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的筆記本在暗房紅燈下泛著詭異的黃光。我小心翼翼地翻動著那些脆弱的紙頁,每一張都寫滿了潦草的筆記和手繪的符號。胸口的雙環(huán)水晶微微發(fā)熱,將程錦心對古老文字的知識與陳默的分析能力完美結(jié)合,幫我解讀這些加密內(nèi)容。
"找到了。"我指著第37頁角落的圖表,"靈魂定影液配方。"
蘇雨晴湊過來,她左臉的銀鹽灼痕已經(jīng)蔓延到顴骨,在紅燈下像一片蛛網(wǎng)。"三種材料:'現(xiàn)世之銀'、'往昔之汞'、'未來之晶'...這算什么配方?"
"密碼。"我的手指輕觸紙頁上褪色的指紋印,"林教授習(xí)慣用隱喻。看這里——"我指向圖表下方的微小記號,"這是守影人的密文,代表三個不同時代的靈光會據(jù)點。"
祿來相機突然從工作臺上跳起來,自動對準(zhǔn)筆記本按下快門。顯影后的照片上,原本空白的頁邊浮現(xiàn)出三幅小圖:一座二戰(zhàn)時期的醫(yī)院、維多利亞時代的光學(xué)實驗室、以及...小雨家所在的公寓樓。
"三個時代,三個地點。"我抬頭看向小雨,她正坐在暗房角落喝茶,手腕上還纏著繃帶,"你家里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嗎?祖?zhèn)鞯南鄼C?老照片?"
小雨的茶杯突然掉在地上。"我表弟...小光。他最近拍的照片里總是出現(xiàn)奇怪的時鐘,全部停在3點15分。"她的聲音發(fā)抖,"舅公去世前說過,如果家里有人開始看到'定格的時間',就要立刻聯(lián)系守影人。"
蘇雨晴猛地站起來,又因眩暈扶住墻壁。她的右手已經(jīng)完全變成銀白色,像是大理石雕塑。"我們得去——"話沒說完,她的身體突然開始閃爍,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
"蘇雨晴!"我抓住她的手臂,觸感冰冷而堅硬。雙環(huán)水晶爆發(fā)出一陣金光,勉強穩(wěn)定住她的形態(tài)。
"時間...裂隙在拉扯我..."她咬著牙說,"剛才在放映廳...張遠的相機眼爆炸時...我碰到了那塊碎片..."
我這才注意到她口袋里露出的一角金屬——那是張遠眼球中掉落的影之心碎片。此刻它正發(fā)出微弱的脈動,像顆腐爛的心臟。
"扔掉它!"我伸手去抓,卻晚了一步。
蘇雨晴的身體突然變得完全透明,只剩下一團人形輪廓的銀光。她的嘴張開說著什么,但沒有聲音傳出。接著,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線條,她徹底消失了。
地板上只留下那塊發(fā)黑的碎片,和一張飄落的照片——畫面是間二戰(zhàn)時期的醫(yī)院病房,床上躺著個穿舊式軍裝的人,胸口嵌著臺古怪的相機。
"她...穿越了?"小雨驚恐地問。
我撿起照片,雙環(huán)水晶立刻投射出更多信息:1943年,德軍占領(lǐng)區(qū),靈光會前身"銀鹽計劃"的實驗基地。蘇雨晴被拉回到了那個時間點。
"我們得等她回來。"我強迫自己冷靜,"穿越者通常會在'原時點'重新出現(xiàn),只是..."
只是可能已經(jīng)過了幾年,甚至幾十年。后半句我沒說出口。
……
等待的每一分鐘都像被拉長的橡皮筋。我機械地幫小雨包扎手腕上滲出的銀色液體——那是被張遠抽取靈魂顯影的后遺癥。暗房里的時鐘指向凌晨2:48,但鐘擺的擺動越來越慢,像是正在失去動力。
"那個..."小雨猶豫地開口,"小光說3點15分是'死亡最活躍的時刻'..."
我猛地抬頭:"他說什么?"
"我也不懂。"小雨咬著嘴唇,"自從三個月前車禍后,小光就開始說奇怪的話。他給家里人拍的照片里,每個人身邊都飄著數(shù)字...他說那是他們的'死亡倒計時'。"
我立刻翻到筆記本最后幾頁。在一堆化學(xué)公式中間,林教授用紅筆畫了個醒目的時鐘圖案,時間定格在3:15,旁邊寫著:"當(dāng)守鐘人預(yù)見自己的死亡,門將開啟。"
"你表弟在哪?現(xiàn)在!"我抓起外套。
剛推開暗房門,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紅燈閃爍幾下后熄滅,黑暗中只聽見玻璃器皿摔碎的聲響。接著,一道刺目的銀光從暗房中央爆發(fā),伴隨著撕裂布匹般的刺耳聲音。
"退后!"我把小雨推到身后,雙環(huán)水晶自動進入防御狀態(tài),在胸前形成金色光罩。
銀光中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形輪廓。先是骨架,然后是血管和肌肉,最后覆蓋上皮膚——蘇雨晴像是被一臺看不見的3D打印機逐步構(gòu)造出來。她跪倒在地,右手緊握著一個玻璃瓶,里面裝著水銀般流動的銀色液體。
"往昔...之汞..."她艱難地舉起瓶子,左半邊身體已經(jīng)完全銀鹽化,像尊未完成的雕像,"1943年...銀鹽計劃...我從他們...首席科學(xué)家的...相機里...抽出來的..."
我接過瓶子,觸感冰涼刺骨。瓶身上刻著德文:"記憶抽取原型,批次9-A"。
"你消失了27分鐘。"我扶她坐下,發(fā)現(xiàn)她的體溫低得不正常,"那邊過了多久?"
"三天。"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看到了...靈光會是怎么開始的...他們最初是想..."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銀色的顆粒從嘴角溢出。
小雨突然尖叫一聲,指著暗房角落的鏡子。鏡中本該映出我們?nèi)说挠跋?,但現(xiàn)在只有我和小雨——蘇雨晴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團模糊的銀霧。
"副作用。"蘇雨晴苦笑,"每次穿越都會讓我更接近'那邊'..."
她的話被祿來相機突然的運轉(zhuǎn)聲打斷。相機自動吐出一張照片,顯示的是小雨家的公寓大門,門縫下滲出暗紅色液體。照片角落的時鐘清晰地顯示著:3:15。
"小光有危險!"小雨沖向門口。
我抓起相機和銀汞瓶,猶豫地看了眼蘇雨晴。她揮了揮還能動的右手:"去!我...需要...凍結(jié)一下..."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藍色液體——林教授筆記里提過的"臨時定影劑"。
"保持不動!"我喊道,"我們一小時內(nèi)回來!"
……
小雨家的公寓樓電梯停運了。我們爬樓梯到14層時,整棟樓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月光從樓梯間的窗戶照進來,在墻上投下詭異的格子陰影。
"1407室..."小雨喘著氣指向前方。
她家的門虛掩著,門把手上沾著黏稠的紅色液體——不是血,而是顯影液特有的鐵銹味混合物。我剛推開門,一陣刺骨寒風(fēng)迎面撲來??蛷d里,所有電子鐘表都定格在3:15。
"小光?"小雨輕聲呼喚。
沒有回應(yīng)。但臥室門縫下透出微弱的綠光。我示意小雨躲到沙發(fā)后,自己悄悄靠近房門。耳朵貼在門上的瞬間,我聽到了機械運轉(zhuǎn)的嗡嗡聲——是老式電影放映機的聲音。
猛地推開門,眼前的場景讓雙環(huán)水晶劇烈刺痛: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被綁在旋轉(zhuǎn)椅上,周圍擺放著七臺不同年代的攝像機,從最老式的箱式相機到最新數(shù)碼設(shè)備。每臺相機都用銀線連接著男孩的太陽穴,抽取出的銀色液體匯集到中央的燒杯中。墻上貼滿了照片,全是小光在不同場合拍的,每張都顯示著3:15的時鐘。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站在放映機旁的人影——他穿著靈光會的灰袍,背對著我們,但當(dāng)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時,兜帽下沒有臉,只有一團不斷變換的霧氣,偶爾凝結(jié)成熟悉的五官輪廓。
"主教..."我下意識地舉起祿來相機。
人影發(fā)出電子合成般的笑聲:"雙重靈魂者,你來得正好。守鐘人已經(jīng)預(yù)見了他自己的死亡時刻。"他指向小光,"3點15分,門會開啟,影之心將完整。"
小光突然抬起頭。他的眼睛變成了完全的銀白色,沒有瞳孔,只有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3...15...3...15..."隨著他的呢喃,整個房間開始震動,墻上的照片一張接一張自動燃燒。
我沖向小光,但主教揮了揮手。七臺攝像機同時亮起取景框,射出銀色絲線纏住我的四肢。劇痛中,我看到雙環(huán)水晶開始出現(xiàn)新的裂紋。
"你知道嗎?"主教的聲音忽遠忽近,"林氏家族世代都是守鐘人,他們的眼睛能看到死亡的時間點。但這個小男孩...他是特別的。他不僅能看見,還能改變。"
小光突然停止呢喃,用完全不屬于孩子的聲音說:"默心,救我。我不想成為門。"
這句話像閃電般劈開迷霧。我明白了主教的真正目的——他要利用小光的能力固定某個特定的"死亡時刻",從而打開連接靈界與現(xiàn)實的門!
雙環(huán)水晶突然自動分離。程錦心的虛影從我體內(nèi)脫離,她抓住最近的兩臺相機,以專業(yè)手法快速調(diào)整焦距。陳默的意識則控制我的身體,用戰(zhàn)術(shù)匕首割斷銀線。
"不!"主教尖叫著撲來,但他的身體突然開始閃爍,像是信號不良的投影,"你們...破壞同步..."
小光掙脫束縛的瞬間,所有攝像機同時爆炸。主教的身影扭曲成一團灰霧,被吸入了燃燒的照片中。最后消失前,他留下的話回蕩在房間里:
"月全食之夜...我們會在焦點相遇..."
我抱起昏迷的小光,他的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但額頭上多了一個微小的鐘表印記,指針靜止在3:15。
"快走!"程錦心的虛影催促,"這個地方要塌陷了!"
我們剛沖出公寓樓,整棟建筑就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不是物理上的坍塌,而是某種維度的折疊——14層變成了13層,1407室永遠消失了。
小雨抱著小光啜泣,我則看著手中的銀汞瓶?,F(xiàn)在只差"現(xiàn)世之銀"和"未來之晶"就能制作靈魂定影液了。但更緊迫的是,主教提到的"月全食之夜"——根據(jù)天氣預(yù)報,就在三天后。
祿來相機在背包里震動。取出的照片顯示蘇雨晴仍坐在暗房里,但她的銀鹽化已經(jīng)蔓延到胸口。照片邊緣浮現(xiàn)一行小字:
"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