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片場羞辱暴雨將至,空氣沉得能擰出水來。影視城B區(qū)攝影棚外,
風(fēng)卷著碎紙和塵土在地面打轉(zhuǎn)。江漁靠在道具箱的陰影里,右腳赤著,襪子沾滿泥灰,
腳底一道細小的劃口滲著血絲。十分鐘前,
她還在鏡頭前走過三秒長的群演走位——高跟鞋斷裂,她脫下鞋,赤腳踩進泥地,
左手扶墻穩(wěn)住身形,鏡頭掃過瞬間微微側(cè)頭,眼神從麻木轉(zhuǎn)為驚覺。
副導(dǎo)演在監(jiān)視器后多看了她兩眼。那是她爭取來的半秒記憶點。可現(xiàn)在,她的劇本濕透了,
封面上還掛著奶茶的殘液,糖漿順著紙頁往下滴,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陳曼曼站在三步之外,指尖捏著空杯,嘴角一挑:“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滑了。
”沒人說話。群演們低頭刷手機,有人偷偷開著直播,
標題寫著“十八線群演被頂流潑奶茶現(xiàn)場”。導(dǎo)演助理走過來,
面無表情遞出一張紙:“江漁,你被換掉了。角色調(diào)整,明天不用來了?!彼舆^辭退單,
指尖發(fā)顫,卻沒有松開懷里的劇本?!拔抑皇窍胙莺靡粋€沒有名字的人?!彼f,聲音很輕,
像自言自語。陳曼曼笑了,甩了甩長發(fā):“你連群演都站不穩(wěn),還想演人?”風(fēng)猛地灌進來,
劇本從她懷里掙脫,一頁頁飛散。她立刻跪下去撿,手指在泥水里摸索,
糖漬和泥土混在一起,黏在指縫,蹭在袖口。一張紙飄到墻根,她伸手去夠,膝蓋壓進碎石。
手機震了一下。熱搜彈了出來:#江漁蹭熱度被辭退#。配圖是她扶墻的瞬間,眼神驚覺,
卻被打上“裝模作樣”“博關(guān)注”的標簽。她沒點開評論。只是把撿起的紙頁一張張壓平,
塞回劇本夾層。封面被奶茶泡得翹起,她用袖口小心擦了擦,
低聲念:“小蕓……我演了七場,你也沒名字?!憋L(fēng)停了。片場靜得只剩下遠處收工的吆喝。
她低頭翻動夾層,想把濕透的紙頁理順。忽然,指尖觸到一層異樣——有張紙,比其他厚,
邊緣已經(jīng)泡軟,卻卡在夾層深處。她輕輕一抽,一張泛黃的紙片滑了出來。很小,
約莫巴掌寬,邊緣被泥灰半掩,像是很久以前就藏在里面。正面印著模糊的印章,字跡褪色,
只能辨出“試鏡”兩個字。背面,一行手寫的小字清晰浮現(xiàn):“配不配,試試就知道了。
”她盯著那行字,呼吸慢了半拍。紙片右下角有個編號:07-19。墨跡陳舊,筆鋒利落,
不像劇組常用的打印標簽。她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認出是誰的字。雨終于落下來。
第一滴砸在紙片上,暈開一點墨。她立刻將紙片攥進掌心,另一只手仍抱著劇本,
跪在泥水里沒動。遠處,攝影棚的燈一盞盞熄了。陳曼曼的保姆車駛出鐵門,助理關(guān)上車窗,
笑聲被雨聲吞沒。江漁慢慢站起來,右腳踩回泥地,傷口一刺一刺地疼。
她把那張紙片夾回劇本,抱在胸前,像抱著最后一塊沒濕的布。雨越下越大。
她站在空蕩的片場中央,四周是倒塌的布景和散落的道具箱。霓虹還沒亮,
只有遠處城市輪廓透出微光。她沒傘,也沒打算走。只是抬頭看了眼灰黑色的天,
低聲說:“我還沒演完。”這句話沒人聽見。可她說出來了。風(fēng)從東墻裂縫鉆過,墻縫深處,
原本卡著紙片的位置,只剩一道空隙。二十年前,這堵墻還沒建起來。那時這里是一片廢墟,
一場火災(zāi)后的孤兒院舊址。有人曾蹲在焦黑的磚堆旁,遞給一個小女孩一包彩虹糖,
說:“等你長大,來找我。”那包糖,早就化在記憶里了。而現(xiàn)在,一張紙,一句話,
從泥灰中爬出來,撞進她的掌心。她不知道是誰留的。但她知道,這不是結(jié)束。
她低頭看著劇本封面上模糊的名字,又看了眼掌心被雨水泡得發(fā)皺的紙片,忽然笑了下。
很小,很快消失。但確實笑了。雨打在臉上,分不清是水還是別的什么。她把紙片按在心口,
站直了身子。遠處,一輛收工的場務(wù)車亮起車燈,光束掃過她腳邊的泥坑。她沒躲。
就站在那兒,像一株被踩進泥里卻還沒死的草。風(fēng)又起。劇本的一頁邊角被吹開,
露出夾層深處另一道折痕——極淺,像是被人反復(fù)折過又撫平。她沒注意到。
但那折痕的形狀,像一枚耳釘。很小,彎月形,藏在紙的褶皺里。雨還在下。她轉(zhuǎn)身,
一步步走回攝影棚。腳步很慢,右腳落地時微微一晃,但沒停。身后,泥地里,
那張辭退單被雨水泡爛,字跡模糊成一片灰。而她懷里的劇本,夾著一張泛黃的紙,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和一個編號07-19。她不知道這是誰的安排。她只知道,
自己還沒輸。只要還能站,就能演。只要還能演,就有人看得見。雨幕中,
她的背影越來越小,卻一直挺著。直到消失在攝影棚的暗口。片場徹底空了。
只有東墻裂縫里,一點濕泥緩緩滑落,露出底下更深的空隙。像是,等了二十年的藏物處,
終于空了。而新的東西,已經(jīng)被帶走。風(fēng)穿過空蕩的布景,吹動一張未撿起的戲服標簽。
上面印著角色名:小蕓。下面一行小字:無臺詞,僅背景。標簽翻了個面,背面空白。
但雨水正一滴一滴落在上面,像在寫字。寫一句沒人聽見的話:“我來。
”第2章:神秘邀約江漁把那張泛黃的紙片夾進手機殼背面,
指尖在“07-19”上停了兩秒。雨還在下,但她已經(jīng)換了衣服,
濕透的劇本攤在出租屋暖氣片上,邊角卷起,像一片枯葉。她沒再看熱搜,
也沒點開任何私信。手機搜索框里敲下“07-19 工業(yè)區(qū)”,
跳出來一條三年前的新聞:城西廢棄制糖廠曾作為《舊岸》取景地,后因拆遷停工。
她騎上共享單車時,天已全黑。導(dǎo)航在距離終點八百米處斷了信號,
最后一句提示音卡在半空:“前方無路,建議返程?!彼衍囃T诨牡揽?,
拎著帆布包往里走。腳底傷口碰到?jīng)鲂瑤В塘艘幌?,她沒停。鐵門銹得厲害,
推開時發(fā)出長而鈍的聲響。院子里雜草沒過腳踝,墻皮剝落,幾根斷裂的糖罐管道橫在地上,
像被遺棄的骨架。她掏出手機,屏幕微光映出墻邊一塊殘碑——“第七廠區(qū),編號19”。
門內(nèi)有光。不是燈,是手電筒斜照在水泥地上的圓斑。她抬腳跨過門檻,廠房空曠,
只有中央立著一個人影。他穿著深灰色風(fēng)衣,背對著門,手里拿著一沓紙。江漁站定,
沒再往前。那人緩緩轉(zhuǎn)身,光從他背后打來,臉藏在暗處,只看得見左耳一道極細的反光,
像是金屬?!澳銇砹??!彼穆曇舨桓撸膊坏?,像從一段距離外直接落進耳朵里。
“我來試試?!彼f。他沒問她是誰推薦的,也沒核對身份。只點了點頭,
說:“你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她搖頭?!澳悄銥槭裁磥??”她喉嚨動了一下。
“因為還有人愿意給一個沒名字的人一次開口的機會?!彼聊瑤酌?,
從風(fēng)衣內(nèi)袋抽出一本劇本,封面是素白紙,手寫標題《浮生》,女主角的名字那一欄,空白。
“今晚,讀一段?!彼舆^劇本,紙頁邊緣整齊,油墨清晰,
和她懷里那本被奶茶泡爛的完全不同。翻到指定頁,臺詞只有一段:“我不是影子,
是燒盡灰燼后還站著的人。你們踩過我的骨頭,卻沒看見我睜著眼。我記著每一道傷,
也記著誰曾低頭看過我一眼?!彼丝跉狻S夷_傷處突然抽了一下。她低頭,把涼鞋脫了,
赤腳踩上地面。水泥地冰涼,像昨夜片場的泥水,但這次,她沒跪。閉眼三秒。再睜眼時,
目光定住,聲音從胸腔里推出:“我不是影子……”第一個字出口,廠房里的空氣像是變了。
她沒看對面的人,只盯著遠處一面裂了縫的墻。那墻讓她想起孤兒院老照片里的斷壁,
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個?!啊菬M灰燼后還站著的人?!甭曇舴€(wěn)了,
尾音卻顫。不是弱,是壓著火的抖。她把“低頭看過我一眼”念得極輕,
像在對某個看不見的人說話。最后一個字落下,廠房靜得能聽見她呼吸的起伏。
風(fēng)衣男人站在原地,沒鼓掌,也沒說話。他只是抬起手,輕輕翻了一頁劇本,又合上,
低聲說:“像她?!苯瓭O沒聽清?!笆裁矗俊薄皼]什么?!彼褎”臼栈仫L(fēng)衣內(nèi)袋,
“你回去吧。會有人聯(lián)系你?!彼龥]動?!拔夷軉栆痪鋯幔渴钦l讓我來的?”他看著她,
眼神像在判斷什么?!笆悄阕约?。”她還想再問,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金屬支架被碰了一下。她轉(zhuǎn)頭。門縫外,一道影子迅速縮回。
帆布包掛在門邊,剛才沒人放那里。她記得。風(fēng)衣男人也聽見了。他走向門邊,拉開鐵門,
外面空蕩,只有風(fēng)吹草動。他沒追出去,只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腳印——兩行,一深一淺,
其中一行在門邊拐了個急彎?!坝腥烁??”“我不知道?!彼f。他回身,
從風(fēng)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如果有人問起今晚的事,別承認來過這里?!彼舆^,
是純白卡片,只有電話號碼,沒有名字?!爸x謝您?!彼衙M內(nèi)衣夾層,彎腰穿鞋。
起身時,左手不自覺撫過左耳——那里空著,什么也沒有??伤傆X得,小時候畫過一個人,
耳朵上有個彎月形的東西。她走出廠房,鐵門在身后合上,那道光熄了。她沒回頭。
騎行回城的路上,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文件已上傳,
三分鐘后自動銷毀。”她點開鏈接,是一段十秒的視頻。畫面晃動,角度很低,
像是從門縫偷拍。鏡頭正對著她赤腳站在水泥地上的背影,
風(fēng)衣男人遞出劇本的瞬間被放大定格。視頻右下角有水?。郝ぷ魇摇そ^密。
她把手機反扣在車筐里,繼續(xù)往前騎。風(fēng)從耳邊刮過,帶著城郊的土味??斓降罔F口時,
她停下來,從帆布包里翻出那張泛黃的紙片。雨水早干了,字跡卻更清晰了些。“配不配,
試試就知道了?!彼媚粗改﹃切凶郑鋈话l(fā)現(xiàn)背面有一道極淺的折痕——彎的,
像一枚耳釘。她沒多想,把紙片重新夾進手機殼。地鐵末班車剛走。她站在站口,
抬頭看了眼站牌。上面顯示下一班還有二十七分鐘。她低頭翻通訊錄,
找到一個沉寂兩年的號碼,輸入一行字:“張姐,你還記得我演過七場的小蕓嗎?
”發(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手機黑了屏。她沒再開機。站口燈光忽明忽暗,
照在她腳邊的影子上。那影子短而直,像一根釘進地里的樁。她站著,沒動。遠處,
一輛環(huán)衛(wèi)車緩緩駛過,車輪碾過水坑,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腳。她沒躲。
第3章:輿論風(fēng)暴江漁把手機從口袋里掏出來的時候,屏幕還是黑的。她站在地鐵口,
環(huán)衛(wèi)車剛碾過水坑,褲腳濕了一片。她沒去擦,只是把備用SIM卡插進另一臺手機,開機。
便利店的燈光打在玻璃上,映出她半張臉。她走進去,買了一瓶水,順便讓店員幫忙充電。
電視掛在收銀臺上方,正播著娛樂快訊:“《浮生》選角風(fēng)波持續(xù)發(fā)酵,
疑似群演江漁靠神秘資本空降女主,引發(fā)粉絲強烈質(zhì)疑?!碑嬅嬉婚W,
是陳曼曼在采訪中微笑:“我相信導(dǎo)演的眼光。”鏡頭外有粉絲尖叫。
江漁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有點涼。她低頭看手機,幾十條未接來電,
社交賬號被提及上萬次。她一條沒回,直接登出所有平臺,把舊手機塞進帆布包最里層。
云盤鏈接還在。她連上便利店Wi-Fi,下載了那段十秒視頻。畫質(zhì)很暗,
但能看清自己赤腳站在水泥地上的背影,還有風(fēng)衣男人遞出劇本的動作。她沒轉(zhuǎn)發(fā),
只是把文件拖進加密硬盤,命名“0719_原始”。走出便利店時天已經(jīng)亮了。風(fēng)吹過來,
她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出租屋的窗簾沒拉嚴,一道光斜著切在書桌上。她坐在椅子上,
打開筆記本,翻到空白頁。左邊寫“NG三次”,右邊對應(yīng)寫下三種調(diào)整方案。
聲音發(fā)抖——氣息下沉,胸腔共鳴;腳步不穩(wěn)——重心前移,
腳掌貼地;眼神飄忽——鎖定固定點,制造縱深感。她畫了個小符號在頁邊,彎月形,
像小時候涂鴉里那個大哥哥耳朵上的東西。畫完才發(fā)現(xiàn),
和手機殼里那張泛黃紙片背面的折痕一模一樣。手機震動。張姐發(fā)來消息:“你現(xiàn)在很危險,
別亂說話?!苯瓭O刪了對話框,打開郵箱,找到一個三年沒聯(lián)系的地址。附件是一張照片,
她手寫的筆記,重點標紅了“第三輪第七分鐘”。正文只有一句:“老魏,
你看過《舊岸》的幕后花絮嗎?”發(fā)送后她合上電腦,去廚房煮了碗面。面條快熟時,
手機彈出熱搜更新:#江漁試鏡片段泄露#。點進去是剪輯過的視頻,她踉蹌了一下,
聲音斷在半句臺詞里。評論區(qū)全是“這就是實力派?”“群演別做夢了”。她關(guān)掉頁面,
把面端到桌上。同一時間,公司剪輯室里,周懷安正盯著三塊監(jiān)視器。
左邊是陳曼曼團隊提交的“問題片段”,中間是江漁全程試鏡錄像,右邊是他剛剪好的版本。
他按住回放鍵,停在她脫鞋那一刻。她右腳踩上水泥地,腳底有傷,但站得很穩(wěn)。
鏡頭掃過她的臉,眼睛閉著,睫毛顫了一下,再睜開時,整個人像換了種頻率。
他低聲說:“像她小時候。”助理敲門進來,說資方來電催回應(yīng)。他沒接,
只問:“視頻上傳了嗎?”“剛發(fā),標題按您說的——‘選角,只看這一段’?!彼c頭,
起身離開。路過茶水間時,電視也在播熱搜,畫面正好切到他昨天進樓的背影。他停下兩秒,
沒說話,繼續(xù)往前走。網(wǎng)絡(luò)反應(yīng)比預(yù)想快。不到半小時,#江漁試鏡完整版#沖上熱搜第二。
視頻里,她從初試到終試,三次獨白層層遞進。最后一次,說到“你們踩過我的骨頭”時,
眼淚懸在眼眶,三十七秒未落。老魏的長文緊隨其后,《一個群演的37秒》。
他拆解了每一個微表情:喉結(jié)抖動是壓抑憤怒,左手無名指蜷縮代表記憶閃回,
最后那一滴淚,是在“低頭看過我一眼”出口瞬間才積蓄到臨界點?!斑@不是表演,是經(jīng)歷。
”演員圈開始轉(zhuǎn)發(fā)。有人配文:“我們練十年,不如她一句真話。
”豆瓣小組冒出“背20遍臺詞挑戰(zhàn)”,江漁那句“我不是影子”被做成表情包,
刷屏朋友圈。江漁是在吃第二碗面時看到這些的。她沒點贊,也沒截圖,
只是把老魏的文章存進離線文檔。手機忽然亮了。一條匿名私信:“你耳朵上,該有個月亮。
”她手一頓,筷子停在半空。她慢慢放下碗,抬手摸了摸左耳。那里空著,什么也沒有。
可她記得,小時候畫過一個人,站在火光里,耳朵上有個彎的東西,像糖紙折的月牙。
她起身走到鏡子前,把頭發(fā)撥到耳后。皮膚干凈,沒有疤痕,也沒有穿孔。
但她盯著看了很久。窗外傳來早班公交的報站聲。她回桌前,打開影評文章,
在評論區(qū)點了個贊。用戶名是“小蕓今天有名字了”。凌晨兩點,她還在看留言。
有人問:“你為什么能演得那么真?”她打了一行字:“因為我一直沒被當成主角,
所以更清楚配角的痛?!眲h掉,換成一個笑臉表情。手機又震。
新消息來自陌生號碼:“視頻里的男人,你認識嗎?”她盯著這句問了很久,
最后回了個“不”。對方秒回:“他左耳有顆銀釘,和你畫的一樣?!彼偷靥ь^,
仿佛那顆釘子此刻就釘在眼前。她翻出手機殼里的紙片,對著臺燈照。背面折痕清晰,
彎度和她筆記本上的符號完全重合。她用指尖順著那道折線滑過去,
停在右下角的“07-19”。第七廠區(qū),編號19。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
廠房中央的水泥地。她赤腳站著的地方,有一圈淺淺的圓印,像是曾經(jīng)擺過什么東西。
她打開地圖,搜索“城西制糖廠 第七區(qū)”,衛(wèi)星圖上,那片空地中央確實有個圓形痕跡,
邊緣長著一圈野草,形狀規(guī)整,不像自然形成。她截了圖,發(fā)到郵箱備份。剛點發(fā)送,
手機彈出新通知:官方賬號更新動態(tài)。是周懷安發(fā)布的幕后花絮,三十秒,
鏡頭掃過試鏡廠房的各個角落。最后五秒,畫面掠過一面裂墻,墻縫里似乎卡著什么東西。
她放大,暫停。墻縫深處,露出一角彩色糖紙,在風(fēng)里輕輕晃了一下。
第4章:初次交鋒江漁把手機放回包里時,天已經(jīng)亮透了。她沒再看熱搜,
也沒點開那條匿名消息。只是把截圖存進加密文件夾,
順手將紙片夾進新買的保溫杯杯套內(nèi)側(cè)。杯身還帶著便利店買的溫水,她擰緊蓋子,
走出出租屋。片場在城南影視基地C區(qū),導(dǎo)航顯示步行八分鐘。她提前半小時到,
門口保安看了眼名單,放她進去。定妝照拍攝設(shè)在主攝影棚,
門口立著《浮生》的金屬字招牌,反光刺眼。她剛踏進內(nèi)場,
就聽見高跟鞋敲地的聲音由遠及近。陳曼曼穿著紅裙,身后跟著三名助理和一名造型師。
燈光組正在調(diào)試主燈,她站在中央,仰頭讓攝影師試光。看到江漁進來,她嘴角一揚,
沒說話,只是抬手撥了下長發(fā)。江漁走到角落的候場區(qū),放下包,取出保溫杯喝了一口。
水溫剛好,她沒注意到杯蓋何時被人擰松過。拍攝流程本該按順序來,但導(dǎo)演組遲遲沒叫號。
陳曼曼的團隊以“補光不均”為由,反復(fù)要求調(diào)整燈位。足足等了四十分鐘,
主燈才重新對準中央?yún)^(qū)域?!敖瓭O,你先上。”副導(dǎo)演終于開口。她站起身,脫下外套,
露出定妝服——一襲墨藍長裙,領(lǐng)口微立,袖口收窄。沒有首飾,也沒化妝,
只涂了點潤唇膏。她剛走到站位點,陳曼曼忽然轉(zhuǎn)身,像是要拿包,手臂一甩,
肘部“不小心”撞上了燈架。主攝影燈晃了一下,接著傾倒,強光直射江漁面部。
現(xiàn)場一片驚呼。她沒閉眼,也沒后退。視線快速掃過四周,
立刻鎖定了左側(cè)角落的立式反光板。她往前半步,像是被燈光逼得踉蹌,實則借勢調(diào)整角度,
右腳輕輕一踢反光板底座。反光板微微偏轉(zhuǎn),強光瞬間折射,直打在陳曼曼臉上。
陳曼曼“啊”了一聲,抬手遮眼。她臉上剛上完的粉底在高光下迅速融化,
鼻翼兩側(cè)的遮瑕裂開細紋,像干涸的河床。妝發(fā)師急忙沖上來打傘?,F(xiàn)場安靜了幾秒。
江漁站回原位,聲音平穩(wěn):“燈穩(wěn)了,可以拍了?!备睂?dǎo)演愣了愣,點頭示意攝影師開始。
陳曼曼冷著臉退到一旁,甩了下頭發(fā),對經(jīng)紀人林薇低語幾句。林薇立刻走向攝影師,
壓低聲音:“剛才那一下是故意的吧?你們真要拍她?
”攝影師猶豫地看向監(jiān)視器后的周懷安。他始終沒抬頭,正低頭翻著場記表,
仿佛什么都沒聽見。江漁沒解釋,只對攝影師點了下頭:“您按導(dǎo)演要求拍,我配合。
”她走到主光源下,摘下口罩,素顏面對鏡頭。閃光燈開始連拍,她一動不動,眼神沉靜,
像在看很遠的地方。三分鐘過去,攝影師收手:“沒問題了。”林薇冷笑一聲,
轉(zhuǎn)身走向茶水區(qū)。路過江漁時,故意撞了下她的保溫杯。杯子倒地,蓋子崩開,水灑了一地。
江漁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杯底躺著一顆糖——彩虹色包裝紙,邊緣泛舊,像是被摩挲過很多次。
她指尖頓了一下,迅速用紙巾包住糖,塞進衣袋。蓋上杯蓋,沒抬頭。林薇站在幾步外,
盯著她動作,忽然抬腳,狠狠踩下。保溫杯被踩裂,玻璃碎片濺到江漁腳踝,劃出一道細痕。
水徹底漏光,紙巾團濕了一角?!氨訅牧丝梢該Q。”江漁蹲著沒動,聲音不輕不重,
“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林薇瞇眼:“你說什么?”江漁抬頭,直視她:“我說,
杯子壞了可以換?!彼酒鹕?,拍了拍裙擺,轉(zhuǎn)身朝化妝間走去。
包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沒看,只是把糖紙在口袋里攥緊。周懷安在監(jiān)視器后按下暫停鍵。
回放畫面定格在林薇踩杯瞬間,她袖口因抬手露出一截文件角,上面“對賭”二字清晰可見。
他手指在桌沿輕敲兩下,低聲對助理說:“查陸家最近的資金流向。”助理點頭離開。
他起身,走向茶水區(qū),彎腰撿起半塊殘破的保溫杯蓋。指尖蹭到一點濕痕,他看了眼,
放進口袋。江漁在化妝間門口停下,從鏡子里看見林薇跟了過來。她沒關(guān)門,
取出口紅慢慢補妝。“你以為裝清高就有用?”林薇靠在門框上,“這圈子里,沒背景的人,
站都站不穩(wěn)?!苯瓭O擰上口紅,放進包里:“你說得對。”林薇一愣。江漁拿起包,
往外走:“所以我從不靠別人站穩(wěn)?!彼叱龌瘖y間,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
周懷安迎面走來,兩人錯身時,他低聲說:“明天試戲,帶本子。”她點頭,繼續(xù)往前。
回到候場區(qū),她打開包,取出那包彩虹糖。包裝紙很舊,但沒破損。她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終于在背面發(fā)現(xiàn)一行極小的印刷字:“編號07-19,僅限內(nèi)部發(fā)放”。她把糖放回口袋,
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搜索“城西制糖廠 第七區(qū)”,衛(wèi)星圖上那圈圓形痕跡還在,
邊緣野草茂盛。她放大截圖,發(fā)現(xiàn)圓心位置,似乎有一道淺淺的刻痕,像是被人用工具劃過。
她正要截屏,手機彈出一條新消息。陌生號碼:“你沒問那顆糖是誰放的?!彼⒅聊唬?/p>
手指懸在鍵盤上。對方又發(fā)來一張圖——一張老式糖果包裝紙的掃描件,右下角有手寫編號,
墨跡模糊,但能看出是“07-19”。她抬頭,看見林薇站在走廊另一端,正盯著她看。
江漁沒躲,也沒收手機。林薇轉(zhuǎn)身走了。她低頭,回復(fù):“我不需要猜?!卑l(fā)送后,
她把手機倒扣在桌上,拉開保溫杯的殘殼,從夾層里抽出一張小紙條——原本貼在杯套內(nèi)側(cè),
被水浸過,字跡暈開,但仍能辨認:“光會照到你腳底,別怕影子歪。
”第5章:舊友重逢江漁把那張被水浸過的紙條重新折好,塞進外套內(nèi)袋。她沒再看手機,
也沒回望走廊盡頭林薇消失的方向。宴會廳的指引牌在轉(zhuǎn)角處亮著微光,她順著箭頭走,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有發(fā)出聲音。慶功宴設(shè)在酒店頂層,水晶燈懸在中央,
映得香檳塔泛著細碎的光。她站在入口處,看見張姐正和幾個制片人談笑,耳墜晃動,
像某種無聲的信號。她徑直走過去,端起一杯果汁?!皢?,這不是我們未來的女主角嗎?
”張姐轉(zhuǎn)過身,嘴角揚起,“劇本是誰給的,你心里最清楚。別裝出這副清湯寡水的樣子,
圈子里誰不是靠人捧?”江漁沒看她,指尖在杯壁上輕輕一碰,果汁晃了半圈?!澳阏f得對。
”她終于開口,“但我沒問過誰要機會?!睆埥憷湫Γ骸白煊灿惺裁从??
你連個正經(jīng)經(jīng)紀人都沒有,靠什么站穩(wěn)?”江漁低頭抿了一口,果汁微酸。
她從口袋里摸出那顆彩虹糖,包裝紙在燈光下泛著舊色。她沒拆,只是把它放在掌心,
合攏手指?!拔铱窟@個。”她說。張姐盯著她的手,眼神忽然變了,像是認出了什么,
又迅速壓下去。江漁轉(zhuǎn)身離開,走向露臺方向。她知道陸硯常在宴會間隙抽煙,
也記得周懷安從不參加這種場合??山裢?,她必須確認一件事。露臺門半掩,她放慢腳步,
聽見陸硯的聲音從玻璃后傳來。“周懷安必須簽三億對賭,不然這片子別想過審。
”他語氣輕松,像在說天氣,“江漁?不過是個群演,能演就演,不能演換人。
陳曼曼粉絲多,數(shù)據(jù)撐得住?!标惵p笑:“她真以為自己能當女主?導(dǎo)演捧她,
還不是因為……”“別管為什么。”陸硯打斷,“只要他簽了字,三年內(nèi)票房不達標,
就得滾出影壇。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清高多久?!苯瓭O后退一步,貼著墻邊站定。
她從包里取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假裝補妝,手指在屏幕邊緣輕劃兩下。直播已開,
信號穩(wěn)定。她退回室內(nèi),繞到服務(wù)臺旁,趁著服務(wù)員換托盤的空隙,
將手機貼在露臺玻璃門內(nèi)側(cè)。玻璃微震,錄音界面開始跳動波形。
“對賭協(xié)議……三億……滾出影壇……”關(guān)鍵詞陸續(xù)錄入。她收回手機,心跳平穩(wěn)。
這不是第一次在夾縫里找證據(j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當作棋子。但她知道,這一次,
規(guī)則該改了。她走到香檳塔旁,將手機反扣在底座凹槽里。Wi-Fi信號滿格,
直播觀看人數(shù)正從幾千跳向十萬。她深吸一口氣,按下置頂按鈕?!按蠹液茫沂墙瓭O。
”她聲音不高,但清晰,“剛才在露臺,我錄到了一段對話。陸硯先生說,
周導(dǎo)必須簽三億對賭,否則就要離開這個行業(yè)。他還說,我只是個群演,隨時可以換掉。
”宴會廳瞬間安靜。有人抬頭,有人掏出手機?!拔也环裾J自己是個群演。”她繼續(xù)說,
“我跑過三年龍?zhí)祝粨Q過角,也被潑過奶茶。但我沒放棄演戲,因為我相信,
表演不是數(shù)據(jù),不是炒作,而是真實?!彼D了頓,目光掃過人群。
“現(xiàn)在有人想用三億買斷一個導(dǎo)演的尊嚴,用資本決定一部電影的命運。
我不是來求誰給機會的。我是來告訴你們——這不公平?!痹捯粑绰洌瑑擅脖_過來,
一人伸手要搶手機,另一人直接拔了現(xiàn)場路由器電源。直播畫面卡住,
但未中斷——她提前連接了備用熱點?!靶盘柷械酵饩W(wǎng)了?!彼届o地說,“你們可以關(guān)燈,
可以斷電,但關(guān)不掉所有人的眼睛?!睆埥阃蝗粵_過來,一把拽住她手腕:“你瘋了?
這是直播!你知道陸家能讓你一輩子接不到戲嗎?”江漁沒掙脫,
只是看著她:“那你當初為什么幫我進組?”張姐嘴唇動了動,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