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的香氣鉆進鼻腔時，林溪正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發(fā)呆。那道紋路從水晶燈延伸到墻角，像條蜿蜒的蛇，在晨光里泛著淺金色的光澤。
沙發(fā)床那邊傳來輕微的響動，沈雨薇坐起身，身上的絲綢睡衣滑落肩頭，露出精致的鎖骨。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床上的林溪，眼底帶著剛睡醒的慵懶：“醒了怎么不說話？”
林溪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睡衣的褶皺。昨晚鎖舌輕響的余悸還沒散去，面對沈雨薇時，喉嚨像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張媽今天做了海鮮粥?！?沈雨薇起身時，拖鞋在地毯上蹭出細碎的聲響，“你昨天說想吃蝦，我讓她多放了些。”
林溪這才想起，昨天晚餐時她確實多看了兩眼清蒸蝦。只是隨口一提的小事，卻被沈雨薇記在心上。這種細致入微的關(guān)懷，像碗溫?zé)岬闹啵偬奈?，卻也燙得她心慌。
餐廳的長桌上，海鮮粥冒著裊裊熱氣。米白色的粥里臥著鮮紅的蝦仁，翠綠的香菜碎撒在上面，像幅精致的畫。沈雨薇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輕輕吹涼，遞到林溪嘴邊：“嘗嘗看，燙不燙?！?/p>
溫?zé)岬闹嗷M喉嚨，鮮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林溪的臉頰微微發(fā)燙，下意識地張開嘴，像只被喂食的小鳥。這個動作做完她才意識到不妥，慌忙接過勺子自己吃起來。
沈雨薇看著她笨拙的樣子，低笑出聲：“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她的目光落在林溪泛紅的耳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今天帶你去個地方?！?/p>
林溪的勺子頓在碗里：“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 沈雨薇賣了個關(guān)子，夾起只剝好的蝦放進她碗里，“吃完我們就出發(fā)。”
車子駛出別墅區(qū)時，林溪才發(fā)現(xiàn)沈雨薇換了身休閑裝。米白色的風(fēng)衣，淺藍色的牛仔褲，和平時干練的西裝模樣判若兩人。車載音響里放著舒緩的鋼琴曲，陽光透過車窗灑在沈雨薇的側(cè)臉上，睫毛投下的陰影溫柔得不像話。
“我們這是要去……”
“福利院。” 沈雨薇轉(zhuǎn)動方向盤，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去超市，“我捐了筆錢，建了個新的圖書館，今天剪彩。”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她對福利院的記憶停留在灰色的墻壁和冰冷的鐵床，那些被欺負的夜晚，那些吃不飽的日子，像根刺扎在心底，從未真正消失。
“我不想去?！?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緊緊攥著衣角。
沈雨薇的車緩緩?fù)Ｏ拢Ｔ诼愤叺臉涫a下。她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林溪發(fā)白的嘴唇上：“那里和你以前待的不一樣，有繪本館，有鋼琴室，還有專門的營養(yǎng)師?！?她頓了頓，伸手輕輕撫摸著林溪的頭發(fā)，“我想讓你看看，事情可以變得很好。”
福利院的孩子們穿著統(tǒng)一的藍色校服，排著整齊的隊伍站在門口?？吹缴蛴贽睍r，孩子們齊聲喊著 “沈阿姨好”，聲音清脆得像風(fēng)鈴。
林溪跟在沈雨薇身后，手心全是汗。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跑過來，仰著小臉看她：“姐姐你好漂亮，和沈阿姨一樣漂亮。”
林溪的心臟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慌忙低下頭。沈雨薇笑著蹲下身，揉了揉小女孩的頭發(fā)：“這是林溪姐姐，以后會經(jīng)常來看你們?！?/p>
圖書館的書架上擺滿了嶄新的圖書，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雨薇和院長交談時，林溪走到角落里的繪本區(qū)，拿起本封面畫著小鳥的繪本。
翻開時，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張照片。照片上是群穿著舊校服的孩子，擠在狹小的房間里，眼睛里卻閃著對知識的渴望。照片背面寫著行小字：2015 年，陽光福利院。
那是她待過的福利院。
“這是我第一次去福利院拍的。” 沈雨薇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聲音帶著點懷念，“那時就想，要是能給他們建個大圖書館就好了?！?/p>
林溪的眼眶突然發(fā)熱，慌忙合上繪本：“我想去趟洗手間?！?/p>
洗手間的鏡子里，映出她泛紅的眼睛。冷水撲在臉上時，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她知道沈雨薇是好意，可那些塵封的記憶被突然揭開，還是疼得讓她喘不過氣。
走出洗手間時，林溪看見沈雨薇正給孩子們分蛋糕。她蹲在地上，耐心地幫每個孩子擦去嘴角的奶油，陽光落在她身上，像鍍上了層金邊。有個腿不方便的小男孩，被沈雨薇抱在懷里，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那一刻，林溪突然覺得，沈雨薇或許真的和她想的不一樣。這個女人的堅硬外殼下，藏著片柔軟的角落，只是這片角落，只對她想溫柔以待的人開放。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載音響里的鋼琴曲還在繼續(xù)，卻比來時多了份默契的安靜。快到家時，沈雨薇突然開口：“下周我?guī)闳ベI架鋼琴，放在你的房間里?！?/p>
林溪愣住了：“我不會彈?！?/p>
“我教你?！?沈雨薇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小時候?qū)W過，雖然現(xiàn)在忘得差不多了，但教你入門還是可以的?！?/p>
晚飯時，餐桌上果然多了道她愛吃的糖醋排骨。沈雨薇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著，突然說：“以后每周三下午，我都帶你去福利院。那里的孩子們很喜歡你，說想讓你教他們畫畫?！?/p>
林溪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我畫得不好?！?/p>
“沒關(guān)系?！?沈雨薇夾了塊排骨放進她碗里，“他們只是想有人陪。”
夜深人靜時，林溪躺在床上，聽著沙發(fā)床那邊均勻的呼吸聲。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細長的光帶。她想起沈雨薇在福利院溫柔的樣子，想起那碗溫?zé)岬暮ｕr粥，心里像被什么填滿了。
鎖舌輕響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林溪沒有像昨晚那樣緊張。她知道是沈雨薇在鎖門，這個動作里藏著的掌控欲，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至少，這個為她準備清晨粥香的人，不會讓她受委屈。林溪這樣告訴自己，漸漸沉入夢鄉(xiāng)。夢里有溫暖的粥香，有溫柔的笑容，還有個永遠不會被鎖起來的房間。
清晨的粥香，像根無形的線，將她和沈雨薇緊緊系在一起。這根線帶著點束縛，卻也充滿了暖意，讓她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期待每個有粥香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