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鬼泣嶺那片令人心悸的血色光暈范圍后，成墨并未循原路返回下宅鄉(xiāng)。
他半扶著梅笑寒，方向一轉(zhuǎn)，便朝著更偏僻、更荒涼的深山里行去。
梅笑寒體內(nèi)狀況極糟。
紅光引動、深入骨髓的陰寒死氣，伴隨五彩髓砂力量的逐步耗盡，再次席卷而來，在她本就脆弱的經(jīng)脈中瘋狂涌動，痛感愈發(fā)強烈、難忍。
她面色慘白，呼吸急促，全靠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以及成墨手臂傳遞來的那股沉穩(wěn)、帶著一絲涼意的力量，強撐著。
成墨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步伐比之前緩慢沉重了許多。
行至一處背風的無名山坳，他終于停下，將梅笑寒小心安置在一塊平整的大石旁。
“先穩(wěn)住內(nèi)息?！彼曇粢琅f沙啞，聽不出太多情緒波動。
邊說邊從懷中貼身取出一塊指甲蓋的綠色靈石。
成墨略一停頓，指尖閃出靈光，朝著綠色靈石中間一劃。
靈石一分為二。
他將其中一塊遞給梅笑寒，自己則握著另一塊，盤膝坐下，不再言語，閉目運轉(zhuǎn)功法。
梅笑寒接過他遞過來的靈石，心頭猛地一震。
這絕非隨手可得的凡物！他重傷未愈，竟毫不猶豫地將如此珍貴的靈石分了一半給她？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一絲困惑涌上心頭。
靈石入手瞬間，她體內(nèi)僅存的那一絲五彩髓砂仿佛被喚醒，本能地引導著靈石中精純的靈力緩緩透出，滲入經(jīng)脈。
梅笑寒不再猶豫，壓下翻騰的心緒，運轉(zhuǎn)廢脈轉(zhuǎn)動。
靈力一入體，便與肆虐的陰寒死氣狹路相逢。
然而，預想中的激烈沖突并未發(fā)生。
那靈力竟似帶著某種奇特的疏導之力，柔和地纏繞上狂暴的陰氣，將其蘊含的極端陰寒的精粹，緩緩提煉出來，與自身交融，形成一股更易廢脈接納的奇異能量。
這股新生的奇異力量，沖刷著梅笑寒千瘡百孔的經(jīng)脈。
破損的經(jīng)脈壁在這種能量的滋養(yǎng)下，開始緩慢地彌合、拓展。
梅笑寒咬緊牙關(guān)，將全部心神沉入引導。她清晰感覺到，煉體四層的壁壘，在這股力量的反復沖刷下，轟然破碎！
煉體五層！
力量瞬間充盈四肢百骸，氣血奔涌，體表灼熱感陡然拔升一層，形成一層更堅韌的屏障，將外界陰寒死氣排斥在外。
一股短暫的、掙脫枷鎖般的舒暢感，讓梅笑寒精神一振。
左肩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也傳來陣陣麻癢，新肉滋生。
然而，伴隨綠色靈石的快速消耗，體內(nèi)尚未被完全轉(zhuǎn)化、提煉的殘余陰氣，雖被煉體五層的氣血之力約束，卻仍在經(jīng)脈深處盤旋著，如同附骨之疽。
萬幸的是，隨著傷口愈合，新的陰氣無法再侵入梅笑寒體內(nèi)，讓其多了一分自保之力。
直到次日天色微明，兩人才相繼睜開眼。
成墨臉上五根指印褪去大半，臉色雖然仍然灰白，顯然傷勢已被控制住。
他目光轉(zhuǎn)向梅笑寒，見她眼神已恢復清明，氣息也平穩(wěn)了許多，甚至還因此突破，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的觀察。
“能動？”依舊是確認的語氣，仿佛昨夜的贈予只是尋常。
梅笑寒試著活動筋骨，左肩傷口愈合良好，只余隱痛，體內(nèi)陰氣蟄伏，雖仍不時刺痛，但行動已無大礙。
“能?！彼c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成墨左頰上那未消的紫紅指印淤痕，心中那份敬重更深。
他真的只是鄉(xiāng)下買手嗎？
他對神朝律法熟悉度，遠超她這個小吏，他質(zhì)問探監(jiān)閣的氣魄，更是讓她這個小吏震驚無比。
更重要的是，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計代價地擋在她身前，還在自己危險時給了她一半的中品靈石。
這份“好”，讓她感激，也讓她心底生出一絲疑惑。
梅笑寒壓下心中翻涌的思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你呢？”
成墨沒有回答，站起身，拍去衣袍上的塵土，“靈石所剩無幾，唯余灰市一線之機。”
他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陡峭山路，“走，帶你去灰市?！?/p>
兩人在崎嶇濕滑的山徑間沉默穿行，最終，他們在半山腰一處幾乎被深綠色藤蔓、完全覆蓋的崖壁前停下。
洞口藤蔓有明顯被頻繁撥動的痕跡。
成墨利落撥開藤蔓，一股混合著泥土腥氣、潮濕苔蘚、陳年礦石粉塵的氣息撲面而出。
成墨矮身，率先彎腰鉆入幽暗洞口，梅笑寒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后。
洞內(nèi)狹窄幽深，光線昏暗，僅靠石壁上零星鑲嵌的的螢石勉強照明。
深入數(shù)十步，小心繞過一塊崩塌的巨大落石，眼前才豁然開朗：一個由天然溶洞稍加開鑿、拓展而成的隱秘“灰市”。
與云州城西那喧囂嘈雜的黑市截然不同，此地較為安靜，只有極低的的交談聲、鐵器工具敲擊石頭的沉悶聲，以及某些人因緊張發(fā)出的粗重喘息聲……。
規(guī)模不大，稀稀拉拉十來個攤位散落在溶洞各處。
每個攤位前，都隨意堆放著大小不一的毛石。
買家、賣家均眼神警惕，交易過程迅速，彼此間盡可能保持著最大的安全距離。
這是底層修士在死亡邊緣徘徊的隱秘**，每一塊蒙塵的石頭都可能藏著改變命運的微光，更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梅笑寒敏銳地感知到，溶洞幾個陰影最為濃重、視線難以企及的角落里，無聲蟄伏著數(shù)道強橫冰冷的氣息。
那氣息帶著審視的目光，漠然地掃過每一個進入此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