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賽成績公布那天，江城三中的公告欄前圍得水泄不通。
林未晚擠了半天才鉆到前排，手指在名單上飛快滑動，終于在一等獎欄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謝時亦。
“謝時亦！你看！一等獎！”她興奮地轉(zhuǎn)身，卻撞進一個僵硬的懷抱。
謝時亦站在她身后，臉色蒼白得像紙，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投訴信復(fù)印件，上面“疑似作弊”四個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這是什么？”林未晚的聲音發(fā)顫，一把搶過復(fù)印件。
投訴信里說謝時亦在省賽中攜帶違規(guī)計算器，并有監(jiān)考老師的“目擊證詞”，落款處赫然印著溫氏集團的logo。
“溫晨浩干的?！?/p>
謝時亦的聲音冷得像冰，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爸是省賽贊助商之一，想取消我的成績很容易?！?/p>
周圍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過來：
“難怪考得這么好，原來是作弊了？”
“我就說窮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贏過富二代……”
“溫少早就說過他有問題，果然吧！”
林未晚氣得渾身發(fā)抖，轉(zhuǎn)身就要去找溫晨浩算賬，卻被謝時亦死死拉住。
“別去?！彼穆曇羯硢?，“沒用的?！?/p>
“怎么能沒用？”
林未晚紅著眼眶。
“我們可以找證據(jù)反駁！監(jiān)考老師肯定是被收買了！你的計算器明明是最普通的型號！”
謝時亦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忽然甩開她的手，語氣帶著從未有過的冰冷：“你不懂?！?/p>
他看著她的名牌書包和限量款運動鞋。
“你們這種人永遠不懂，沒錢沒勢的人，連證明自己清白的資格都沒有。”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插進林未晚心里。
她看著謝時亦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紅色手環(huán)在他手腕上晃蕩，刺得她眼睛生疼。
原來在他心里，她永遠是那個“不懂疾苦”的富家千金。
回到家，謝時亦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投訴信的復(fù)印件被他揉成一團，又展開，反復(fù)摩挲著“溫氏集團”四個字。
他早該知道溫晨浩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他會用這么卑劣的手段。
爺爺在門外輕輕敲門：“時亦，出來吃點東西吧?！?/p>
“不吃?！彼麗炘诒蛔永?，聲音發(fā)啞。
“爺爺知道你委屈?！崩先说穆曇魩е鴩@息，“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p>
謝時亦沒說話。
他知道爺爺在安慰他，可他心里清楚，在金錢和權(quán)力面前，真相往往一文不值。
父親當年的事故報告至今被壓著，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陽臺上傳來響動，他以為是貓，探頭卻看見林未晚撐著傘站在樓下，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懷里抱著個大紙箱。
“謝時亦！你出來！”她仰著頭喊，聲音帶著哭腔。
他終究還是下了樓。
林未晚把紙箱塞進他懷里：“這是我找的證據(jù)！”
打開一看，里面是省賽規(guī)則手冊、計算器型號對照表，還有幾段模糊的監(jiān)控錄像備份。
“我托人查了監(jiān)考老師的銀行流水，他上個月收到一筆匿名匯款，金額剛好是你爺爺?shù)淖≡嘿M！”
謝時亦看著那些資料，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他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難弄到，林未晚肯定動用了家里的關(guān)系。
“誰讓你多管閑事？”
他的聲音很冷，卻掩不住眼底的動搖。
“我不是多管閑事！”
林未晚的眼淚掉下來。
“你以為我愿意管嗎？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人這么欺負！謝時亦，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只會用錢解決問題的笨蛋嗎？”
雨水混著淚水劃過她的臉頰，像只受傷的小獸。
謝時亦看著她濕透的衣服和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
他想說“不是”，卻倔強地閉緊了嘴。
“這些東西我不需要。”他把紙箱推回去，“你走吧，以后別再來了?！?/p>
林未晚愣住了，隨即慘然一笑：“好，謝時亦，這是你說的?！?/p>
她轉(zhuǎn)身沖進雨幕，背影決絕得像從未認識過他。
謝時亦站在雨里，看著紙箱里散落的證據(jù)，其中一張照片上，林未晚用紅筆圈出匯款記錄，旁邊寫著“加油”，字跡卻被淚水暈開了。
他猛地捂住胸口，疼得無法呼吸。
雨絲斜斜地打在臉上，冰涼刺骨。
林未晚踩著積水往前走，老街的石板路濕滑難行，她好幾次差點摔倒，卻只是咬著牙把眼淚憋回去。
可當抬頭看見灰蒙蒙的天空，那些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砸在濕漉漉的衣領(lǐng)上。
巷口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低鳴，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fù)Ｏ隆?/p>
車窗降下，露出林致遠帶著焦急的臉。
他看見雨中狼狽的女兒，立刻推開車門快步走來，昂貴的皮鞋踩進積水里也毫不在意。
“未晚！”
林未晚猛地回頭，看見爸爸熟悉的身影，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出口。
她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一頭扎進林致遠懷里，放聲大哭：“爸爸……”
林致遠緊緊抱住女兒，感受著她渾身的濕冷和顫抖，心疼得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裹在她身上，聲音放得極柔：“怎么淋成這樣？受什么委屈了，跟爸爸說?！?/p>
“他們欺負人……”林未晚哽咽著，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衫。
“他們說謝時亦作弊，還說他窮……溫晨浩太過分了，爸爸，為什么有人能這么壞？”
林致遠輕輕拍著她的背，指尖擦去她臉頰的淚水：“爸爸知道了。溫家小子？你溫叔叔的兒子？”
見女兒點頭，他眼神沉了沉。
“這種用陰招害人的做法，確實不像話?！?/p>
“可謝時亦他……”林未晚吸了吸鼻子，聲音委屈又倔強。
“他明明是被冤枉的，我找到證據(jù)他還不要，他說我多管閑事……他是不是覺得我只會用錢？是不是覺得我?guī)退軄G人？”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又帶上了哭腔。
林致遠嘆了口氣，捧起女兒的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傻孩子，他不是覺得你丟人。爸爸看啊，他是自尊心太強，拉不下臉接受幫助?！?/p>
“可他把我趕回來了……”林未晚的眼淚又涌上來，“他讓我以后別再去了。”
“那是他笨。”林致遠替她理了理濕透的劉海，語氣帶著疼惜。
“我們未晚這么好，愿意為朋友挺身而出，是他沒福氣珍惜這份心意。不過沒關(guān)系，爸爸支持你。你想幫他，爸爸就陪你把真相查清楚，讓那些人知道，我林致遠的女兒護著的人，不是誰都能欺負的?！?/p>
林未晚看著爸爸堅定的眼神，心里的委屈漸漸被暖意取代。
她把臉埋進爸爸懷里，悶悶地說：“爸爸，謝謝你?！?/p>
“謝什么？”林致遠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保護你是爸爸的責任，幫你守護想守護的人，也是?！?/p>
接下來的幾天，謝時亦的生活像是被抽走了某種色彩。
他每天放學都會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老街深處那棟空置的小樓，窗戶始終暗著，沒有熟悉的燈光亮起。
在學校里，林未晚的座位也一直空著，課本整齊地摞在桌角，卻再也看不到那個會偷偷在他練習冊上畫小表情的女孩。
冷戰(zhàn)的沉默變成了徹底的缺席，這種空落感比任何爭吵都更讓人心慌。
謝時亦無數(shù)次拿起手機，想點開那個熟悉的對話框，指尖懸在屏幕上卻遲遲落不下去。
他后悔了，后悔那天說的話像淬了冰，后悔把她的好意狠狠推開，更后悔讓她在雨里哭著跑開。
他甚至開始留意校門口的豪車，期待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確認她平安無事也好。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林未晚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連關(guān)于她的流言都漸漸平息。
這天放學，謝時亦背著書包走在老街上，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剛走到巷口，眼角突然瞥見一抹熟悉的白色連衣裙，是林未晚！
她正站在街角的梧桐樹下，手里拿著一個素描本，不知道在畫些什么。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所有的猶豫和驕傲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
謝時亦幾乎是憑著本能沖了過去，在林未晚驚訝抬頭的瞬間，他一把將她緊緊擁進懷里。
“未晚！”
他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
“對不起……對不起！”
林未晚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手里的素描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不該說那些難聽的話，”謝時亦的手臂收得更緊，像是怕一松手她就會再次消失，“我不該跟你發(fā)脾氣，更不該把你的好意推開……那天是我混蛋，我太驕傲，也太害怕了?！?/p>
他能感覺到懷里的女孩身體僵了僵，卻沒有推開他。
“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
謝時亦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悔意。
“學?？床坏侥?，樓上也看不到你，我很擔心你，擔心得快瘋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他松開一點力道，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
“那些證據(jù)我后來看了，你為我做了那么多……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對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