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余蘿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下意識地摸向小腹,那里平坦一片,沒有絲毫墜痛感。
視線下移,手腕上那只翠綠的玉鐲,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白、皙的皮膚上,溫潤通透。
沈余蘿愣住了。
她環(huán)顧四周,墻上大紅的喜字還未褪色,梳妝臺上擺著她和顧煜宸的結(jié)婚照,照片上的她,滿臉都寫著不情不愿。
這里是顧家!
是她和顧煜宸的新房!
她還沒有為了離婚鬧得天翻地覆,還沒有不顧一切地跑去港城!
更沒有發(fā)現(xiàn)懷孕后毅然決然地進(jìn)行流產(chǎn)手術(shù),被她那好堂妹沈余芯暗中動了手腳,大出血死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
我......重生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響。
她連鞋都來不及穿,赤著腳撲到墻邊。
墻上掛著一本嶄新的日歷,上面用紅筆圈著一個日期。
一九七零年,十月二十七日。
她又猛地抬起手腕,上面的‘上?!剖直?,時針正清晰地指著上午九點。
就是今天!
就是今天,顧家會被革委會的人破門而入,以私藏反、動信件的罪名,被徹底搜查!
想到上輩子顧家全家因此被下放農(nóng)場,全家被迫害得幾乎都死在了農(nóng)場里,沈余蘿的心臟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她跌跌撞撞地沖向房門,腦子里卻轟然炸開另一個記憶。
沈余芯!
她臨死前,沈余芯曾站在她的病床前,用淬了毒的聲音,得意洋洋地炫耀。
“堂姐,你知道嗎?你外婆留給你的這個鐲子,可不是凡品,里面別有洞天,是個能儲物的空間呢!”
“可惜啊,你到死都不知道這個秘密。不過沒關(guān)系,等你死了,你的鐲子,你的家產(chǎn),還有你的那個優(yōu)秀的表哥,就都是我的了!”
空間!
沈余蘿猩紅著眼,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對著自己粉潤的唇瓣,狠狠咬了下去!
刺痛傳來,血珠爭先恐后地涌出。
她將流血的手指,重重按在玉鐲上。
一瞬間,玉鐲光芒大盛,又飛快歸于沉寂。
而她的腦海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片霧蒙蒙的土地,中間還有一口不斷冒著白氣的靈泉。
是真的!
可越是這樣,心里那滔天的恨意,就越是熊熊燃燒,幾乎要將沈余蘿的理智焚燒殆盡!
就為了這個鐲子,為了她沈家的財產(chǎn),沈余芯那個毒婦,先是設(shè)計顧家全家被下放,原本想的就是她能跟著一起被下放,沒想到她及時跟顧煜宸離了婚,逃過一劫。
后來沈余芯一家跟著她去了港城,他更是設(shè)計她大出血,要了她的命!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沈余蘿抹了一把嘴唇上殘存的血液,發(fā)了瘋似的沖出房門。
......
樓下的堂屋里,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顧家一家人,圍坐著,個個面色凝重。
顧云衛(wèi),這位鐵血師長,此刻臉上滿是疲憊,他沉著臉,嘆了口氣:“小蘿是鐵了心要離婚,你這咬死不同意......看,把人都?xì)鈺灹?。?/p>
顧母陳夢娟眼圈泛紅,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愁緒:“是啊,煜宸,強扭的瓜不甜。就算不離,你們以后還不是天天吵?這日子怎么過??!”
剛高中畢業(yè)的顧煜霆也撓了撓頭,小聲嘀咕:“我嫂子那脾氣,剛烈得很,這都能把自己氣暈過去。大哥,我真怕以后她被你活活氣死。”
唯有顧煜宸,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高大的身軀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垂著眼,沒人看得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緒。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倉皇的腳步聲。
“咚咚咚!”
沈余蘿沖了下來,她頭發(fā)凌亂,臉色慘白,眼里的驚惶不似作偽。
顧煜宸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他緊抿著唇,下意識地想上前扶她。
可腳步邁出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他怕......怕自己的觸碰,只會換來她更深的厭惡和抗拒。
沒想到,下一秒,一只柔、軟冰涼的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
顧煜宸渾身一僵,猛地抬起頭。
對上的是沈余蘿一雙急切到發(fā)紅的眼睛。
“顧煜宸!”她的聲音都在發(fā)顫,“快!快去找信!”
“找信?”
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字,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平靜的湖面,在顧家堂屋里激起一片漣漪。
顧云衛(wèi)和陳夢娟對視一眼,滿臉都是困惑。
顧煜霆更是摸不著頭腦:“嫂子,找什么信?。俊?/p>
唯有顧煜宸,高大的身軀在短暫的僵硬后,眼底那絲因她主動觸碰而燃起的微光,迅速被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所取代。
又是新花樣嗎?
為了離婚,她到底還要折騰出多少事來?
“你又要鬧什么?”顧煜宸地聲音很是喑啞。
沈余蘿見他不相信自己的話,更急了。
上輩子,沈余蘿也是在這個時候暈過去,等她被外面巨大的吵鬧聲驚醒時,一切都晚了。
她只記得自己沖下樓,看到革委會的人揪著他們,聽著他們宣讀顧家私藏反/動信件的罪名。
她當(dāng)時嚇得魂飛魄散,第一反應(yīng)就是撇清關(guān)系,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聲嘶力竭地喊著自己早就想離婚了,是顧家不同意!
是顧家,為了保全她,也立刻承認(rèn)他們正在鬧離婚,才讓她免于被牽連。
可現(xiàn)在,她只知道有信,卻根本不知道沈余芯那個毒婦,到底把信藏在了家里的哪個角落!
時間不等人!
看著顧煜宸漠然的神情,沈余蘿心頭一刺,抓著他手腕的力道更緊了。
“你信我!真的有信!是沈余芯要害我們!”
聽到沈余芯的名字,顧煜宸的眉心狠狠一跳。
可他看著沈余蘿,那張絕美的小臉上滿是焦灼,卻更像是在演一出他看不懂的戲。
他心口泛起一陣苦澀的鈍痛,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
“沈余蘿?!彼穆曇?,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知道你想離婚......我同意了?!?/p>
顧煜宸垂下眼,不再看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等我回部隊,就去打離婚報告。你不用再折騰,也別再生氣,對身體不好?!?/p>
這幾句話,如同一盆冰水,從沈余蘿的頭頂澆灌而下,讓她瞬間從頭涼到腳。
他竟然同意離婚了!
上輩子,無論她怎么鬧,怎么作,這個男人都咬死了不同意離婚,直到革委會的人上門......
可現(xiàn)在,他卻放棄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臟!
不行!絕對不行!
“離什么婚!”
沈余蘿幾乎是尖叫出聲,帶著哭腔的尾音都在發(fā)顫。
“我不離!”
她猛地?fù)渖锨耙徊?,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顧煜宸那只剛剛抽離的大手,然后,輕輕地按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顧煜宸渾身一僵,像被一道天雷劈中!
掌心下,是她柔、軟的布料和溫?zé)岬募∧w,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輕微的戰(zhàn)栗。
他猛地抬起頭,對上沈余蘿那雙蓄滿了水汽,卻亮得驚人的眼睛。
只聽她盯著他,一字一句,聲音清晰無比:“我懷了你的崽,你居然想跟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