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晴猛地打方向盤避開一塊半埋的枯木，車后座的背包撞在車門上，發(fā)出金屬碰撞的悶響。“我爺爺?shù)娜沼浝锾徇^這個人，”她盯著后視鏡里那面懸浮的青銅巨鏡，“說他癡迷于‘鏡界轉(zhuǎn)生’，還說他找到過真正的光明鏡碎片?！痹捯粑绰?，擋風玻璃突然蒙上一層白霧，雨刮器徒勞地來回擺動，在霧面上劃出扇形的透明軌跡。
戈壁深處怎么會有霧？
林夏探身去看窗外，霧氣中突然閃過一道青藍色的光，像是有人用蘸滿磷火的筆在虛空作畫。她忽然想起465窟崩塌時直沖云霄的青光，心臟猛地一縮：“這霧不對勁，踩油門！”
陳雨晴剛將油門踩到底，車頭就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兩人在慣性中向前撲去，額頭撞在方向盤上的瞬間，林夏看見車外的霧里站著十幾個青銅面具人——他們不是追兵，面具上的紋路比之前那些更反復，眼眶處鑲嵌著暗綠色的松石，正齊刷刷地朝青銅巨鏡的方向跪拜。
“他們在等那扇門打開?！标愑昵缑龇?，指尖剛要結印，就被林夏按住了手。
偽鏡突然發(fā)燙，林夏低頭看去，鏡面浮現(xiàn)出流動的紋路，像極了血管里奔涌的血。那些紋路漸漸匯聚成一行藏文，她認出其中兩個字是“雍布拉康”，而剩下的字符扭曲變形，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刮過。
“光明鏡在雍布拉康，”林夏將鏡面轉(zhuǎn)向陳雨晴，“但這偽鏡在給我們引路的同時，也在標記我們的位置?！痹捯魟偮?，車頂上響起密集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屬。陳雨晴猛地打開天窗，一道符紙飛出去，在空中炸開金色的光團。
光團照亮的瞬間，林夏看見十幾個青銅面具人正趴在車頂，他們的身體像紙一樣單薄，四肢以違背常理的角度扭曲著。符紙炸開的沖擊力讓他們摔下車去，卻在落地的瞬間化作青煙，只留下滿地青銅面具，面具內(nèi)側(cè)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眼睛圖案。
“是鏡奴的投影，”陳雨晴重新關上天窗，“真正的本體還在鏡界里?！彼鋈恢赶騼x表盤，“油表到底了，前面好像有個廢棄的礦場?！?/p>
越野車在礦場入口處熄了火。林夏推開車門，刺鼻的硫磺味撲面而來，遠處的礦洞像一只張開的巨口，洞口掛著銹蝕的鐵絲網(wǎng)，網(wǎng)上纏著幾張泛黃的尋人啟事，照片上的人臉已經(jīng)模糊不清。她彎腰撿起一張，啟事邊緣寫著“1995年失蹤”，照片里的年輕人胸前別著和周硯同款的銅牌。
“周硯當年可能就藏在這里?！绷窒膶と藛⑹氯M兜里，突然聽見礦洞深處傳來鈴鐺聲。那聲音和張遠山留下的青銅鈴鐺一模一樣，卻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頻率，讓她指尖的偽鏡開始震動。
陳雨晴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指向礦洞頂部：“看那里?！?/p>
洞頂?shù)膸r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壁畫，剝落的石灰下露出朱砂繪制的圖案：十二面銅鏡圍成圓圈，中間是一扇半開的門，門里伸出無數(shù)只手，每只手都握著不同的青銅器物。最頂端的銅鏡被涂成金色，旁邊用藏文寫著“光明鏡引，萬鏡歸宗”。
“這是凈鏡會的祭壇?！绷窒臏惤诋?，發(fā)現(xiàn)金色銅鏡的位置有個拳頭大的凹痕，“他們早就來過這里，而且取走了什么東西?！彼焓秩ッ己?，指尖突然傳來刺痛——巖壁里嵌著半片青銅碎片，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血。
偽鏡在這時發(fā)出刺耳的嗡鳴，鏡面浮現(xiàn)出礦洞的立體影像，影像里一個白發(fā)老人正將半片青銅鏡嵌進巖壁。林夏認出那是周硯，他身后站著個穿沖鋒衣的年輕人，側(cè)臉輪廓和張遠山驚人地相似。
“張遠山的父親。”陳雨晴盯著影像里的年輕人，“他們在封印什么？”
影像突然扭曲，周硯的臉開始融化，化作一灘黑色的液體滲入巖壁。年輕人舉起青銅鈴鐺搖晃，礦洞深處傳來巨響，影像在劇烈的震動中消失，偽鏡表面裂開新的紋路，滲出的黑血滴在地上，竟像有生命般朝著礦洞深處流動。
“跟上去?！绷窒膿炱鸬厣系那嚆~鈴鐺，張遠山雕像的畫面突然閃過腦?！忚K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仿佛在傳遞某種最后的警告。
礦洞深處越來越潮濕，巖壁上布滿墨綠色的苔蘚，踩上去發(fā)出腐爛的聲響。黑血在前方匯成一道小溪，盡頭是扇被鐵鏈鎖住的鐵門，門楣上刻著雍布拉康的圖案，和照片里的銅牌如出一轍。林夏剛要去碰鐵鏈，就聽見門后傳來呼吸聲，粗重得像是破舊的風箱在拉動。
“里面有人？”陳雨晴抽出符紙，卻被林夏按住手腕。
偽鏡突然映出鐵門后的景象：一個白發(fā)老人蜷縮在墻角，胸前的銅牌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他的眼睛被挖去，空洞處插著兩根青銅細針，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林夏的心臟驟然停跳——那是周硯，他竟然還活著。
“光明鏡……”門后的老人突然開口，聲音像是生銹的鐵片在摩擦，“他們以為找到了，其實……”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里混著青銅碎屑，“那是鏡界的鑰匙，打開門的人，都會變成鏡子的養(yǎng)料?！?/p>
林夏剛要追問，鐵門突然劇烈晃動，鐵鏈在撞擊聲中寸寸斷裂。她轉(zhuǎn)身將陳雨晴推開，自己卻被一股巨力拽進門內(nèi)。黑暗中，無數(shù)只手抓住她的腳踝，拖拽著向深處滑去。偽鏡在這時爆發(fā)出刺眼的光，照亮了整個空間——這不是礦洞，而是一間巨大的石室，四壁嵌滿銅鏡，每面鏡子里都映著不同的人臉，有張遠山的父親，有周硯年輕時的模樣，甚至有林夏父親的臉。
“找到你了?！币粋€聲音從所有鏡面同時傳出，林夏抬頭看見鏡中父親的臉正在扭曲，化作那個在電話里出現(xiàn)過的陌生老者，“光明鏡的守護者，你的血脈能讓門完全打開。”
所有銅鏡突然同時炸裂，碎片在空中組成一面巨大的青銅鏡，鏡中那扇門已經(jīng)開到一半，露出后面無盡的黑暗。林夏感到血液在倒流，手腕上突然浮現(xiàn)出和張遠山胸前相同的烙印——原來她也是守經(jīng)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