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送餐可能會撞見沈懷遠，葉心愉再也不敢像第一天那樣“放飛自我”了。盡管沒有蘇然那些時尚新衣，她也開始格外注意每天的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總要挑最干凈整潔的，頭發(fā)仔細梳好，力求讓自己看起來清爽利落。
畢竟，誰愿意在心儀的男生面前總是一副汗流浹背灰頭土臉的模樣呢？
沈懷遠的外婆胃口清淡，平時只吃些清粥小菜，點的小吃基本上都是為了給外孫沈懷遠改善伙食。趕上小吃店午市最忙亂的時候，沈懷遠也常常會自己下樓來取餐，省得葉心愉再跑一趟。
一來二去，葉心愉的爸媽也對這個“劉老師家那個又高又帥的外孫”熟悉起來。
一次閑聊中得知沈懷遠那亮眼得嚇人的期末成績后，葉媽媽更是忍不住在女兒面前念叨：“你看看人家小沈，學習那么好，長得也好，還一點不傲氣。心愉啊，你可得跟人多學學?！?/p>
這話無意中扎在葉心愉心上。她知道自己不是天才，靠著初中那股拼勁勉強擠進了重點高中，但在這里，她的努力似乎只是讓她保持在中等水平。沈懷遠的存在，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讓她仰望的同時，也滋生出更深的無力感和自卑——尤其是在他面前。
出乎意料地，一次沈懷遠來取餐時，葉心愉正對著桌上攤開的物理習題冊愁眉苦臉。
沈懷遠瞥了一眼題目，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道題，受力分析錯了。需要幫忙嗎？暑假……我時間還算空?！?/p>
葉心愉猛地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沒等她反應，一旁忙活的葉媽媽耳朵尖得很，立刻喜笑顏開地接話：“哎呀，小沈你愿意幫忙那可太好了。我們家心愉這孩子犟，嫌補習班貴死活不肯去，在家里自己學效率也差。小沈你愿意給心愉補習，劉老師以后的點餐我們家包了！”
就這樣，葉心愉稀里糊涂地開始了“專屬學霸補習班”。每天清晨，她不再賴床，早早地就背著書包溜到教師小區(qū)501報到。
兩人并排坐在外婆家那張鋪著格子桌布的書桌前。
葉心愉埋頭在題海中奮戰(zhàn)，沈懷遠則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英文界面或是流淌著神秘字符的編程窗口，他時而快速敲擊鍵盤發(fā)送郵件，時而對著復雜的代碼陷入長久的沉思，側(cè)臉專注而冷峻。
每當葉心愉被難題卡住，她不會立刻出聲打擾。她會悄悄地把習題冊往沈懷遠那邊推一點點，再推一點點，然后托著腮，眼巴巴地望著他，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動物。
直到沈懷遠感受到那無聲的“求救信號”，從自己的世界里抽離出來，目光落在她的題目上。這時，葉心愉便會立刻綻開一個帶著討好的燦爛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沈懷遠通常只是無奈地看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極淡的笑意一閃而過，隨即便會拿起她手邊的筆，抽過草稿紙，刷刷刷地開始演算。
他的思路清晰得驚人，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誤區(qū)，用最簡潔的方式引導她找到答案。葉心愉看著他在紙上留下的干凈字跡，聽著他低沉平穩(wěn)的講解聲，心頭的迷霧一點點散去，崇拜的小泡泡也咕嘟咕嘟冒個不停。
午飯時間，兩人會提前一點到葉家小吃店解決。沈懷遠會打包一份外婆喜歡的小菜帶回去。葉心愉則留下來，系上小圍裙，幫父母應付午市的人潮。等忙過最喧鬧的飯點，她洗把臉，又像只歸巢的小鳥，輕快地飛回501，繼續(xù)下午的學習。
夏日的午后容易讓人昏昏欲睡。
一次，外婆切好了冰鎮(zhèn)的西瓜，想招呼兩個用功的孩子出來歇歇。她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的門，溫暖的陽光透過老舊的木格窗，在室內(nèi)投下斑駁的光影。
眼前的景象讓她停住了腳步。
書桌前，葉心愉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抵擋不住困意，枕著手臂趴在攤開的習題冊上睡著了。陽光跳躍在她柔順的發(fā)絲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呼吸均勻而清淺。
而坐在她旁邊的沈懷遠，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沉浸在他的電腦屏幕里。他微微側(cè)著身，目光靜靜地落在熟睡的女孩身上。午后的陽光柔和了他慣常冷峻的輪廓，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滿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同融化春水般的溫柔笑意，專注得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
外婆的心頭猛地一顫，隨即涌上巨大的欣慰和酸楚。她多久……沒在懷遠臉上看到這樣柔軟，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神情了？
她無聲地將門重新合上，沒有驚動里面那片靜謐而美好的時光。手里的西瓜盤，似乎也變得沉甸甸的，裝滿了老人無聲的喜悅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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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臺燈的光暈在攤開的習題冊上投下一小片暖黃。葉心愉終于從題海的掙扎中抬起頭，揉了揉酸澀的脖頸，習慣性地摸過手機——這是她臨睡前的小小儀式，看一眼朋友圈里喧囂的暑假煙火氣。
屏幕剛亮，蘇然的消息就猝不及防地跳了出來。
蘇然：你不對勁。
葉心愉：？
蘇然：暑假都要過去一半了，你竟然還不邀請你親愛的同桌出來學習？【委屈.jpg】
葉心愉：寒假的時候，我找你，你不是不想出來嗎？【咸魚.jpg】
蘇然：哼，那我現(xiàn)在想你了唄。
葉心愉對著屏幕撇撇嘴，指尖懸在鍵盤上，正想敲下“早就找到了新伙伴”幾個字，另一條消息卻像一只箭矢般插了進來。
沈懷遠：明天我家里人過來虞城探親。
簡短的幾個字，葉心愉卻瞬間明白了那未竟的言下之意。她下意識地咬住了下唇，一絲失落悄然爬上心頭。
葉心愉：好，我明天就不過來了。
沈懷遠：嗯。今天你最后問的那道題我解出來了，拍給你。
沈懷遠：【圖片】
沈懷遠：早點休息，晚安。
圖片加載出來，是沈懷遠那熟悉而遒勁的字跡，清晰地鋪陳在紙上。目光掃過那些工整的步驟和結(jié)論，方才那點小小的陰霾竟像被微風吹散的薄霧，倏忽不見了蹤影。一絲暖意悄然熨貼了心尖。
葉心愉：晚安。
葉心愉：【小兔子睡覺Zzz.gif】
指尖輕點，畫面切回與蘇然的對話框。葉心愉深吸一口氣，敲下回復。
葉心愉：那為了補償蘇大小姐，明天下午我請你去看電影吧。
蘇然：ok！【開心轉(zhuǎn)圈.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