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像是在處理極其復雜的信息：【林薇會在大三那年，幫你攔截一份偽造的舉報材料（關于你利用信息差賺差價），途中被對方推下樓梯，摔斷右臂。因右手無法握筆，被迫放棄設計，畢業(yè)后接受家人安排的相親，嫁給一個酗酒的商人，三十五歲時離婚，獨自撫養(yǎng)孩子?！?/p>
詳細到年份的“未來”像電影畫面一樣在腦海里鋪開，沈明軒的腳步頓住了。他仿佛能看到林薇穿著婚紗，臉上卻沒有笑容；看到她對著畫板，右手打著石膏，眼淚一滴滴落在畫布上；看到她在廚房里，一邊哄著哭鬧的孩子，一邊躲閃著丈夫揮過來的拳頭……
“夠了?！彼吐曊f，聲音發(fā)顫。
原來所謂的“軌跡相悖”，不是簡單的性格不合，而是血淋淋的代價。天道不是在阻止他談戀愛，而是在告訴他：有些靠近，本身就是傷害。
“那我呢？如果我沒讓她幫忙，自己處理那件事呢？”
【你會因舉報材料被學校調(diào)查，雖最終洗清嫌疑，但會錯過重要的實習機會，后續(xù)發(fā)展延遲三年，且會與林薇產(chǎn)生隔閡——她會認為你不信任她?！?/p>
沈明軒靠在圍墻上，望著空蕩蕩的操場，突然覺得很累。擁有了窺探未來的能力，反而失去了年少輕狂的勇氣。以前總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現(xiàn)在才知道，命運的絲線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每一個選擇背后，都連著無數(shù)條看不見的因果。
回到家時，父親正對著復健方案發(fā)愁。上面寫的“特定角度按摩膝關節(jié)”，他總掌握不好力度。沈明軒走過去，接過父親的腿，按照天道提供的細節(jié)調(diào)整手勢：“爸，這樣按，是不是舒服點？”
“哎，對，就是這個勁兒！”父親舒了口氣，看著兒子認真的側(cè)臉，突然說，“下午老王來電話了，說工地老板想讓我回去當監(jiān)工，不用干重活，一個月給三千?！?/p>
沈明軒心里一動：“您答應了？”
“沒敢答應，”父親嘆了口氣，“我這腿……而且，我總覺得那老板沒安好心，上次我摔傷，他就沒按規(guī)矩賠償。”
沈明軒立刻在心里發(fā)問：“工地老板是不是有問題？”
【老板近期挪用工程款堵伯，欠了高利貸，想讓你父親回去當監(jiān)工，實則是想找個“替罪羊”——他計劃在材料上做手腳，若工程出問題，就把責任推給負責監(jiān)管的你父親?！?/p>
“不能去！”沈明軒的聲音陡然提高，“爸，那老板是騙子，他想害您！”
他把天道說的情況簡化了一下，只說老板挪用公款，可能會連累監(jiān)工。父親聽得臉色發(fā)白，趕緊給老王回了電話，說自己腿還沒好，去不了。
掛了電話，父親看著沈明軒，眼神復雜：“小軒，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沈明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總不能說自己能聽見天道的聲音吧？
“我……我聽以前的工友說的，”他胡亂編了個理由，“他們說那老板最近不對勁，經(jīng)常有人上門討債?！?/p>
父親半信半疑，但沒再追問。沈明軒松了口氣，太陽穴的刺痛卻越來越明顯，眼前甚至開始發(fā)黑。他扶著桌子坐下，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母親趕緊拿來毛巾，給他擦汗，“是不是中暑了？”
“沒事，媽，可能有點累?！鄙蛎鬈庨]了閉眼，在心里問天道，“我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氣運消耗太多了？”
【是。今日三次提問均涉及他人命運軌跡，消耗超過閾值。短期癥狀為頭暈、乏力，長期過度透支，會導致免疫力下降，易患疾病?！?/p>
“那……怎么才能補回氣運？”
【無解。氣運非實物，隨因果流轉(zhuǎn)而增減。你規(guī)避災禍、獲取利益，本質(zhì)是截取他人運勢，需以自身福澤償還?！?/p>
沈明軒的心沉到了谷底。原來這“開掛”的能力，不是免費的午餐，而是用自己的健康甚至壽命換來的。他想起剛才在學校圍墻邊，那種想要“逆天改命”的沖動，突然覺得后怕——如果真的為了林薇對抗天道提示，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接下來的幾天，沈明軒刻意減少了提問的次數(shù)。他不再追問未來的事，也不再打聽別人的隱私，只是按部就班地幫父親復健，陪母親去公園散步，偶爾看看金融相關的入門書。
奇怪的是，當他不再依賴天道時，心里反而踏實了不少。雖然還是會想起林薇，想起那個可能的未來，但他漸漸明白：有些錯過，不是懦弱，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守護。
錄取通知書寄來那天，沈明軒正在廚房給母親熬藥。紅色的信封上印著燙金的?；眨褚粋€沉甸甸的承諾。他拿著通知書，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天空。
“喂，”他輕聲在心里說，“我以后盡量少問你問題，這樣……我的氣運是不是就不會掉得那么快了？”
天道沒有回應。
但沈明軒好像聽到了風的聲音，穿過窗欞，帶著初秋的涼意，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肯定。
他知道，開掛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但他必須學會在“全知”和“自制”之間找到平衡。因為有些代價，他付不起，也不能付。
拆開通知書的瞬間，陽光正好落在字里行間。沈明軒笑了笑，把通知書折好，放進母親的相框旁邊。那里還放著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臉青澀，完全不知道幾個月后，自己的人生會被一道來自天道的聲音，徹底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