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邊的蓮霧剛落了一層,顏淡捏著裙擺的手還沒松開——她剛從蓮苞里化出人形,額間還帶著點未褪的粉暈,正和姐姐芷昔并排站著,聽?wèi)?yīng)淵帝君那句“一強(qiáng)一弱,日后修行,還需勤勉”的評定。話音剛落,九天之上突然砸下一片金光,像天帝打翻了盛滿金箔的匣子,鋪天蓋地懸在半空,字跡清晰得連蓮瓣上的細(xì)絨都照得發(fā)亮。
天幕中顯示"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大道有感天道不全,有些事情會走向毀滅,所以降下天幕警視,改變結(jié)局,有的世界氣運之子死亡,世界也會跟著滅亡,有的世界氣運之子受了很多苦難,有的人看到了與他們寫的話本,覺得不能讓他們意難平”
顏淡嚇得往芷昔身后縮了縮,眼睛卻瞪得溜圓,手指悄悄拽住姐姐的衣袖:“姐姐,那是什么?比九重天的琉璃燈還亮!”她剛化型,識不得多少字,只覺得那些跳動的金光像活物,心里發(fā)慌又忍不住好奇,鼻尖微微泛紅。
芷昔比妹妹沉穩(wěn)些,卻也白了臉色。她握緊顏淡微涼的手,目光在“毀滅”“世界滅亡”幾個字上頓了頓,指尖沁出薄汗。帝君剛說她強(qiáng)、妹妹弱,這天幕便說“氣運之子”關(guān)乎世界存亡,難道……她不敢深想,只把顏淡往身后護(hù)得更緊些,低聲道:“別怕,有帝君在。”
應(yīng)淵立于蓮臺之上,玄色廣袖在金光中微動,眉心的一點朱砂痣仿佛被染上了層寒霜。他修行萬年,見慣了三界異象,此刻卻因“天道不全”四字凝了神?!皻膺\之子……”他低聲念著,目光掃過眼前兩個怯生生的蓮仙——一個縮在姐姐身后探頭探腦,一個強(qiáng)作鎮(zhèn)定卻指尖發(fā)顫,又望向天幕上“苦難”“意難平”幾字,眸色深了深。這兩個剛化型的小家伙,連仙階都還沒定,怎會和“氣運”扯上關(guān)系?可那“改變結(jié)局”的警示,卻像一滴墨,落在他萬年不變的平靜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旁邊侍立的仙官早已亂了陣腳,竊竊私語聲順著風(fēng)飄過來:
- “天道示警?還要毀滅?這是要出大事了?”
- “氣運之子……莫不是帝君?只有帝君能護(hù)三界安穩(wěn)吧?”
- “話本?誰會寫咱們的事?難不成咱們的命數(shù),早被人看透了?”
- “那兩個蓮仙剛化型就遇上這等事,看著倒像是……”話沒說完,被旁邊的仙官狠狠瞪了一眼,慌忙閉了嘴。
顏淡聽不懂那些復(fù)雜的詞,卻抓住了“改變結(jié)局”四個字,她仰起臉看應(yīng)淵,聲音細(xì)細(xì)的,帶著點奶氣:“帝君,‘結(jié)局’是什么?能改嗎?就像……就像我剛才化型時,差點把花瓣蹭掉,后來又粘回去了那樣?”
應(yīng)淵看向她,眸光微緩,卻沒回答。他抬手揮出一道結(jié)界,將瑤池與外界的議論隔開,指尖拂過天幕投下的金光,那光竟溫順地繞著他的指尖轉(zhuǎn)了圈?!疤斓乐?,未必盡實。”他聲音清冷,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做好分內(nèi)之事,其余不必多慮?!?/p>
可顏淡沒看見,他轉(zhuǎn)身時,玄色衣袖下的手,悄悄攥了一下,指節(jié)泛白。而芷昔望著天幕上“意難平”三個字,忽然覺得心口像被蓮蕊扎了下,隱隱發(fā)疼,眼眶微微發(fā)熱。
桃花瓣正隨著劍光簌簌落下,溫客行的扇子點向周子舒咽喉,周子舒的匕首擦著他手腕旋過——兩道身影在漫天粉色中交錯的瞬間,頭頂?shù)奶旃馔蝗涣亮耍裼腥讼崎_了覆蓋山林的錦緞,金字如星子綴在天幕上,連飄落的花瓣都被照得透亮。
溫客行的扇子頓在半空,桃花瓣粘在他發(fā)間,他挑了挑眉,眼底的戲謔先褪了三分,轉(zhuǎn)而染上探究?!耙换ㄒ皇澜纾蝗~一菩提?”他輕念著,指尖捻起一片花瓣,“這調(diào)調(diào)倒像老和尚念經(jīng),可后頭……”目光掃過“毀滅”“氣運之子”,忽然低笑一聲,扇子“唰”地合上,點了點天幕,“周兄,你看這天道,倒比咱們江湖的野史還熱鬧。”話雖輕松,可他望著“氣運之子受了很多苦難”時,瞳孔微縮,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轉(zhuǎn)瞬又掩在笑意里。
周子舒收了匕首,玄色衣袍上沾著幾片粉白,他仰頭看了片刻,眉頭微蹙?!疤斓啦蝗薄案淖兘Y(jié)局”,這些詞像冰碴子,落進(jìn)他剛暖了些的心窩。他想起自己釘入七竅三秋釘?shù)臎Q絕,想起那些在天窗里流過的血,喉間泛起一絲澀。“氣運之子……”他低聲道,目光掠過溫客行,又落回天幕,“誰的意難平?”聲音很輕,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他早已不信命,可“毀滅”二字,還是讓他想起了那些沒能護(hù)住的人。
溫客行湊近幾步,扇子輕敲他肩頭:“周兄覺得,咱們倆這模樣,像不像那‘氣運之子’?”他笑得狡黠,眼底卻藏著認(rèn)真,“你看啊,一個退隱江湖的故人,一個閑散浪蕩的過客,論經(jīng)歷,怕是都能在江湖排上號;論意難平……”話沒說完,被周子舒一記眼刀掃過來,他立刻改口,“哎哎,開個玩笑。不過這天幕說‘改變結(jié)局’,倒像是在給咱們指條明路?!?/p>
周子舒沒接話,只是望著天幕上“有的人看到了與他們寫的話本”,忽然想起溫客行總說他“像話本里走出來的苦情主角”。難道他們?nèi)缃竦南嘤?、比武、這桃花林里的片刻安寧,早已被什么人寫進(jìn)了紙頁里?那些尚未發(fā)生的事,那些可能存在的“意難平”,又是什么?他握緊了腰間的琉璃甲,指節(jié)泛白。
溫客行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扇子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肮芩裁刺斓罋膺\,”他聲音沉了些,桃花瓣落在他睫毛上,“若真有什么‘意難平’,咱們自己改了便是。周兄,你說呢?”
周子舒?zhèn)阮^看他,見他眼里沒了戲謔,只剩一片清明,忽然勾了勾唇角,那抹笑比桃花還淡,卻帶著股豁出去的勁:“改就改了,難道還怕了這天不成?”
風(fēng)卷著花瓣掠過天幕,金字在光里微微晃動。
桃花林外的山道上,幾個結(jié)伴趕路的江湖客正歇腳,忽見天幕懸于半空,驚得手里的水囊都掉了:
- “我的娘!這是什么神跡?”一個背著長劍的少年指著天幕,眼睛瞪得溜圓,“天道示警?還要毀滅?這江湖是要變天了?”
- 旁邊的灰衣老者捋著胡須,眉頭緊鎖:“‘氣運之子’……聽著就非尋常人。方才那桃花林里有劍氣,莫不是里面的兩位高人?看他們身手,倒真像能擔(dān)此名的。”
- “苦難?意難平?”一個穿紅衣的女子撇嘴,“江湖人誰沒點苦水?難不成還真要被什么‘話本’寫了去?我看是有人故弄玄虛!”話雖如此,卻忍不住往桃花林的方向望了望——方才那兩道身影,一招一式都透著股說不清的韻味,確實不一般。
- 有個戴斗笠的漢子悶聲道:“管他什么氣運,要是真能‘改變結(jié)局’,倒盼著那些冤死的弟兄能活過來……”聲音發(fā)啞,斗笠下的肩膀微微顫抖。
少年少女正探頭探腦,他們是些被仇家追殺的孤苦孩子,見天幕亮起來,嚇得縮成一團(tuán):
- “那是什么?比夜里的鬼火還嚇人!”小姑娘攥著身旁少年的衣袖,聲音發(fā)顫。
- 稍大些的少年盯著“氣運之子”幾個字,小聲道:“武功那么好,會不會就是……”話沒說完,被同伴捂住了嘴,卻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桃花林中并肩而立的兩道身影,眼里又怕又奇。
風(fēng)穿過林葉,將這些細(xì)碎的議論送向遠(yuǎn)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