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記錯的話，這人幾天前受一重傷，然后辟谷至今，今天還背著黃宥御劍飛了六百多里路……這體力真好啊(bushi)……
樓下忽傳來一陣嘈雜。黃宥扭頭去看，見是那書臺走上來一位說書人。書臺旁的說書招牌上赫然排著“今日說《黃杏記》”一列大字。
黃杏記……該不會……
剛好這一桌的“鷺城道地菜”不合口味，黃宥便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留神聽著樓下說書。
那說書先生連敲三下醒木，手里搖扇，高呼一聲：“各位看官細細聽來！”
場中嘈雜聲頓時小了點兒。那說書人搖扇，繼續(xù)道：“三百年間王氣收，山河龍脈幾沉浮。誰人執(zhí)掌風云筆？重寫乾坤萬古秋。今日咱們不說英雄傳奇，也不說才子佳人。說點咱們各位最愛聽的，航城那些權貴仙人的夜半宮漏。要說這四大門派，由三山派、一湖派組成。其中那一家獨大的湖派，如今早已是才子凋零，派往中原五洲百余大小門派的坐鎮(zhèn)長老，如今全是湖派的外姓門生，竟無一人姓湖派的字頭……”
場下眾人一聽，趕上了此等被抓到要殺頭的刺激內容，都道今日運氣不賴。于是場中嘈雜聲頓時消了不少。
“要說起這湖派緣何人丁凋零，須得提起這湖邊近五代仙人的一處古怪。仙人們和咱凡人可不一樣，人家床第之間，愛走的是旱路，不愛走水路。單單看現(xiàn)下大權在握的兄弟倆，哥哥整日喝茶聽曲，逗鳥釣魚，折子皆由其妻批復，據(jù)說那兵符都已交給妻子！你要以為這是摯愛之至？錯咯。這哥哥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龍陽人士！據(jù)說年輕時最多曾夜御六名少年郎。哥哥荒淫之至，倒也娶了一妻，因此也為湖派誕下一名繼承人……”
“…這真正把湖派祖先老臉都丟盡的，卻不是這哥哥，而是那弟弟。哥哥好歹還是鉆別人的道兒，弟弟可是旱道大敞，給別人鉆空子！這位鉆空子的是誰呢？正是如今高坐兵部的堯上卿！要說這位爺那曾經(jīng)也是得意少年郎，年紀輕輕，已是天下第一煉器宗門“天器閣”的煉器師，后結識了這湖派兄弟倆的弟弟，這才得了任職兵部的機緣。要知他當時頭頂上還有位資歷更老的天器閣第一宗師，胡煙雪……胡煙雪掛職兵部，職級卻還比這位走男人后門的堯上卿低。胡煙雪盛怒之極，挑起了天器閣內斗，卻發(fā)現(xiàn)宗門內多是趨炎附勢之輩。追隨那上卿大人的人多如牛毛，追隨他自己的卻是少之又少啊……這位胡煙雪只好出走門派。如今早已杳無音信。反觀那位走權貴后門的上卿，據(jù)傳二十萬五洲軍的官兵劍都由他鑄成，早已是大權在握。埋頭做事的，卻不如茍且做人的。此可謂，人各有命啊……”
此時座下有聽客不解，大聲駁斥道：“這埋頭做事的是胡煙雪，倒是好理解。可那堯道海又怎么是茍且做人的！哼，我倒是欣賞他有幾分謀定！”
說書人展扇輕搖，道：“這世上有多少女人為錢財出賣身體，就有多少男人為權力出賣靈魂。各位看官有所不知啊，這上卿看似是個斷袖，可他上上下下娶了七房女人，一妻六妾?？峙屡c那弟弟，不過是逢場作戲，遲早要過河拆橋啊。如此明顯的端倪，恐怕只有湖派那位弟弟，身在局中，識人不清。最具戲文手法的是，這位上卿明媒正娶的正妻，你道是誰？正是那湖派兩兄弟的親妹妹?？蓱z了那弟弟，這十幾年來，竟然要與自己的親妹妹爭寵……”
座下有人道：“照這么說，這位上卿大人倒真是眾星捧月，活得像戲文主人公！”
說書人道：“這位上卿大人的確是天授福履。自帶‘乾陽之體’誕生就算了，老天偏偏讓他又遇見了“坤陰之體”，還娶做了第四房妾室。這位堯四夫人正是十幾年前“丹教三仙子”中的大師姐丹廷若。要說這二人怎么相遇的，那也是頗具戲文手法……這二人誕下一子，天縱奇才，據(jù)說十一歲就已修得內丹，且相貌絕佳，融合了父母二人的優(yōu)異之處。正是‘凌虛四公子’中的大師兄……”
“咳、咳……”說書人鄭重其事地咳嗽兩聲，繼續(xù)道：“這乾陽坤陰如何相識，明日再做分解，各位早來！”說罷手執(zhí)醒木于書臺上一敲，算是收尾了。
……黃宥一陣無語。這些禁中語，就這么在地方酒樓里被說書人如此直白地道來?？梢婞S杏湖早已是御下無力了……
話說回來，禁中語就是賺錢。比平時說些《聊齋》、《西游》來錢快多了。眼看著底下巡場的小二，茶錢幾番堆得托盤都放不下了。
說書先生剛剛說的全是《白切黑》主線故事前的背景，大概在原書中加起來就是不到五行字的分量吧。
要知道作者光是寫個眾樂天尊征戰(zhàn)南扶國，就洋洋灑灑水了近五十萬字。其間為凸顯男主角魅力，更有一女一男為堯酌的魅力征服，前撲后繼地為堯酌當間諜甚至雙面間諜。然后在大功告成后被眾樂天尊過河拆橋了……真是和他父親堯道海一樣精通厚黑學……
這段比原書還要詳盡的說書，讓黃宥明白一件事情：這個世界是真實而自洽的，每一個甚至作者都沒想到的細枝末節(jié)都在自圓其說。
堯酌仍舊在閉目養(yǎng)神，并不打算與這刀尖舔血的說書人計較。
黃宥替說書人捏把汗，這對面坐的如果是眾樂天尊，這名說書人可就慘了……
“滾！——”酒樓門口忽地傳來一陣騷動，是掌柜將一名老叟推到了階下。掌柜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道：“大仙人也要吃飯！誰有空管你！”
老叟一介凡人，早已是白眼慣看。他只道：“掌柜大人，您行行好……實在是找不到人幫忙了……我那兒子被鮫人害得只剩最后一口氣了……”
掌柜正待開口，卻被一個高大的人影擋住了視線。
堯酌問道：“老人家，你兒子在哪里，帶我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