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余蘿無疑是驚慌的。
就在這時候,她那個貪婪的大伯沈東風和大伯母鐘紫蕓,便打著“收養(yǎng)”她的名義,名正言順地帶著一家人,住進了她家那棟寬敞明亮、位于市中心的小洋樓。
他們將她父母留下的洋樓當成了自己的家,鳩占鵲巢,理直氣壯。
而她,那個真正的主人,卻成了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可偏偏,她還以為大伯他們是為了保護她,是怕她一個孤女被欺負......
他們似乎也是這么做的。
可實際上呢?沈東風和鐘紫蕓把她捧在手心里,嘴上說著“小蘿是我們唯一的侄女,我們不疼誰疼”,背地里卻將她養(yǎng)成了一個不知人間疾苦、揮霍無度的廢物。
他們心安理得地花著她父母留下的錢,用著她家的東西,睡著她的房間,卻把她當成一個礙眼的拖油瓶。
終于,她到了二十歲。
他們再也等不及了。
大伯母鐘紫蕓拉著她的手,笑得滿臉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小蘿啊,你也不小了,該成家了?!?/p>
“大伯母給你物色了一個頂好的人家!顧家!他家老大顧煜宸,你可不知道,那孩子多優(yōu)秀!”
“年紀輕輕就是連長了,他爸爸更是軍區(qū)的師長!你嫁過去,那就是板上釘釘?shù)墓偬l敢欺負你?”
他們把顧煜宸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目的只有一個。
讓她趕緊嫁出去,去隨軍,離得遠遠的,這樣,那棟小洋樓,連同里面所有的財產(chǎn),就徹徹底底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他們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挺良心的,畢竟以沈余蘿的成分,能嫁進這樣的家庭簡直就是燒高香了。
上輩子的沈余蘿,想著自己也到了結婚的年紀,對于軍人這個職業(yè)的崇拜,她對這樁婚事也充滿了期待。
可偏偏,沈余芯不讓她如意。
她那位“善良”的堂妹,總是在她耳邊吹著陰風。
“姐,你可想好了,當兵的都黑黑臭臭的,整天在泥地里打滾,幾個月不洗澡都是常事!”
“而且我聽說,他們脾氣都特別暴躁,在部隊里被人管著,回到家就拿老婆孩子撒氣,打老婆的可多了!”
現(xiàn)在想來,沈余芯那張布滿了嫉妒和惡毒的臉,是多么的丑陋。
她就是見不得她好。
她就是不想讓她嫁給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
所以,沈余蘿還沒見到顧煜宸,心里就已經(jīng)種下了厭惡的種子。
可后來,第一次見面,沈余蘿卻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眉眼深邃,五官俊朗得驚人,身上只有一股干凈的皂角味,哪里有半點“黑黑臭臭”的影子?
幾次接觸下來,她發(fā)現(xiàn)他雖然沉默寡言,卻會在她口渴時默默遞上水,會在她走累時主動放慢腳步。
那是一個骨子里透著溫柔的男人。
她的偏見,在那時,其實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
如果......如果不是那該死的新婚夜!
他太生澀了,像個莽撞的毛頭小子,只知道用蠻力。
她被他弄得生疼,眼淚都掉了下來。
她嚇壞了,拼命地推開了他,從此以后,就再也沒讓他碰過一下。
她把他所有的笨拙和不知所措,都當成了他即將暴露本性的前兆,隔三差五就鬧著要離婚。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笨拙又溫柔地包容著她,在顧家被革委會上門搜查的時候,這個之前咬死了不愿意離婚的男人,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同意離婚了。
“顧煜宸真是瞎了眼!他怎么會看上你這種只有臉沒有腦子的蠢貨!我哪點比你差了?他居然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上輩子,沈余芯在她臨死前,就是這樣聲嘶力竭地咒罵著。
當時她疼得神志不清,沒能細想,重生回來,又因為著急找信的事情,也沒有去細想。
現(xiàn)在,靠在顧煜宸滾燙的胸膛上,這句話卻像一道驚雷,在她腦中轟然炸響!
沈余蘿的身體猛地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她知道了,她全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肯定是在他們結婚前,沈余芯見過顧煜宸,也被這個優(yōu)秀的男人吸引,動了心思!
所以她跑去勾搭顧煜宸,結果,這個男人正直得像塊木頭,根本不搭理她!
因愛生恨!沈余芯得不到,就想毀掉!
所以,她一邊在她面前詆毀顧煜宸,破壞他們的感情。
另一邊,就在他們結婚當天,趁著所有人都在前院忙碌,偷偷溜進顧云衛(wèi)的書房,將那封如意讓任何人都萬劫不復的信和兩根小黃魚,藏進了那個隱秘的夾層!
畢竟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小黃魚,她嫁到了顧家,沈余芯去她的房間里偷一些小黃魚出來,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偽造一封信件,對他們來說更是輕而易舉。
而因為這件事,顧家滿門傾覆。
鐵骨錚錚的師長顧云衛(wèi),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下放到遙遠的農場。
溫柔善良的婆婆陳夢娟,跟著丈夫一起,受盡了苦楚。
還有顧煜霆......
那個總是笑著,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的少年。
她離開大陸去港城之前,曾聽人說起過,才十八歲的顧煜霆,在農場被人活活打斷了一條腿!
當時她是怎么說的?
哦,她想起來了。
她正在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去港城,聽到這個消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煩躁又不耐地吐出幾個字。
“關我什么事?!?/p>
關我什么事......
這五個字,此刻就像五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進沈余蘿的心臟,攪得她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她上輩子......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是她害了顧家,都是因為她,這個如太陽般明亮的少年,被推入了無邊的黑暗!
沈余蘿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鉆心的疼意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
就在這時——
“砰!砰!砰!”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粗暴得近乎野蠻的砸門聲,力道之大,仿佛要將整棟樓都震塌。
緊接著,是一道尖利又囂張的男聲。
“開門!革委會的!接到群眾舉報,特來搜查反/動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