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标懸暗统恋穆曇粼谏韨?cè)響起。
他帶她走向奢侈品女裝區(qū)。
那些店鋪的櫥窗布置得像藝術展，燈光柔和而精準地打在每一件衣物上，勾勒出它們無懈可擊的剪裁和昂貴的光澤。
導購小姐穿著合身的制服，妝容精致，臉上掛著訓練有素的、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神在蘇小眠身上飛快地掠過時，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和評估。
蘇小眠只覺得那目光像細小的針，扎得她皮膚生疼。她下意識地將懷里的兔子抱得更緊，幾乎要將它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陸野顯然沒有留意到這些細微的暗流。他徑直走向一個以簡約優(yōu)雅著稱的大牌專柜。
“歡迎光臨?！睂з彽男θ菰诳吹疥懸皶r更深了幾分。
“給她選幾身合適的衣服，日常、舒適為主?！标懸把院喴赓W，側(cè)身將躲在他身后的蘇小眠往前輕輕推了半步。
導購的目光這才正式落在蘇小眠身上，笑容依舊得體：“好的先生。小姐，您喜歡什么風格？我可以為您推薦幾款我們本季的新品。”她說著，拿起一件T恤，“這款面料非常親膚透氣，很適合現(xiàn)在的天氣，剪裁也很顯氣質(zhì)。”
“您可以試一下看下效果，試衣間在這邊?！睂з徱娞K小眠沒有說話，便領著她向試衣間走去。
在試衣間，蘇小眠沒有試，目光卻完全被那件T恤領口懸掛的白色小吊牌吸引了。
那上面印著的數(shù)字——￥8,999！
八千九百九十九元！
這是她之前租的那個小破屋整整五個月的房租！是她三個月的工資！是她上學時一年的生活費！
她沒有試，拿著衣服走出試衣間。
“不…不用了！我…我不喜歡這個顏色！”她胡亂地找了個借口，將衣服遞給導購。
陸野的眉頭擰緊，一種鈍鈍的、難以名狀的情緒劃過心底。
“不喜歡就換?！标懸爸苯愚D(zhuǎn)向?qū)з?，“換別的。多拿幾件讓她挑?！?/p>
導購立刻心領神會，又麻利地取下一件剪裁利落的連衣裙、一件柔軟的羊絨開衫……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蘇小眠看著那些被遞到眼前的衣物，感覺它們不是布料，而是一張張燃燒的鈔票，燙得她指尖發(fā)麻。
五千八、七千二、一萬二……
“我…我真的不需要新衣服！我有的穿！”她有些哀求的看向陸野，她不想在這里。
陸野看著她快要縮進殼里的樣子，那股煩躁感更盛。為什么？給她最好的，讓她舒服，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什么她會這么抗拒，這么痛苦？他習慣了發(fā)號施令，習慣了掌控局面，可眼前這個女孩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他第一次覺得，比執(zhí)行一次高危任務更讓人無措。
“拿著，去試試，不用幫我省錢，我給你花錢是應該的！”他拿起一件看起來最柔軟的淺藍色針織連衣裙，塞進蘇小眠懷里。聲音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陸先生……”
“叫我陸野?！彼驍嗨钗豢跉猓皇浅谅晫з徴f：“剛才拿的這幾件，尺碼合適的，都包起來?！?/p>
“好的先生！”導購臉上立刻綻放出真心的笑容，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不要！”蘇小眠猛地抬頭，脫口而出。
“太多了！真的用不著！我……”
陸野沒有看她，只是對導購點了點頭，示意她照辦。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蘇小眠：“蘇小眠，我說過，我會負責。包括你的生活所需。這些，只是必需品。你不用有負擔。”
她怎么可能沒有負擔？她在他面前，本身就是最大的負擔！一個需要他施舍“負責”的麻煩！這些昂貴的衣物，只會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多么的……不配。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說話，默默看著陸野付錢。
“陸野我想去下洗手間?！弊叱龅氐觊T蘇小眠看到不遠處的洗手間，順手將懷里的兔子塞進陸野手里，徑直向洗手間走去。
就在她推門進去時，一個熟悉的人恰好出來。
李薇。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香芋紫套裝裙，踩著尖細的高跟鞋，手里拎著最新款的某奢侈品牌手袋。精心打理過的卷發(fā)，一絲不茍的妝容，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成功白領”的優(yōu)越感。
她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里遇見蘇小眠，腳步頓住，那雙描畫精致的眼睛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便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喲——！”李薇拖長了音調(diào)，在安靜空曠的洗手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她抱著手臂，上上下下、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蘇小眠，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她廉價的衣著。
“我當是誰呢？”李薇嘴角勾起一個刻薄的弧度，“這不是我們‘能力超群’、讓公司損失幾百萬的蘇小眠，蘇大實習生嗎？”
蘇小眠渾身一僵，仿佛瞬間被扔回了那個充滿羞辱和絕望的辦公室。王經(jīng)理的咆哮，同事鄙夷的目光，還有李薇那張顛倒黑白的嘴臉……
“怎么？被公司掃地出門，這么快就找到新‘工作’了？傍上大款了？”
“嘖嘖嘖，看來這‘新工作’挺來錢啊？敢來這種地方消費，得賣多少次才能換來？”
“我沒有！我沒有傍大款！工作的事情是你陷害我！是你……”蘇小眠反駁，可是說出的話十分無力。
“我陷害你？蘇小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自己工作能力差，捅了天大的簍子，被公司開除那是你活該！現(xiàn)在倒學會血口噴人了？證據(jù)呢？就憑你這張嘴？”她輕蔑地嗤笑一聲。
蘇小眠想反駁，想尖叫，想撕碎李薇那張惡毒的嘴臉，可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蘇小眠？”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陸野的聲音。
蘇小眠幾乎逃似的走出洗手間。
“怎么了？”他看出來蘇小眠眼角有些紅，似乎快哭了。
李薇自然也聽見了，跟在蘇小眠身后，她倒要看看蘇小眠榜上的金主是什么德行，這可是她到公司的談資。
可是走出洗手間看到的不是她預想的禿頭肥胖的老男人，而是身形挺拔長相俊逸的陸野，尤其看到陸野順勢搭在蘇小眠肩上的大手時，她的妒火快要噴涌而出了。
蘇小眠不想讓陸野知道她在公司發(fā)生的事，只搖搖頭，拉著他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