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和夏豆沿著蜿蜒的村中小徑往回走，沉重的史書夾在他的臂彎里，思緒還沉浸在兩個世界生存圖景的對比之中
一道迅捷的黑影劃破暮色，帶著輕微的破空聲，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楚子航的肩膀上
楚子航身體本能地微微一僵，但并未感受到惡意
他側(cè)過頭，對上一雙銳利而靈動的眼睛
那是一只羽翼豐滿、神俊異常的鷹隼
它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楚子航，仿佛在審視一個有趣的陌生人
它的爪子抓在楚子航肩部的衣物上，力道很輕，帶著一種奇特的信任感
楚子航伸出食指，動作輕柔地?fù)徇^鷹隼光滑的背羽
小東西似乎很享受，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嚕的輕響，甚至還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查蓋！”一個清脆中帶著點焦急的少女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
楚子航循聲望去
一個看起來和夏豆年紀(jì)相仿的少女正快步跑來，她身后還跟著一個虎頭虎腦，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
少女小麥色的皮膚透著健康的光澤，眉眼間帶著一股草原兒女的爽朗和干練
“麥朵！”夏豆高興地?fù)]手打招呼
那只名叫查蓋的鷹隼聽到主人的呼喚，撲棱了一下翅膀，從楚子航肩頭飛起，輕盈地落在了麥朵伸出的手臂上，親昵地用喙蹭了蹭她的臉頰
麥朵安撫了一下愛鷹，這才看向楚子航，眼神帶著歉意和一絲好奇
“真不好意思，查蓋它平時很認(rèn)生的，沒想到會突然飛到你身上。”
“無妨。”楚子航微微頷首
山石灰的目光很快被楚子航異于常人的氣質(zhì)吸引，尤其是他那雙在暮色中依舊隱隱流金的瞳孔
小男孩壯著膽子，湊近了一點，問道：“唉，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楚子航低下頭，看向這個充滿好奇的孩子
他習(xí)慣性地想避免與人對視，尤其是孩子，以免黃金瞳帶來不必要的驚擾
但山石灰的目光太過直接，他下意識地抬起了眼
暮色中，那雙熔金色的豎瞳清晰地映入了山石灰的眼中
“啊啊?。 ?/p>
山石灰如同受驚的小獸，猛地向后一跳，緊緊抱住麥朵的腿，小臉煞白，指著楚子航驚叫道
“好可怕！你...你的眼睛是金色的！你是怪物嗎？！”
楚子航立刻移開視線，心中掠過一絲無奈,他忘了收斂
“山石灰！胡說什么呢！”
夏豆立刻瞪圓了眼睛，叉腰呵斥道
“什么怪物！人家是客人！不許沒禮貌！”
夏豆立刻充當(dāng)起介紹人
“楚子航，這位是烏蘭麥朵，這個小家伙”
她指了指那個正躲在麥朵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好奇打量楚子航的小男孩，“是山石灰，我姐姐和山大的兒子，麥朵，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客人，楚子航?！?/p>
“你好?！丙湺浯蠓降厣斐鍪郑θ菟?/p>
“你、你好！”
山石灰也學(xué)著樣子，挺起小胸脯，努力做出成熟的樣子打招呼
楚子航平靜地回應(yīng)
“你們好。”
麥朵之前就聽夏豆說過這位異界來客不簡單，此刻近距離感受到他身上那種沉靜到近乎冰冷卻又帶著無形壓力的氣質(zhì)
尤其是那雙非人的黃金瞳，讓她明白夏豆所言非虛。這絕不是普通人
夏豆干脆把楚子航的來歷又詳細(xì)說了一遍，重點描繪了另一個世界存在的“龍”，說到興起還“嗷嗚”地模仿了一聲龍吼
麥朵和山石灰聽得目瞪口呆，仿佛在聽一個天方夜譚。另一個世界？會噴火飛天的龍？
專門獵殺龍的混血種？這些概念對他們來說沖擊力太大了
山石灰畢竟是小孩子，恐懼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被“龍”和“異世界”的新奇感取代了
他從麥朵身后鉆出來，走到楚子航面前，努力挺直腰板，踮起腳尖，伸出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胳膊
本來想拍肩膀，但是夠不著
他一臉“我很罩得住”的表情說道
“喂！那個楚子航是吧？你要不要考慮做我的小弟？在龍骨村這一片，以后我罩著你！保管沒人敢欺負(fù)你！”
楚子航還沒開口，夏豆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可拉到吧，你罩著他？你知道人家砍噬極獸跟玩一樣嗎？換成是你，看到蛇狗估計就要嚇尿褲子咯！”
“誰...誰說的！”
山石灰小臉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反駁
“我...我才不怕呢！別說區(qū)區(qū)噬極獸了，就算是...就算是他們那個世界最強(qiáng)大的龍！等我長大！一只手也能打十個！”
他揮舞著小拳頭，努力做出兇狠的表情
這豪言壯語連麥朵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楚子航卻沒有笑
他半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山石灰平齊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我相信你?！?/p>
楚子航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沒有任何哄小孩的意味，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但是，很抱歉，我已經(jīng)有老大了。”
他站起身，下意識地抬手，隔著衣物，輕輕撫摸了一下掛在胸前,貼身佩戴的那枚鑰匙
這個細(xì)微的動作，讓原本還在笑的夏豆和麥朵都微微一怔，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鄭重
楚子航將斷裂的童子切從背后取下，刀尖部分被他小心地收在刀鞘里
他看著這把陪伴自己征戰(zhàn),如今卻殘缺的煉金武器，開口問道
“村子里，有擅長鍛造兵器的地方嗎？”
夏豆回過神來，連忙點頭
“有！別連科夫的武器店,他的手藝是村里最好的,不過......”
她有些遲疑地看著童子切那古樸而傷痕累累的刀身
“你這把刀看起來就很特別，是異世界的產(chǎn)物吧？別連科夫大叔也不一定能修好哦?！?/p>
“去看看?！背雍窖院喴赓W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一間冒著淡淡煙氣和叮當(dāng)打鐵聲的店鋪前，門口掛著一個簡陋的牌子——武器工坊
推門進(jìn)去，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背對著門口，對著一個燒得通紅的金屬胚子用力敲打，火星四濺
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錘子砸得格外用力
夏豆和麥朵交換了一個眼神，夏豆小聲嘀咕
“看這架勢不會是破空偷偷跑去跟科洛娃幽會，又被撞見了吧？”
麥朵也壓低聲音回應(yīng)：“聽說上次撞見，腿都差點被打斷了”
楚子航徑直走到工作臺前，將斷裂的童子切連同刀鞘一起放在臺面上，推向別連科夫
沉重的敲打聲停了
別連科夫轉(zhuǎn)過身，布滿汗珠和煤灰的臉上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他目光掃過楚子航這個陌生人，尤其是在他那雙黃金瞳上停留了一瞬，但并沒有太多意外，顯然龍骨村來了個異界客人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
“你就是楚子航？”別連科夫的聲音粗獷，帶著濃重的口音
楚子航點頭：“能修好嗎？”
別連科夫拿起童子切，粗壯的手指卻異常靈活地?fù)徇^刀身古樸的紋路，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和驚人的密度
他拔刀出鞘，仔細(xì)觀察著斷裂的刀尖截面，又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刀身，側(cè)耳傾聽那奇異仿佛帶著哀鳴的金屬回響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許久，他放下刀，長長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語氣帶著遺憾和一絲挫敗
“材料不一樣不說，我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舊世界合金。最主要的是內(nèi)核工藝不一樣?！?/p>
他用手指點了點刀身
“這東西感覺像是‘死’過一次，又被強(qiáng)行賦予了新的‘生命’，里面有我看不懂的‘規(guī)則’在運轉(zhuǎn)。這不是單純的物理修復(fù)能解決的。強(qiáng)行焊接或者重鑄，只會毀了它內(nèi)在的‘魂’?！?/p>
楚子航心中了然
煉金術(shù)的本質(zhì)就是“殺死金屬，賦予新生”，別連科夫雖然無法理解煉金術(shù)的術(shù)語，但他的直覺和作為頂尖工匠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觸摸到了童子切作為煉金武器的核心秘密
這兩把刀是源稚生所贈，承載著那位“正義的朋友”的意志和情誼，對楚子航而言，是無比珍貴的禮物
難道只能讓它就此蒙塵？
就在楚子航陷入思索時，別連科夫拿起那截斷裂的刀尖，在手里掂量著，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斷口，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不過...”
他甕聲甕氣地開口
“我可以用這個刀尖改造一下。用我們這邊的技術(shù)，給你重新打造一把趁手的短兵器，怎么樣？雖然不能恢復(fù)原樣，但至少能讓它的一部分，以新的形式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楚子航看著那截冰冷的刀尖，又看了看別連科夫眼中的自信
讓童子的碎片化為新刃，繼續(xù)并肩作戰(zhàn)，總好過讓它在角落里腐朽
幾乎沒有太多猶豫，楚子航抬起頭，對上別連科夫的目光，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