)。
陰影里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白燁坐在輪椅上,半個身體已經(jīng)晶體化。他的左臂是機械義肢,
手指末端延伸出光纖導管,正插在某個人腦標本的視覺皮層上。“明河。
”他右眼還是人類瞳孔,轉(zhuǎn)動時帶著粘稠的液體聲?!澳憧匆姽搅藢Π桑?/p>
”機械手指突然戳向我胸口,“黎曼猜想的具象化?!蔽业皖^。
他指尖劃過的皮膚下浮現(xiàn)出發(fā)光紋路。那些公式在皮下蠕動,像活物般鉆進血管。
劇痛中聽見周予安的怒吼,她撲過來時帶起的風里全是金屬腥味。“你他媽對他做了什么?!
”白燁的機械臂突然伸長。關(guān)節(jié)處爆出液壓桿,瞬間掐住周予安的喉嚨。
我的公式視野清晰顯示——他皮下流動的根本不是血液,是正在結(jié)晶的黑色方程。
“你們都是載體?!彪娮雍铣梢魩е娏麟s音,
“隕石里根本沒有物質(zhì)……只有數(shù)學結(jié)構(gòu)……”周予安突然抓住機械臂。
她皮膚下的納米機群沸騰起來,銀色浪潮順著金屬表面爬向白燁的頭顱。
我的視網(wǎng)膜突然灼燒般劇痛。整個實驗室在視野里解體。墻壁變成流動的傅里葉級數(shù),
人腦標本化作希爾伯特空間中的點集。白燁的身體完全透明化,
我看見他胸腔里跳動的不是心臟——是個正在坍縮的卡拉比-丘流形。
“高維病毒……”我跪倒在地,數(shù)學符號從嘴里涌出來,
“那些黑色晶體是數(shù)學病毒……”天花板突然爆炸。黑隼帶著突擊隊破頂而降時,
我正看著自己的手掌皮膚剝落。下面的血肉不是細胞組織,而是不斷重組的微分方程。
周予安撲過來抱住我,她身上散發(fā)著非歐幾何的曲線光芒。“別看!”她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但已經(jīng)晚了。透過她的指縫,我看見黑隼的槍口正在分解。
子彈射出時變成一串斐波那契數(shù)列,每個數(shù)字都在空中分裂出新的維度。
白燁的狂笑與周予安的咒罵混在一起,
而我的大腦正在轉(zhuǎn)譯這一切——世界不過是道可解的數(shù)學題。
4下水道出口的鐵柵欄被炸飛時,周予安正往我靜脈里注射她的血。針頭拔出的瞬間,
我視網(wǎng)膜上的公式突然扭曲。世界像被扔進攪拌機的油畫,色彩和線條瘋狂重組。
周予安的血在血管里燃燒,暫時壓住了那些啃食我意識的數(shù)學病毒。"能看見彈道軌跡嗎?
"她踹開變形的井蓋。我搖頭。視野邊緣開始像素化,
黑隼的士兵在數(shù)學視角下變成行走的方程組。他們槍管里流動的不是火藥,是蜷縮的高維弦。
周予安突然把我按倒在污水里。一道藍光擦著頭皮飛過。擊中的混凝土墻無聲無息消失,
斷面光滑得像被宇宙橡皮擦抹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