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陰鎖龍,白虎銜尸。
師父的話,讓我心底沒來由多了抹寒意。
我雖不懂風(fēng)水堪輿,但常年跟在師父身邊,但聽得多了,自然也知曉“神仙潑水”、“青龍咬珠”、“四陰鎖龍”這些風(fēng)水格局意味著什么。
譬如神仙潑水,大都存在于三面環(huán)山的盆地之處,有溪流等活水從高處貫穿而下,最后在洼地聚水成潭,人居住在其中則一生大富大貴。
若說神仙潑水是典型的大吉風(fēng)水格局,那么四陰鎖龍則是最兇的風(fēng)水局。
尤其是遠(yuǎn)處那四座如枯骨矗立的孤峰,與唐代風(fēng)水大師郭璞寫的《葬經(jīng)》里,提到過的“群陰抱穴”極其相似。
“八爺,難怪二十多年前,阿月姐也會折在這里......”
“當(dāng)年......這地方還沒這么兇!這死氣......凝而不散,聚而成形......下面那東西,怕是......成了氣候了!”
我看到師父枯瘦的手指,死死捏著那枚還在微微顫動的羅盤,半晌后,他才用一種近乎磨牙的聲音擠出來。
三娘臉上的輕松也徹底斂去,柳眉微蹙,下意識地又想去摸煙,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她幾步走到師父身邊,順著師父凝重的目光望向那片死寂的山嶺。
大錘站在三娘身邊,沉默不語。
而背著挎包的竹竿眼珠子一頓亂轉(zhuǎn),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師父,羅盤還在打轉(zhuǎn),那咱們這次準(zhǔn)備的指南針和磁石,豈不是都成擺設(shè)了?”
我看著眉頭緊蹙的師父,看著三娘、大錘等人沉默的模樣,聲音里夾雜著一絲顫抖,“師父,要不......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個血咒,我不拔了......”
我喉嚨發(fā)干,望著遠(yuǎn)處的遮陽山,心底的害怕和退縮越來越強。
還沒下墓,羅盤就失了靈,還遇上‘四陰鎖龍,白虎銜尸’的風(fēng)水格局。
連師父這種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都變了臉色。
我又怎能不怕?
“你個混球,說什么胡話!”
聽到我這么說,師父猛然回頭瞪了我一眼,“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血痕,每天都在上漲,如今都快要蔓延到胸前,交匯成“乂”了吧?”
“鑫娃子,我知道你怕,但你可是堂堂男子漢,遇到事怎能畏手畏腳?”
“怕也得上,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況且,有師傅在后面給你托底,難道你不相信師父嗎?”
師父的聲音斬釘截鐵,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血咒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了,你沒時間拖,此地已成絕戶地,等到了子夜后只會更兇,我們必須趁著天還沒黑,下到溝底找到墓穴的位置!”
說著,師父將那塊黃銅羅盤揣回懷里,然后扭頭看向了三娘等人。
“大錘!”師父低喝一聲。
“在!”
一直沉默的大錘甕聲應(yīng)了句,魁梧的身軀轉(zhuǎn)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從車斗里,將一個比蛇皮口袋大上好幾倍的帆布袋扔了下來。
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裝的都是他事先準(zhǔn)備好的東西。
“開路!探穩(wěn)當(dāng)一些!”師父言簡意賅。
“明白!”
大錘應(yīng)了一聲,直接提著一捆尼龍繩,邁步走向懸崖邊,尋找可以下腳的地方。
那陡峭的崖壁近乎垂直,上面覆蓋著稀疏的灌木和滑溜的黃土,看得我心驚膽戰(zhàn)。
“竹竿!”
師父扭過頭,“把家伙亮出來,強光射燈、磷光粉啥的......能用的都備好!這地方邪性,指不定會撞上什么!”
“得嘞八爺,您瞧好吧!”
竹竿捻了捻鯰魚般的胡須,嘿嘿一笑,蹲在地上拉開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強光射燈、磷光粉、穿山鏟、一尺長短的鎬頭......
很快,數(shù)十樣物品被竹竿先后取出,一字排開擺在地上,手腳麻利的像是在變戲法。
三娘也沒閑著。
她取出一個繡著‘螣蛇’的袋子遞給了我,“這是‘驅(qū)蚊香囊’,可以驅(qū)除絕大多數(shù)的蛇蟲鼠蟻,你可要隨身帶好,可莫要丟了哦!”
說是香囊,但散發(fā)的味道卻著實難聞,有點像牛屎曬干后散發(fā)出來的味道。
師父給我說過,三娘是苗疆人,除卻擅長破除機關(guān)要害的本領(lǐng)外,制作驅(qū)蟲的藥粉香囊,也是她的拿手絕活。
接過香囊后,我效仿師父的動作,將東西綁在了腰間褲帶上。
這時,大錘已經(jīng)將身上那捆尼龍繩的一端,綁在了一塊巨石上,確定穩(wěn)當(dāng)安全后,戴上強光射燈以及鎬頭,順著山崖一步步開始滑降。
那根拇指粗細(xì)的尼龍繩繃得筆直,在崖頂?shù)膸r石上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我趴在崖邊,看著緩緩大錘緩緩下移的身影,心臟也不爭氣的跳快了幾分,手心里滿是黏乎乎的冷汗。
“穩(wěn)著點!腳踩實了再松手,記得扯繩子!”三娘對著下方低吼。
每隔幾分鐘扯三下繩子,是大錘下去探路前,我們和他約定好的暗號。
“曉得了!”
大錘甕聲回應(yīng)著,下降的動作變得更加謹(jǐn)慎。
因為霧氣遮擋,漸漸地我已找不到大錘的身影了,好在每隔幾分鐘,我都能看到尼龍繩規(guī)律的抖動三下,這也就代表著大錘在下面一切安好。
不知過了多久,繩索猛然抖動了五下,緊接著下方傳來大錘的叫喊聲,“到底了!八爺!安全!”
大錘安穩(wěn)落地后,我又按照師父的吩咐,把準(zhǔn)備家伙什用麻繩先后送了下去。
家伙什送完后,就輪到我了。
師父將繩頭在我腰間的安全扣上系牢,用力拽了拽后才沉聲說道,“鑫娃子,你跟著我們一起下,一定要踩穩(wěn)抓牢,要是害怕就別往下看!記住,輔繩和鎬頭是你第二條命!”
我重重點頭,深吸一口氣后雙手抓住尼龍繩,跟在師父身后,開始朝下挪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下了雨的緣故,剛踩在崖壁上,我就感到腳下滑得厲害。
我只能拼命抓住繩子,在借助輔繩往下滑的同時,尋找突出的巖石去充當(dāng)落腳點。
“小心頭頂!”
我剛往下爬了不到10米,旁邊繩索上的三娘突然扭頭對著我喊叫。
“鑫娃子,快避開!”
師父急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我心底一咯噔,抬頭往上一看。
只見臉盆大的一塊頁巖,從崖壁上脫落,直直的朝著我的腦袋砸了過來!
我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臉都白了,也顧不得多想,雙腳在巖壁上狠狠一蹬,暫時離開了崖壁!
砰!
落下來的頁巖,撞在石壁上頓時碎裂成無數(shù)尖銳的碎片,擦著我胸口落下。
“竹竿,你干什么吃的?”三娘對著上方的竹竿罵了一句,剛剛就是他,在用鎬頭固定位置時,把一塊風(fēng)化的頁巖弄碎了。
“我也沒想到啊,對不住了,小兄弟!”竹竿連連道歉。
“鑫娃子,你沒事吧?”師父看到我無礙,也松了口氣。
“師父,我沒事!他娘的,這破石頭!”
我啐了一口,聲音里帶著些許后怕。
就在這時,我看到腰間綁的那根尼龍繩,在巖棱上劇烈摩擦后起了毛刺,拇指粗細(xì)的繩子已經(jīng)被磨出了一個豁口,而這個豁口還在一點點變大。
“師父的,我的主繩快磨斷了!”我失聲尖叫。
“別亂晃,把身上的線扣換到輔繩,打上‘漁夫結(jié)’?!蔽译m怕的不行,但在師父的指揮下,磕磕絆絆弄了好幾分鐘,總算是把輔繩系在了自己腰上!
重新?lián)Q了安全繩后,我下降的速度就更慢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幸,我后面的運氣不錯,沒有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大半個小后,成功踩在了溝底的石頭上,和其他人成功匯合。
目的地。
遮陽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