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回紙條時,他看見林未晚房間的燈還亮著,窗戶上映著她的影子,好像在看書。
他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夜深了,他終于靜下心來刷題。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窗外的蟲鳴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
凌晨一點,他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準(zhǔn)備睡覺。
路過陽臺時,他習(xí)慣性地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林未晚的罐子空了,紙條也不見了。
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絲莫名的情緒,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圈圈漣漪。
也許,有個會做飯的同桌兼鄰居,也不是什么壞事。
第二天早上,謝時亦走進(jìn)廚房,看見林未晚正在煎雞蛋,金黃色的雞蛋煎得恰到好處,旁邊還溫著牛奶。
“早!”林未晚回頭沖他笑,“今天做了三明治和牛奶,快吃吧!”
謝時亦走到桌邊坐下,看著桌上的早餐,心里暖暖的。
“謝謝?!彼吐曊f。
“不客氣!”林未晚把三明治遞給她,“快吃吧,不然要遲到了。”
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餐,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上,空氣中彌漫著牛奶和雞蛋的香氣。
謝時亦偷偷看林未晚,她正低頭喝牛奶,嘴角沾著點奶漬,像只偷吃的小貓。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早晨,其實挺不錯的。
吃完早餐,兩人一起上學(xué)。
林未晚踩著滑板,哼著歌,心情很好的樣子。
謝時亦跟在她旁邊,手里拿著物理課本,偶爾翻幾頁。
“謝時亦,”林未晚忽然開口,“周末有空嗎?我想去舊貨市場買點東西,你能不能陪我去?聽說你對那里很熟。”
謝時亦猶豫了一下。
他周末本來想在家刷題,順便幫楊子毅修修舊電腦。
但看著林未晚期待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可以。”
林未晚眼睛一亮:“太好了!那我們周末早上九點去?”
“嗯?!?/p>
走到學(xué)校門口,林未晚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一個小袋子遞給謝時亦:“給你?!?/p>
謝時亦接過袋子,打開一看,里面是幾顆用彩色糖紙包著的糖果,形狀像星星?!斑@是……”
“星星糖!”
林未晚笑得眉眼彎彎。
“新加坡買的,很甜,做題累了可以吃一顆。就當(dāng)……謝謝你陪我去舊貨市場?!?/p>
謝時亦捏著那顆星星糖,糖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像真的星星一樣。
他抬起頭,看見林未晚已經(jīng)跑進(jìn)了學(xué)校,背影輕快得像只小鳥。
他握緊手里的星星糖,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也許,這個轉(zhuǎn)校生的出現(xiàn),并不是一場意外的彗星撞地球,而是一道照亮他灰暗世界的光。
老街的風(fēng)輕輕吹過,帶著清晨的涼意,卻吹不散他心里剛剛升起的暖意。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星星糖,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學(xué)校。
今天的陽光很好,也許是個不錯的日子。
周末的舊貨市場比平時熱鬧。
謝時亦蹲在攤位前挑舊零件,眼角的余光卻總不自覺地跟著林未晚的身影。
看她像只好奇的小貓,對什么都充滿興趣,看她拿著搪瓷杯愛不釋手的樣子,看她吃到蔥油餅時滿足的笑臉。
他其實不太習(xí)慣有人在身邊嘰嘰喳喳,可林未晚的聲音像帶著魔力,吵吵鬧鬧的,卻不讓人討厭。
她身上總有種生機勃勃的力量,像向日葵一樣,永遠(yuǎn)朝著陽光的方向。
“這個馬達(dá)多少錢?”他拿起一個舊馬達(dá)問攤主。
“小謝要啊?二十塊拿走!”攤主爽快地說。
謝時亦付了錢,把馬達(dá)放進(jìn)包里。
這是他準(zhǔn)備用來修望遠(yuǎn)鏡的零件,上次在舊貨市場沒找到合適的,沒想到今天運氣這么好。
“謝時亦,你看這個!”林未晚舉著個舊相機跑過來,“老板說這是膠片機,拍出來的照片特別有感覺!”
謝時亦接過相機看了看,鏡頭有些磨損,但機身還算完好。
“快門沒壞,可以用?!彼f,“但膠卷不好買,沖洗也麻煩?!?/p>
“沒關(guān)系,我就是覺得好看!”林未晚把相機抱在懷里,“老板說只要三十塊,是不是很便宜?”
謝時亦看著她興奮的樣子,沒忍心打擊她。
“嗯,便宜?!彼f。
生銹的鐵皮玩具、泛黃的舊書、吱呀作響的留聲機……
林未晚踩著帆布鞋穿梭在攤位間,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謝時亦你看這個!”她舉著個搪瓷杯沖過來,杯身上印著褪色的“為人民服務(wù)”。
“是不是很有年代感?”
謝時亦正蹲在攤位前挑舊馬達(dá),聞言抬頭瞥了一眼:“沒用?!?/p>
他指尖捏著個銅制齒輪,在陽光下轉(zhuǎn)了半圈。
“這個型號適配天文望遠(yuǎn)鏡的調(diào)焦軸,五十塊?!?/p>
攤主大叔立刻接話:“小謝眼光毒辣!這可是蘇聯(lián)貨,當(dāng)年專門供天文臺的!”
林未晚湊過去看,齒輪上的紋路細(xì)密工整,卻沾滿油污,實在看不出哪里值錢。
她戳戳謝時亦的胳膊:“你買這破銅爛鐵干嘛?又不能吃。”
“修望遠(yuǎn)鏡。”他付了錢把齒輪揣進(jìn)兜,起身時看見她手里還捏著搪瓷杯,“你買這個干嘛?當(dāng)花瓶?”
“當(dāng)然是用來喝水!”林未晚寶貝地擦著杯沿,“這叫復(fù)古風(fēng),新加坡的文創(chuàng)店賣老物件可貴了!”
她突然壓低聲音。
“而且這個杯子只要五塊錢,比便利店的塑料杯便宜多了?!?/p>
謝時亦腳步頓住。
他第一次見有人把“省錢”說得這么理直氣壯,像只偷到便宜白菜的小狐貍。
陽光透過市場的遮陽棚落在她臉上,絨毛清晰可見,鼻尖沾著點灰,卻比開學(xué)典禮上精致的模樣更生動。
“那邊有賣舊唱片的!”
林未晚忽然拽著他的袖子跑起來,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燙得他心頭一跳。
攤位前堆著小山似的黑膠唱片,林未晚蹲在里面翻找,很快舉著張唱片歡呼。
“找到了!《小星星變奏曲》的鋼琴版!”她轉(zhuǎn)頭沖攤主喊,“老板,這個多少錢?”
“小姑娘有眼光!這可是原版黑膠,五十!”
林未晚剛要掏錢,手腕被謝時亦按住。
他指著唱片邊緣:“這里裂了,播放時會跳針,最多二十?!?/p>
攤主愣了愣,撓撓頭:“行吧,小謝的朋友,二十就二十?!?/p>
林未晚驚訝地瞪大眼睛:“你還會砍價?”
“這里的規(guī)矩?!彼砷_手,耳根微紅,“沒用的東西別亂買?!?/p>
“誰說沒用?”林未晚寶貝地把唱片包好,“我爺爺以前最喜歡這首曲子,可惜他走得早……”
聲音忽然低下去,像被風(fēng)吹散的嘆息。
謝時亦沒接話。
他看著她低頭整理唱片的側(cè)臉,陽光在她睫毛上跳躍,忽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話。
“未晚那孩子,眼睛里有光,卻總藏著心事?!?/p>
逛到中午,林未晚的帆布包已經(jīng)塞得鼓鼓囊囊:舊相機、鐵皮青蛙、還有那只搪瓷杯。
路過小吃攤時,她聞到蔥油餅的香味,肚子“咕?!苯辛艘宦?。
“我請你吃蔥油餅!”她拉著謝時亦跑過去,“老板,要兩個,加蛋加辣!”
謝時亦想掏錢,卻被她按?。骸罢f好我請的!就當(dāng)謝謝你陪我逛市場,還幫我省錢!”
她把一個熱乎的蔥油餅塞到他手里。
“快吃,剛出爐的最好吃!”
蔥油餅的香氣鉆進(jìn)鼻腔,燙得指尖發(fā)麻。
謝時亦咬了一口,酥脆的餅皮混著雞蛋和蔥花的香味在嘴里炸開,是他很久沒嘗過的味道。
他偷偷看林未晚,她正吃得滿嘴是油,像只滿足的小松鼠。
“慢點吃,沒人搶?!彼f過紙巾。
“太好吃了!”林未晚接過紙巾擦嘴,“新加坡根本沒有這么地道的小吃,都是改良過的,甜兮兮的?!?/p>
她忽然湊近。
“你嘗嘗我的,我加了雙倍辣!”
距離忽然拉近,她的發(fā)梢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謝時亦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后退半步:“不用?!?/p>
林未晚挑眉,壞笑著把蔥油餅往他嘴邊送:“嘗嘗嘛,就一口!”
兩人推搡間,謝時亦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溫?zé)岬挠|感像電流一樣竄過全身。
他猛地縮回手,蔥油餅“啪嗒”掉在地上。
空氣瞬間凝固。
林未晚看著地上的蔥油餅,又看看謝時亦泛紅的耳根,忽然笑出聲。
“笨蛋,一個蔥油餅而已,至于這么緊張嗎?”她轉(zhuǎn)身對攤主喊,“老板,再來一個!”
謝時亦站在原地,手指還殘留著她手腕的溫度。
他看著林未晚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亂糟糟的。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林未晚把玩著手里的鐵皮青蛙,時不時蹦出一聲“呱”,氣氛有些尷尬。
快到老街時,她忽然開口:“謝時亦,你是不是討厭我?”
謝時亦腳步一頓:“沒有。”
“那你為什么總躲著我?”林未晚追上來,“我們是同桌,還是鄰居,正常交流不行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寫滿了困惑。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是躲著你,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處”,卻最終只是低聲道:“我只是……不習(xí)慣和人靠太近。”
林未晚愣住了,隨即了然地笑了:“沒關(guān)系,我可以慢慢習(xí)慣?!?/p>
她舉起手里的鐵皮青蛙,在他面前按了一下。
“呱!你看,多可愛!以后我每天用這個跟你打招呼,保證你習(xí)慣!”
謝時亦看著她燦爛的笑臉,心里的煩躁忽然煙消云散。
他無奈地?fù)u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