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鐵樹那聲嘶啞干澀、充滿無盡屈辱的“叩見大胤皇帝陛下”,如同一個信號,
重重砸在萬壽宮的金磚之上,也砸在所有西戎使團成員的心頭。
他們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的木偶,僵硬地、遲緩地跟著他們的國師,
將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滿殿大胤君臣,胸中激蕩著揚眉吐氣的豪情!
五年前鐵壁城之圍的陰霾,被蕭玨那驚世駭俗的兩場賭局徹底驅散!
鎖住國威的九幽連環(huán)鎖被碾碎,西戎使團象征勇武的金狼刀盡數被奪,如今這屈辱的一跪,
更是將大胤的勝利與威嚴推至頂峰!景帝端坐御座,俯瞰著下方跪伏一片的西戎使團,
尤其是那曾經獻上毒計、險些讓他埋骨朔風的赫連鐵樹,此刻如同斗敗的老狗般匍匐在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感,混合著失地回歸的巨大喜悅,如同暖流般沖刷著他帝王的心胸。
五年了!這口壓在心底的惡氣,今日終于狠狠吐了出來!更重要的是,鐵壁城以北三處關隘,
北疆咽喉之地,不費一兵一卒,竟真以這種方式重回大胤版圖!他死后,史書工筆,
再無人能言他是喪土之君!“諸位使者,免禮!” 景帝故意讓那屈辱的跪拜持續(xù)了片刻,
充分享受了這勝利的果實,才緩緩抬手,
聲音帶著帝王的雍容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賜座!上宴!”“謝……大胤皇帝!
” 赫連鐵樹艱難地抬起頭,聲音依舊嘶啞。他在宮衛(wèi)的攙扶下,更像是拖拽起身,
灰敗的臉上肌肉抽搐,那雙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刻骨的怨毒與屈辱的火焰,如同淬毒的針,
狠狠刺向蕭玨的方向。蕭玨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金狼王刀,感受著那狼頭刀柄的粗糙質感,
臉上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憨厚”笑容,心中卻冷然:老狗,這就受不了了?
好戲還在后頭呢。隨著西戎使團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引至下首席位,
早已準備好的珍饈美酒流水般奉上。然而,宴席的氣氛卻涇渭分明。大胤這邊,推杯換盞,
歡聲笑語,人人臉上洋溢著揚眉吐氣的紅光。主戰(zhàn)派的武將們嗓門尤其洪亮,頻頻舉杯,
大聲談笑,目光不時掃過西戎席位,充滿了勝利者的睥睨。就連一些主和派文臣,
此刻也因失地回歸而精神振奮。反觀西戎使團,人人面沉如水,如同嚼蠟。
面前擺放著大胤宮廷的精美菜肴,卻無人有半分胃口。赫連鐵樹更是臉色鐵青,
緊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仿佛要將那琉璃盞捏碎。每一次大胤臣子的高聲談笑,
每一次投向他們的目光,都如同鞭子抽打在他們殘存的尊嚴上。酒過三巡,氣氛愈發(fā)高漲。
不少大臣,尤其是鎮(zhèn)北將軍府的老將軍和幾位血誓同盟出身的將領,紛紛離席,
端著酒杯來到蕭玨面前?!熬诺钕?!老臣敬你!今日殿下神威,揚我國威,雪我北疆之恥!
痛快!當浮三大白!” 老將軍聲如洪鐘,一飲而盡,看向蕭玨的目光充滿了激賞,
再無半分輕視。“九殿下智勇無雙,真乃我大胤麒麟兒!末將佩服!”“殿下,末將敬您!
為殿下賀!為大胤賀!為鐵壁城三關賀!”蕭玨來者不拒,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一一回敬,
言語謙遜:“諸位將軍過譽了,僥幸,僥幸而已。
”他眼角的余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上首皇子席列中,蕭熾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怨毒眼神。
二皇子蕭熾獨自喝著悶酒,身邊的秦嵩等人也面色陰沉,強顏歡笑。
他們眼睜睜看著蕭玨這個“窩囊廢”成了眾星捧月的英雄,
收復失地的功勞如同巨石壓在他們心頭,嫉恨的毒蛇瘋狂噬咬。宮宴持續(xù)到深夜,
景帝心情極好,多飲了幾杯,已有幾分醉意??粗路叫[的場面,
尤其是蕭玨被眾將環(huán)繞的景象,他龍心大悅,卻也感到一陣疲憊。在高公公的低聲提醒下,
他揮了揮手:“朕不勝酒力,諸位愛卿與使者盡興!” 說罷,在高公公的攙扶下,
帶著滿足的笑容,先行離席回宮休息。蕭玨心中微松,正愁如何脫身。見景帝離開,
他立刻放下酒杯,以不勝酒力為由,向周圍敬酒的大臣告罪一聲,
拉起旁邊同樣被幾位夫人圍著說話、神色略顯復雜的林晚衣,迅速離開了這喧囂的萬壽宮。
宮門外,夜涼如水。“我送你回府?!?蕭玨對林晚衣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他的主要目標并非林晚衣,而是此刻應在鎮(zhèn)北侯府的那位——心思玲瓏的唐小小。
林晚衣看了他一眼,夜色中,他側臉的輪廓在宮燈映照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那柄斜挎在腰間的金狼王刀卻格外醒目。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最終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今夜發(fā)生的一切太過震撼,
讓她對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一絲……好奇?她需要時間消化。
看著蕭玨的車駕在護衛(wèi)簇擁下,載著林晚衣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宮門陰影處,
蕭熾的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秦嵩悄然走到他身邊?!翱珊?!著實可恨!
” 蕭熾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眼中寒光閃爍,“一個窩囊廢,搖身一變,
成了收復失地的大英雄!風頭出盡!父皇今日看他的眼神……哼!連金狼王刀都賜下了!
這賞賜,何其厚重!”秦嵩陰惻惻地低笑,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殿下息怒。風頭出得越盛,
他死得就越快!赫連鐵樹那老狗,此刻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咱們原先的計策,倒省了力氣,
只需稍加引導……”“不夠!” 蕭熾猛地打斷他,眼中殺機畢露,“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