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中的液體突然沸騰起來,三個模糊的字跡如同被無形之手攪動,漸漸消散。蘇夜白盯著那片猩紅,頸側(cè)的黑線突然刺痛,仿佛有細小的蟲子在皮下蠕動。
"地窖..."他低語著,握緊那枚從獨臂老者口中吐出的青銅鑰匙。鑰匙在他掌心微微發(fā)燙,表面的紋路竟與血池邊緣的凹槽完美吻合。
柳如煙的白綾無聲地收回袖中,她站在染池另一側(cè),短劍上的雨水滴落在血池中,激起一圈圈漣漪。"這池子通著地窖。"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染坊內(nèi)回蕩,"二十年前,我父親用七重禁制封住了入口。"
陸鳳鳴指揮著捕快們搜查染坊各處,自己則快步走到蘇夜白身旁:"蘇兄,這鑰匙..."
"是開地窖的。"蘇夜白轉(zhuǎn)向血池邊緣,那里有一塊不起眼的青石板,上面刻著與鑰匙相同的紋路。他蹲下身,將鑰匙插入石板中心的凹槽,輕輕一轉(zhuǎn)。
染坊地面突然震動,血池中的液體急速旋轉(zhuǎn),形成一個漩渦。池底的暗門緩緩開啟,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階。一股腐朽的氣息混合著某種奇異的藥香撲面而來,蘇夜白頸側(cè)的黑線隨之劇烈跳動。
"我下去。"蘇夜白站起身,從藥箱中取出三顆青色藥丸,自己服下一顆,其余遞給陸鳳鳴和柳如煙,"含在舌下,可避瘴氣。"
柳如煙接過藥丸時,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蘇夜白的手腕。她的瞳孔微微一縮——蘇夜白的脈搏竟比常人慢了近半。
三人沿著濕滑的石階下行,琉璃燈的光芒在狹窄的通道中搖曳。石壁上布滿青苔,間或有暗紅色的手印,像是有人曾拼命想要爬出去。臺階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門上的鎖鏈已經(jīng)被人斬斷。
"有人來過。"陸鳳鳴壓低聲音,手按在刀柄上。
蘇夜白輕輕推開鐵門,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門內(nèi)的景象讓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地窖中心是一個巨大的青銅丹爐,爐身刻滿詭異的符文,爐底仍有暗火在燃燒。四周的架子上擺滿了琉璃瓶罐,里面浸泡著各種人體器官。最駭人的是墻角那排鐵籠,每個籠子里都蜷縮著一具干尸,死狀與趙師傅如出一轍:掌心延伸出青線,嘴角帶著詭異的微笑。
"他們在煉'青冥引'。"蘇夜白的聲音有些發(fā)緊,"用活人做藥引..."
柳如煙的白綾突然無風自動,指向丹爐后方:"那里有東西。"
三人繞到丹爐后面,發(fā)現(xiàn)地上散落著幾頁殘破的紙張。蘇夜白拾起一張,上面是用血寫就的古怪符號,但在頁腳處,他認出了父親的筆跡——"蘇玄"二字被劃去,旁邊批注著"邪術(shù)害人"。
"這是我父親的手筆。"蘇夜白的手指微微發(fā)抖,"二十年前,他參與剿滅幽冥教時,曾試圖破解他們的秘術(shù)..."
一陣陰風突然從地窖深處吹來,琉璃燈的火苗劇烈搖晃。陸鳳鳴猛地轉(zhuǎn)身,刀已出鞘:"什么人?"
黑暗中傳來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像是鐵鏈拖過地面。蘇夜白迅速將幾頁殘紙塞入懷中,示意兩人戒備。柳如煙的白綾如靈蛇般游出,在黑暗中探尋。
"救...救我..."微弱的呻吟從地窖深處傳來。
三人循聲而去,在最后一個鐵籠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他雙腕被鐵鏈鎖住,胸前插著七根銀針,排列方式與獨臂老者肩上的如出一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舌頭被割去了一半,傷口處纏著浸滿藥汁的布條。
"是'百草生'的同伙。"蘇夜白檢查著男子的傷勢,"影魅用七星鎖魂術(shù)控制了他,但不知為何留了他一命。"
男子看到蘇夜白,渾濁的眼中突然迸發(fā)出奇異的光彩。他掙扎著抬起手,用殘缺的舌頭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音節(jié):"樓...柳...青..."
"煙雨樓?柳如煙?"陸鳳鳴疑惑地看向柳如煙。
柳如煙面若冰霜:"他在胡言亂語。"
男子突然劇烈掙扎起來,鐵鏈嘩啦作響。他拼命指向地窖頂部,那里垂下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黑線,若不細看幾乎無法察覺。蘇夜白順著黑線望去,發(fā)現(xiàn)它連接著一個隱藏在陰影中的小機關(guān)——一塊可以移動的石板。
"上面有東西。"蘇夜白縱身躍起,手指輕觸石板。石板應(yīng)聲而開,一個小包袱掉了下來。包袱里是一本殘缺的冊子,封面上用朱砂寫著"青冥秘錄"四字,正是蘇夜白父親當年遺失的那半卷。
男子看到冊子,發(fā)出凄厲的嗚咽聲,突然用頭猛撞鐵籠。蘇夜白想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男子的太陽穴撞上一根突出的鐵釘,當場氣絕身亡。詭異的是,他死前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與那些干尸如出一轍。
"他害怕這本冊子..."蘇夜白翻開封皮,第一頁上畫著一個熟悉的圖案:被橫線貫穿的幽冥教標記,旁邊寫著"樓中柳,柳下影,影藏青"九個小字。
柳如煙突然按住蘇夜白的手腕:"有人來了。"
地窖入口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捕快們的驚呼。陸鳳鳴正要回應(yīng),蘇夜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些腳步聲太輕了,不像是穿著官靴的捕快。
三人屏息凝神,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地窖內(nèi)的琉璃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無數(shù)細小的破空聲襲來。柳如煙的白綾瞬間展開,在三人周圍形成一道屏障,叮叮當當?shù)穆曧懕砻靼拙c擋住了無數(shù)暗器。
"影魅回來了。"蘇夜白低聲道,同時將《青冥秘錄》塞入懷中。他感到頸側(cè)的黑線突然灼熱起來,仿佛在呼應(yīng)什么。
黑暗中傳來影魅刺耳的笑聲:"蘇家的小崽子,把冊子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陸鳳鳴拔刀在手,怒喝道:"裝神弄鬼!有本事現(xiàn)身一戰(zhàn)!"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詭異的笛聲,地窖內(nèi)的干尸突然齊齊睜開眼睛,空洞的眼窩中泛著青光。鐵籠吱呀作響,那些干尸竟然開始活動,朝著三人爬來!
"控尸術(shù)!"柳如煙短劍出鞘,劍鋒劃過一道寒光,最前面的干尸應(yīng)聲而斷。但更多的干尸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蘇夜白迅速從藥箱中取出一包粉末撒向空中,同時彈出一根銀針擊打在地窖墻壁上,濺起一簇火星。粉末遇火即燃,爆出一片刺目的白光。干尸們發(fā)出凄厲的嚎叫,紛紛后退。
"走!"蘇夜白抓住兩人手臂,沖向地窖另一側(cè)的狹窄通道。那是他剛才就注意到的排水暗道,勉強可容一人通過。
三人擠入暗道,身后傳來影魅憤怒的尖嘯。暗道內(nèi)濕滑陰暗,不時有老鼠從腳邊竄過。跑了約莫半刻鐘,前方出現(xiàn)一絲亮光——那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爬出暗道后,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竟站在煙雨樓后院的假山旁。暴雨已經(jīng)停歇,東方泛起魚肚白。蘇夜白懷中的《青冥秘錄》突然變得滾燙,他掏出來一看,封皮上的"青冥"二字正滲出絲絲血跡。
"這書..."陸鳳鳴驚疑不定地看著那詭異的血跡。
"它在呼應(yīng)什么。"蘇夜白望向煙雨樓主樓,那里的某個窗口亮著燈,隱約可見一個人影。
柳如煙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那是我的房間...但我明明..."
話音未落,主樓窗口的人影突然轉(zhuǎn)頭,雖然隔著很遠,但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張與柳如煙一模一樣的臉,正對著他們露出詭異的微笑。
蘇夜白感到懷中的冊子劇烈震動,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影魅為何能輕易進出煙雨樓?為何死者都提到"樓...柳..."?為何柳如煙對染坊如此熟悉?
他看向身旁的柳如煙,發(fā)現(xiàn)她的袖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小的裂痕,露出里面一抹黑色——正是影魅黑袍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