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中的金色瞳孔陳星第十三次核對快遞單上的地址時,雨點開始砸在他的禿頭上。
這頂紅色鴨舌帽根本擋不住臺風天的暴雨,帽檐下漏下的水已經(jīng)浸透了工裝領口。
"景湖大廈2104,最后一件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指紋鎖屏幕亮起刺目的紅光——19:58,超時兩分鐘就要扣錢。
電梯停運的提示牌歪倒在一邊。陳星踹開安全通道鐵門,樓道里泛著詭異的藍光,
不知誰家養(yǎng)的觀賞魚在臺階上撲騰,鱗片刮擦出指甲撓黑板似的聲音。"有人嗎?快遞!
"他喘著粗氣拍打2104的房門,包裹里妹妹的藥盒發(fā)出嘩啦聲響。
最近總做噩夢的小魚非要他今晚帶回去,說是什么"月全食會誘發(fā)癲癇"。門開得突然。
陳星差點撞進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懷里,對方白大褂上沾著魚缸碎片,左眼戴著黑色眼罩,
右眼瞳孔在黑暗中泛著金箔似的光。"您、您的同城急件..."陳星低頭掏簽收機,
突然被鐵鉗似的手抓住腕骨。男人指甲縫里嵌著某種熒光藍的藻類,皮膚溫度燙得嚇人。
"看窗外。"男人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轉(zhuǎn),"三天后水位會漲到18米。"陳星下意識轉(zhuǎn)頭。
落地窗外,紫紅色閃電正劈過城市上空,
照亮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浮尸——那些穿著橙色救生衣的尸體,
正隨著發(fā)光的透明水母群起起伏伏。簽收機"啪"地摔在地上。再回頭時,
眼罩男已經(jīng)用手術(shù)刀劃開了快遞盒,小魚的抗癲癇藥撒了一地。他吞下兩片藥片,
金色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告訴你妹妹,
別相信周基金會的..."整棟大樓突然劇烈搖晃。陳星踉蹌著抓住門框,
看見男人白大褂后腰別著把消防斧,斧刃上沾著新鮮的血跡。警報聲從樓下傳來,
混著此起彼伏的尖叫:"江水倒灌了!"消防斧砍在門框上,濺起的木屑擦過陳星耳際。
他倒退著撞進消防通道,聽見眼罩男在身后發(fā)出非人的尖嘯——那聲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
混著樓道里越來越近的潮水聲。"操!"陳星三步并作兩步往下跳,膝蓋在第九層突然一軟。
整面墻的應急燈突然爆裂,玻璃渣里他看到更恐怖的事:每個樓層安全門后,
都站著穿白大褂、持消防斧的身影。十八層。十五層。十二層。
那些金色瞳孔在黑暗中如出一轍地閃爍,斧頭拖拽聲從四面八方圍攏。
陳星摸出配送用的電擊器,
突然聽見頭頂傳來重物落水聲——眼罩男們集體跳進了灌滿樓梯間的洪水里。
水面上漂浮的藍光水母突然暴起。陳星看著最近的一只鉆進某具分身的眼眶,
那具軀體立刻像觸電般抽搐起來,皮膚下浮現(xiàn)蛛網(wǎng)似的熒光紋路。"叮!
"電梯突然在11層自動開門。陳星幾乎是滾進轎廂,瘋狂戳著關(guān)門鍵。透過最后一絲門縫,
他看見所有眼罩男同時轉(zhuǎn)頭,金色瞳孔在黑暗里連成一道詭異的光帶。
19:43 景湖小區(qū)7棟603陳星甩上門就愣住了。輪椅翻倒在玄關(guān),
小魚的毛絨拖鞋少了一只,茶幾上的泡面還在冒熱氣。他抖著手點開妹妹沒關(guān)的筆記本,
監(jiān)控畫面里穿白制服的人正推著輪椅走進"周氏精神健康基金會"的玻璃門。"哥,
他們用月全食當借口..."錄音文件里小魚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那些發(fā)光的不是水母,
是..."窗外炸開一道閃電。陳星突然頭痛欲裂,
視網(wǎng)膜上殘留的影像讓他毛骨悚然——監(jiān)控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三天后,
而畫面里的基金會大樓,水位正好淹到十八層。暴雨砸在窗上的聲音變成了某種低頻轟鳴。
陳星沖向陽臺,看見遠處江堤已經(jīng)潰決,五米高的浪頭正吞噬沿江公路。
更可怕的是浪尖上那些藍光,它們隨著水霧升騰,像活物般朝著居民樓飄來。"滴答。
"鼻血落在快遞工牌上。陳星恍惚看見自己穿著救生衣,正駕駛改裝成氣墊船的快遞車,
車后座上捆著三個眼熟的快遞箱——這不就是他今天送出去的包裹嗎?幻象突然破碎。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站在齊膝的水里,而窗外,第一只發(fā)光水母正貼在玻璃上,
觸須順著窗縫蜿蜒而入。"...是生物探測器。"錄音還在繼續(xù),小魚咳嗽著說,
"被蟄到的人會...看到些片段...哥?你在聽嗎?"陳星抄起殺蟲劑噴向窗縫。
水母劇烈收縮的瞬間,
、自己額頭上插滿電極的樣子、還有小魚在輪椅上一筆一劃寫下的——"不要相信20米"。
電視突然自動開啟。
新聞里西裝革履的專家正在微笑:"...本次臺風攜帶的罕見孢子可能引發(fā)輕度幻覺,
請市民關(guān)好門窗..."字幕顯示這位"周教授"的頭銜是基金會理事長。
水面已經(jīng)漫到胸口。陳星抓過漂浮的背包,把藥瓶、充電寶和小魚的備用眼鏡胡亂塞進去。
最后看了眼監(jiān)控里妹妹蒼白的臉,他拆下輪椅蓄電池,
對著陽臺落地窗助跑——玻璃碎裂聲中,陳星躍入洶涌的洪水。發(fā)光的水母群立刻圍攏過來,
卻在觸及他皮膚時詭異地避開了。遠處,他的快遞車正漂浮在沃爾瑪招牌旁,
車廂上"次日達"的標語在閃電中明滅不定。
2 淹沒的配送站暴雨吞沒了整個城市的電力系統(tǒng),只剩下零星幾棟高樓的應急燈還在閃爍。
陳星扒著快遞車的車頂,手指死死扣住“極速達”的金屬標牌。水流湍急,
車廂里漂浮的包裹不斷撞擊內(nèi)壁,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
“媽的……這車居然真能浮起來……”他渾身濕透,鼻腔里全是鐵銹和污水混合的腥氣。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為超時配送扣錢發(fā)愁,現(xiàn)在卻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沖進下水道。
遠處的景湖大廈已經(jīng)變成一座孤島,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十八層的預言正在應驗。
陳星抹了把臉上的水,摸到后腰別著的電擊器——這是他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東西。
他必須回到配送站,那里有備用電池、無人機,甚至可能還有沒被水泡爛的干糧。
——前提是,那里還沒被淹沒。*快遞車被水流推向一棟矮樓,陳星趁機抓住二樓的防盜窗,
翻身爬了上去。玻璃窗早已碎裂,他踩著辦公桌跳進走廊,腳下積水已經(jīng)沒過腳踝。
整棟樓空蕩蕩的,只有墻上掛著的電子鐘還在跳動:00:47“才過了五個小時?
”他喃喃自語,可感覺像已經(jīng)熬了三天。從窗口望出去,配送站就在兩條街外,
但中間隔著一段完全被淹沒的低洼路段。陳星咬了咬牙,拆下辦公室的防火門板,
用數(shù)據(jù)線綁在快遞車兩側(cè),硬生生改出個簡易浮筏?!霸缰涝撀犂馅w的,
考個摩托艇駕照……”他自嘲地想著,猛踩油門,快遞車引擎發(fā)出茍延殘喘的轟鳴,
歪歪扭扭地沖向配送站。
水面上漂浮的東西越來越多:行李箱、塑料椅、甚至還有整臺的自動販賣機。
陳星不得不繞行,卻在拐角處猛地剎住——一具尸體。不,不是尸體。
那人穿著超市員工的制服,正死死抱著一箱礦泉水,半張臉埋在水里,長發(fā)像水草一樣散開。
陳星猶豫了一秒,伸手去拽她的衣領?!皣W啦!”女人猛地抬頭,雙眼血紅,
喉嚨里擠出嘶啞的尖叫:“滾開!別碰我!它們來了!”陳星被她一胳膊掄在臉上,
鼻血瞬間涌出來。他踉蹌著后退,卻看到更恐怖的一幕——??女人的瞳孔,正在變成金色。
“你被蟄了?”陳星攥緊電擊器,隨時準備跳車。女人瘋狂搖頭,
從口袋里掏出一支腎上腺素,毫不猶豫地扎進自己大腿。幾秒后,她的呼吸終于平穩(wěn),
金色也從瞳孔里褪去?!疤K瑤……市中心醫(yī)院的護士?!彼龁≈ぷ诱f,
“那些水母的毒素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但腎上腺素能暫時抵抗?!标愋嵌⒅掷锏目蔗樄?,
突然想起小魚錄音里的話——“被蟄到的人會看到些片段……”“你看到了什么?”他問。
蘇瑤的眼神變得恍惚:“我看到了……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
”配送站的卷簾門已經(jīng)被水沖垮,但倉庫位置較高,竟然奇跡般地沒被淹沒。陳星踹開側(cè)門,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貨架——無人機、防水電池、急救包、甚至還有兩箱軍糧。
“你們快遞站怎么會有這種東西?”蘇瑤震驚地問。陳星沒回答。他快步走向角落的保險柜,
輸入密碼,從里面抽出一份文件——“特殊訂單:周基金會生物樣本配送協(xié)議”。
訂單日期是三天前,簽收人:周教授。陳星盯著訂單上刺眼的“周基金會”三個字,
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紙頁邊緣被捏出褶皺,墨跡在水漬暈染下變得模糊,
但那個簽名依然清晰可辨——周明遠,后面還跟著一串潦草的編號:X-20。
“這他媽到底是什么東西?”他低聲咒罵,翻到訂單背面,
發(fā)現(xiàn)一行手寫小字:“樣本需全程冷鏈運輸,抵達后立即銷毀配送記錄。
——安保等級:紅”蘇瑤湊過來,濕漉漉的頭發(fā)蹭到陳星肩膀:“你們快遞還接這種活?
”“特殊客戶,加錢就走專送?!标愋前盐募M防水袋,“問題是……這單是我送的。
”他完全不記得這件事。倉庫天花板掛著三架配送用無人機,電池還剩70%電量。
陳星拆下攝像頭,用膠帶綁上蘇瑤的手機,改裝成簡易偵察機?!澳氵€會這個?”蘇瑤挑眉。
“送生鮮的無人機老出故障,修多了就會。”陳星敲擊鍵盤,屏幕亮起模糊的實時畫面。
無人機掠過水面,遠處周基金會的白色大樓在暴雨中像一座發(fā)光的堡壘。
樓頂架設著巨型天線,窗戶全部加裝金屬柵欄,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樓前的廣場上,整齊排列著數(shù)百張病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人,
身上連著輸液管,頭頂懸著發(fā)藍光的吊瓶。穿白制服的工作人員穿梭其間,
時不時俯身檢查他們的瞳孔。“他們在‘治療’幻覺?”蘇瑤聲音發(fā)抖。陳星沒回答。
他操控無人機壓低高度,突然,一張病床上的身影讓他手指一顫——輪椅。藍白條紋病號服。
及肩的黑發(fā)。畫面太模糊,他無法確定那是不是小魚,但下一秒,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基金會三樓的某扇窗前,出現(xiàn)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輪椅身影。兩個“林小魚”?
倉庫角落的老式電視機突然發(fā)出刺啦聲,屏幕閃爍兩下,竟恢復了信號。“市民朋友們,
請不要恐慌。”西裝筆挺的周教授出現(xiàn)在畫面里,背景是基金會明亮的實驗室。他笑容溫和,
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微微彎起,像一位令人安心的長輩。
“臺風帶來的特殊微生物確實會引發(fā)短暫幻覺,但請相信,基金會已經(jīng)研發(fā)出特效藥。
”他舉起一包銀色包裝的餅干,“各社區(qū)救濟站將免費發(fā)放營養(yǎng)餐,
內(nèi)含抗體成分……”陳星盯著那包餅干,胃里突然翻涌起一股寒意。
——包裝右下角印著極小的一行字:X-20試驗品?!皠e吃他們的東西。”他猛地站起來,
膝蓋撞翻貨架,幾盒避孕套散落一地。蘇瑤愣?。骸澳阍趺粗烙袉栴}?
”“我妹妹的錄音里說過……”陳星突然頓住。錄音里小魚根本沒提過救濟糧。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鼻血毫無預兆地滴下來。陳星眼前炸開一片白光,
視網(wǎng)膜上浮現(xiàn)出破碎的畫面:- 蘇瑤跪在地上嘔吐,
瞳孔變成金色;- 自己站在基金會樓頂,手里攥著一支注射器;- 洪水淹沒整個城市,
水底沉睡著無數(shù)巨型水母,它們的觸須纏繞著高樓,像在等待什么……“陳星?!
”蘇瑤的喊聲把他拉回現(xiàn)實。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死死抓著她的肩膀,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你剛才……眼睛全黑了?!彼澏吨f。深夜,暴雨暫歇,水面浮起濃霧。
陳星把改裝后的快遞車裝滿物資:無人機、軍糧、電擊器、甚至還有幾盒避孕套(“防水用。
”他面無表情地解釋)。蘇瑤猶豫著問:“你真要去基金會大樓?
萬一那根本不是你妹妹……”“那你留下?!标愋菃右?,聲音冷硬?!暗鹊龋?/p>
”她突然跳上車,從口袋里掏出一支腎上腺素,“帶上這個,能抵抗幻覺?!标愋菦]接。
他盯著她手里的針管,突然問: “你為什么隨身帶這個?”蘇瑤沉默幾秒,
終于開口:“因為我曾經(jīng)是周基金會的護士……我知道他們在做什么。
”3 幻覺禁區(qū)天還沒亮,霧氣像一堵墻橫在水面上。陳星把快遞車熄火,
藏在沃爾瑪?shù)恼信坪竺?。從這里望去,基金會大樓前的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