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把自己鎖在倉庫最里面的隔間,地上堆著半人高的廢棄紙箱。她對著斑駁的墻壁踹了幾腳,直到腳踝傳來鉆心的疼,才順著墻滑坐在地。
臉頰還在發(fā)燙,嘴角的血凝固成暗紅的痂,舔一下,又腥又澀。她摸出那顆沾了血的尖貝殼,在紙箱上劃來劃去,“沙沙”的聲響在空蕩的隔間里回蕩,像在跟誰置氣。
黃毛撞開隔間門時(shí),她正把貝殼往墻上扔,一下又一下,貝殼邊緣磕出細(xì)小的豁口。“你瘋了?”黃毛撿起地上的貝殼,指腹蹭過上面的血跡,“強(qiáng)哥放話了,說要廢了你!”
林霧抬了抬眼皮,臉上的巴掌印還泛著紅,像塊劣質(zhì)的胭脂。“來啊,誰怕誰。”
“你真以為他不敢?”黃毛急得轉(zhuǎn)圈,褲腳沾著的泥蹭在地上,“他在道上混了這么久,弄你跟捏死只螞蟻似的!”
“那又怎樣?”林霧扶著墻站起來,動(dòng)作有點(diǎn)瘸,“大不了同歸于盡。”
她徑直往倉庫外走,黃毛在后面拽她,被她甩開?!皠e管我?!?/p>
社區(qū)廢品站的老李頭正蹲在地上拆舊窗戶,螺絲刀擰動(dòng)的聲音老遠(yuǎn)就能聽見?!把绢^,來啦?”老李頭抬頭,看見她臉上的傷,眉頭皺了皺,“又跟人打架了?”
“要塊最尖的玻璃?!绷朱F的聲音有點(diǎn)啞,像被砂紙磨過。
老李頭從廢品堆里翻出塊三角形的碎玻璃,邊緣鋒利得能反光。“小心點(diǎn),這玩意兒能殺人?!彼f過來時(shí),手指在她手腕上頓了頓,“前陣子王老板還來問過你,說好幾天沒見你去店里了?!?/p>
林霧沒接話,抓過碎玻璃就往兜里塞。玻璃碴硌著掌心,疼得很清楚,像在提醒她還活著。她覺得這樣才像話——她就該是塊碎玻璃,誰碰誰流血。
路過便利店時(shí),王哥正在擦玻璃,抹布在玻璃上劃出整齊的弧線。“臉怎么了?”他頭也沒抬,聲音透過玻璃傳過來,有點(diǎn)悶。
“摔的?!绷朱F摸了摸臉頰,疼得齜牙,“關(guān)你屁事?!?/p>
王哥放下抹布,推開玻璃門走出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陽光曬過的皂角香。“進(jìn)來?!彼麤]問第二遍,轉(zhuǎn)身往店里走,背影挺得很直。
林霧站在原地,腳像被釘住了。兜里的碎玻璃硌得更疼了,她磨磨蹭蹭跟著進(jìn)去,聽見王哥從柜臺(tái)下翻出醫(yī)藥箱的聲音。
“冰袋敷一下,不然明天腫得像豬頭。”王哥把裹著毛巾的冰袋遞過來,指尖避開她臉上的傷。
林霧想拒絕,手卻先一步接了過來。冰袋敷在臉上,涼絲絲的,那股火燒火燎的疼好像真的減輕了點(diǎn)?!拔仪纺愕臅?huì)還?!彼齺G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走。
“不用還?!蓖醺缭谒砗笳f,聲音很輕,“別拿碎玻璃當(dāng)武器,傷了別人,也傷自己?!?/p>
林霧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她摸了摸兜里的碎玻璃,突然覺得,這玩意兒比那顆貝殼沉多了,墜得她心口發(f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