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親吻、寧婉的眼神、民政局的紅背景板、結(jié)婚證刺眼的紅光……手機屏幕上那張僵硬的結(jié)婚照……
他翻身抓起手機，屏幕亮光刺眼。鎖屏已被各種推送淹沒。那條官宣的帖子下面，評論早已破百萬。祝福、震驚、八卦、質(zhì)疑……各種聲音混雜。
他隨意點開幾條熱評：
【“野神牛逼！御姐賽高！這波操作666！”】
【“嫂子好美！氣質(zhì)絕了！野神眼光毒辣！”】
【“年上十三歲？野神是不是有什么特殊xp？[狗頭]”】
【“閃婚？我怎么感覺有點假？豪門聯(lián)姻劇本吧？”】
【“樓上酸什么酸？結(jié)婚證都曬了！祝福就完了！”】
【“只有我心疼被停職又復職的寧醫(yī)生嗎？感覺被利用了……”】
最后一條評論精準地扎中程野最敏感的地方。
他猛地關(guān)掉手機，屏幕陷入黑暗。
是啊，利用。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萬分的歉意涌上心頭。
他煩躁地起身，在客房里來回踱步。不行，他不能就這樣讓她獨自承受一切，輿論風暴，家庭審視，這段虛假關(guān)系的壓力……哪怕維持表象，他也該做點什么。
他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客廳一片漆黑。主臥的門緊閉。
猶豫片刻，他輕手開門，摸黑走向廚房。拉開冰箱門，冷白燈光亮起。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罐能量飲料、幾瓶啤酒，角落里一盒未開封的黃油，冷清得刺眼。
他皺了皺眉，拿起手機，點開一個定時配送。手指飛快地點來點去：新鮮水果（草莓、車厘子）、牛奶、吐司、雞蛋、速食粥……想了想，又加了一盒安神的薰衣草茶和紅糖姜。還沒忘備注（明早送到的時候，房門口，勿按門鈴）。提交訂單。
他緊繃的肩膀微松，嘗嘗吁了一口氣，完成了一項能稍稍安撫良心的任務。那沉甸甸的負罪感，似乎輕了一點點。
黑暗中，他豎著耳朵，仔細聽著主臥那邊的動靜。
一片死寂。她睡著了嗎？也許吧。
他悄無聲息地回到房間，關(guān)上門，將自己重新摔進床上，身體陷落，閉上眼睛，思緒仍在黑暗中無聲翻騰，嘴角無意抹上一季不易察覺的笑。
清晨，熹微的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給冰冷的公寓鍍上了一層淺金。
程野幾乎一夜未眠，早早地就守在客廳。
時間一到，他立刻沖出去，簽收了生鮮配送。
將水果仔細清洗裝盤，牛奶加熱，吐司放進面包機，煎蛋的香氣在廚房彌漫開來。他動作有些笨拙，顯然不常做這些，但神情異常認真。
準備好簡單的早餐，程野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到主臥門前。
他輕輕敲了敲門，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寧……寧婉……姐？你醒了嗎？我準備了點早餐，放在客廳了。你要是餓了就出來吃點?！?/p>
門內(nèi)沒有任何回應。
程野等了片刻，眼神黯淡下來。他默默地將餐盤放在客廳茶幾上最顯眼的位置，然后退回自己的客房，輕輕關(guān)上門，留給她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
不知過了多久，主臥的門終于開了。
寧婉走了出來。她換下了昨天那身沾染了酒氣和屈辱的衣服，穿著一套質(zhì)地柔軟的家居服，長發(fā)隨意地挽起，露出蒼白卻依舊清麗的側(cè)臉。
一夜的崩潰似乎耗盡了她的情緒，此刻的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如水。
她無視了茶幾上精心擺放的早餐，徑直走向客廳巨大的落地窗，目光投向窗外繁華卻冰冷的城市天際線，背影單薄而疏離。
程野透過客房虛掩的門縫，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沒有動他準備的早餐。這個認知讓他心頭涌起一陣失落和更深的挫敗感。
就在這時，程野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是經(jīng)紀人趙巖。
“野子！立刻準備一下！耀世科技的王總臨時決定，一小時后親自來公寓拜訪！考察你的‘家庭生活穩(wěn)定性’！這是簽約前的最后一關(guān)！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記住，恩愛夫妻！甜蜜同居！立刻！馬上！把狀態(tài)給我調(diào)整好！”
程野心猛地一沉！
王總要來？現(xiàn)在？！
他看著客廳里那個疏離冰冷的背影，再看看自己這間毫無生活氣息、更像臨時旅館的公寓，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猛地沖出客房，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變調(diào)：“寧婉姐！趙哥電話！耀世科技的王總馬上要來家里考察！我們必須……”
寧婉緩緩轉(zhuǎn)過身，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向他，似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那眼神讓程野后面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必須什么？”寧婉的聲音毫無起伏，“扮演恩愛夫妻？像你經(jīng)紀人安排好的劇本那樣？”
程野被噎得說不出話，臉上火辣辣的。
“公寓是你的，戲也是你的?！睂幫竦哪抗鈷哌^空曠冰冷的客廳，“怎么演，你說了算。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告訴我臺詞就行?！彼恼Z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別人的事情，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麻木和配合。
程野看著她這副全然放棄抵抗、任人擺布的樣子，心頭那股憋悶和愧疚感，幾乎要爆炸！他討厭這種被操控的感覺，更討厭自己成了操控她的人！
“不！不是演戲！”程野沖動地脫口而出，眼睛緊緊盯著寧婉，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和一絲豁出去的真誠，“至少……至少現(xiàn)在，這個家，是我們兩個人的！王總要看的，是我們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我們……我們得讓它看起來像個家！”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語速飛快：“我房間……不，主臥旁邊那間空著的，原本是書房兼儲物間！我立刻收拾出來！放上你的東西！客廳！對，客廳太冷了！需要點生活氣息！綠植！照片！毯子！還有……”
他目光掃過茶幾上紋絲未動的早餐，眼神倏地一亮，“早餐！對！我們一起吃早餐！就像……就像普通夫妻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