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府邸后園深處,有一處早已荒廢的別苑。斷壁殘垣間野草蔓生,一口青苔覆蓋的八角古井,如同怪獸之口,幽深地嵌在庭院中央。夜色如墨,只有幾點流螢在草叢間明滅。
崔明薇一身利落的深色胡服,長發(fā)束起,在鶯兒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潛到廢井邊。井口被厚重的石板蓋住,邊緣縫隙被泥土和雜草封死,顯然多年未曾開啟。她按照密信指示,將鶯兒帶來的七彩絲線抽出最堅韌的一股天青色絲線,一端系上一枚小巧的玉環(huán)(內(nèi)含磁石),另一端則固定在井旁一株老梅樹的虬根上。
她小心翼翼地將玉環(huán)垂入石板邊緣一道不起眼的縫隙。絲線緩緩下放,崔明薇閉目凝神,指尖感受著絲線傳來的細微震動——這是蘇晏教她的“懸絲辨位”之法,利用絲線傳導(dǎo)井壁的紋理和空洞回音來判斷下方情況。
絲線放了約三丈深,指尖突然傳來一陣規(guī)律的、間隔奇特的震顫!不是石壁的粗糙感,更像是……敲擊金屬的輕微回響!崔明薇心中一凜!位置就在井壁西側(cè)!
她迅速收回絲線,和鶯兒合力用帶來的撬棍,費力地挪開沉重的井蓋石板。一股陳腐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她點燃一支特制的、燃燒緩慢且煙氣極少的牛油蠟燭,用繩索緩緩垂入井中。
燭光搖曳,照亮了濕滑的井壁。在約三丈深的西側(cè)井壁上,赫然嵌著一個巴掌大小、銹跡斑斑的青銅匣!匣子與井壁融為一體,若非懸絲辨位,極難發(fā)現(xiàn)!
崔明薇心中狂跳,穩(wěn)住心神,將繩索系在腰間,由鶯兒在上面拉住,自己則小心地攀著井壁凸起的磚石,緩緩向下。井壁濕滑冰冷,稍有不慎便會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她咬著牙,一點點靠近青銅匣。
終于,指尖觸到了那冰冷堅硬的金屬!她用力一摳,青銅匣應(yīng)手而落,入手沉甸甸的。她不敢耽擱,迅速攀援而上。
回到地面,主仆二人已是滿頭冷汗。崔明薇顧不上喘息,借著燭光,用匕首小心撬開銹死的青銅匣。匣內(nèi)并無機關(guān),只有一塊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入手溫潤的黑色薄片!薄片表面光滑如鏡,邊緣不規(guī)則,像是從某個更大的整體上碎裂下來的。更奇異的是,薄片內(nèi)部,似乎有無數(shù)極其細微的金色光點在緩緩流動、變幻,構(gòu)成難以言喻的玄奧圖案,時而如星圖,時而如卦象,時而又如復(fù)雜的幾何紋路!
“這就是……‘歸藏殘片’?”崔明薇看得目眩神迷,只覺得這薄片蘊含的氣息古老而神秘,仿佛直指天地至理。她嘗試著將薄片貼近額頭,一股清涼溫潤的氣流瞬間涌入,無數(shù)破碎的、難以理解的符號和圖像碎片在她腦中飛速閃過,其中竟有幾個圖形,與她記憶中的蘇晏“九宮算圖”和蘇十七傳遞的加密圖示,隱隱呼應(yīng)!
就在這時!
“嗖!”
一支弩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擦著崔明薇的鬢角飛過,狠狠釘在她身后的老梅樹上!箭尾兀自顫抖!
“誰?!”崔明薇和鶯兒駭然失色,猛地轉(zhuǎn)身!
只見廢苑殘破的月洞門外,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站著三條黑影!為首一人身形高瘦,手中端著手弩,另外兩人手持短刃,氣息陰冷,如同暗夜中走出的鬼魅!他們穿著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但行動間透出的那種訓(xùn)練有素的精悍和冰冷殺意,讓崔明薇瞬間想到了云韶描述過的“影鱗”!
“崔小娘子好興致,深夜來此荒園尋寶?”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交出你手中之物,或可留你一命?!?/p>
崔明薇心念電轉(zhuǎn)!對方目標明確是歸藏殘片!是魏王的人?還是皇帝的人?她將殘片緊緊攥在手心,背到身后,強作鎮(zhèn)定:“閣下何人?此乃我崔氏祖?zhèn)髦?,豈容外人覬覦?”
“祖?zhèn)鳎俊焙谝氯肃托σ宦?,“此物關(guān)系重大,非你崔氏所能擁有!敬酒不吃……”他話音未落,手中弩箭已然抬起,再次對準了崔明薇!
鶯兒嚇得尖叫一聲,癱軟在地。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嗤啦——!”
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閃電,自旁邊一堵斷墻后暴起!刀光精準無比地斬向黑衣人持弩的手腕!
黑衣人反應(yīng)極快,縮手旋身,險險避開!刀光斬在青石板上,火星四濺!
一道矯健的身影擋在了崔明薇身前!來人同樣黑衣蒙面,但身形婀娜,手中橫刀寒光凜冽——正是云韶!
“走!”云韶頭也不回,厲聲對崔明薇喝道,同時橫刀一擺,封住三名黑衣人的進攻路線,氣勢凌厲無匹!
崔明薇來不及多想,拉起癱軟的鶯兒,將歸藏殘片塞入懷中,轉(zhuǎn)身就向廢苑深處逃去!身后,金鐵交鳴之聲和怒喝聲瞬間爆發(fā)!
云韶為何會在此出現(xiàn)?她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還是……她也為歸藏殘片而來?崔明薇腦中一片混亂,只能拼命奔跑。懷中的殘片緊貼著肌膚,那股溫潤清涼的氣息卻讓她感到莫名的心安。這神秘的殘片,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力量?它真能破開眼前這死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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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1] **懸絲辨位**:古代一種利用絲線傳導(dǎo)細微震動來判斷地穴、墻壁內(nèi)部情況的勘探方法,常用于探礦或?qū)ふ颐苁摇?/p>
[2] **牛油蠟燭/低煙**:唐代蠟燭多用蜂蠟或動物油脂(如牛油)制成,本文設(shè)定特制低煙蠟燭用于隱秘行動。
[3] **歸藏殘片**:本文設(shè)定中蘊含《歸藏》玄奧力量的物質(zhì)載體,非金非玉,內(nèi)部有能量流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