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盡頭是道懸崖,云霧深處懸著座倒垂的山峰——山尖朝下,殿閣錯落,像被天神隨手插進(jìn)云海的盆景。最詭異的是,那些飛檐翹角上掛滿酒葫蘆,風(fēng)一吹就叮當(dāng)作響。
"青冥宗?"我指著倒懸山,"你們修仙的都這么...別致?"
雪霄耳后的桃花印忽明忽暗:"酒瘋子把整座山煉成了法器。"她突然掐住我手腕,"待會別亂說話,尤其是..."
她話沒說完,腳下青石板突然翻起,把我倆吞了進(jìn)去。天旋地轉(zhuǎn)間,我聽見小丑虛影在耳邊嘀咕:"新皮膚get√"
再睜眼時,我坐在張酒桌前。桌面刻著棋盤,黑白子竟是醉漢與美人雕像。對面坐著個穿七彩補(bǔ)丁袍的老頭——正是秘境里那個酒瘋子,只是此刻他眼里毫無醉意,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酒壺。
"喬高奇的衣裳,"他咧嘴一笑,黃牙上粘著片桃花瓣,"被三個瘋丫頭追著跑的感覺如何?"
我正要回答,雪霄的劍"鏘"地橫在我頸前:"你不是酒瘋子。"
老頭哈哈大笑,笑聲震得酒壺直跳。壺嘴突然噴出股酒箭,在空中凝成個"囚"字。雪霄的劍瞬間結(jié)冰,寒霜順著劍刃爬向她手腕。
"雪丫頭還是這么急性子。"老頭屈指彈碎冰霜,"我閉關(guān)三十年,就為等這小子體內(nèi)的神格蘇醒。"
我背后的汗毛根根直立。小丑虛影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高帽差點(diǎn)戳到房梁。它沖老頭比了個中指:"老騙子!當(dāng)年分食喬高奇你也有份!"
空氣驟然凝固。老頭臉上的皺紋像被無形的手抹平,眨眼變成個俊美青年,只有那雙眼睛還留著滄桑:"三百年了...終于等到神格開口。"
雪霄的劍掉在地上。她踉蹌后退,撞翻了一排酒壇:"你是...青冥老祖?"
青年抬手輕揮,滿地酒液化作鎖鏈纏向小丑虛影。虛影怪叫著縮回我體內(nèi),我頓時頭痛欲裂,仿佛有把鈍刀在腦仁里攪動。
"封印要三樣?xùn)|西。"青年變回老頭模樣,掰著手指計數(shù),"醉仙骨在桃夭淚痣里,笑淚珠是暮紅雨的血眸,至于第三樣..."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是你的影子。"
我猛地站起,棋盤上的醉漢雕像集體摔了個跟頭。酒桌突然下沉,地面裂開道深淵。雪霄想拉我,卻被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別急。"老頭的聲音從深淵里飄上來,"先通過青冥三問,你才有資格當(dāng)容器..."
下墜的過程像被拉長的橡皮筋。無數(shù)記憶碎片閃過——KTV里浮動的笑臉logo,桃夭說要"每天吸一點(diǎn)點(diǎn)"時舔唇的小動作,雪霄腕上忽明忽暗的桃花印...最后定格在掌心發(fā)燙的笑神印上。
"咚!"
我摔進(jìn)個圓形石室。墻壁上滿是壁畫,內(nèi)容清一色是醉漢被各種酷刑折磨:有被酒缸淹死的,被筷子插眼的,最離譜的是被自己影子掐死的...
"第一問!"穹頂傳來老頭的聲音,"若為長生故,萬事皆可拋?"
我還沒想好怎么胡扯,影子突然自己站起來,擺出個思考者造型:"我拋你大爺!"
"回答錯誤。"地面突然變成透明,下方是沸騰的酒池。數(shù)十雙白骨手破酒而出,抓向我腳踝。
影子一個箭步擋在前面:"正確答案是——"它突然跳起踢踏舞,"萬事皆可拋,除了我的高帽子!"
白骨手齊刷刷比出大拇指,又沉回酒池。影子得意地沖我挑眉,我發(fā)誓它剛才沖我拋了個媚眼。
"第二問!"老頭的聲音帶著怒意,"何為俠?"
這次影子沒搶答,而是湊到我耳邊:"說'關(guān)我屁事'。"
我照做了。
石室劇烈震動,壁畫里的醉漢集體鼓掌。有個被筷子插眼的甚至把筷子當(dāng)啦啦隊(duì)彩棒揮舞。
"最后問!"老頭幾乎在咆哮,"喬高奇因何隕落?"
我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他笑點(diǎn)太低!"
死寂。
三秒后,整間石室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笑聲。壁畫里的酷刑全變成滑稽戲,酒池里的白骨開始跳芭蕾。我的影子摟著個骷髏跳探戈,還不忘沖我飛吻。
老頭的聲音虛弱得像宿醉初醒:"三問已過...封印法在..."
天花板突然裂開,雪霄拽著根藤蔓飛降而下。她白衣染血,耳后的桃花印紅得刺眼:"康禾!青冥老祖早死了!那是紅笛假扮的!"
藤蔓猛地將我們拉出石室。最后一瞥看見"老頭"的偽裝剝落,露出由血管組成的臉——紅笛上人本體!
高空寒風(fēng)如刀。雪霄的藤蔓拴在倒懸山的飛檐上,我們像兩個鐘擺在空中晃蕩。下方云海翻騰,桃夭踩著花瓣乘風(fēng)而起,暮紅雨的紅綾如巨蟒破云而出。
"抓緊!"雪霄割斷藤蔓,我們借著慣性甩向山體。眼看要撞上峭壁,一道七彩流光接住我們——是那條鼻青臉腫的鯉魚精!
"老子真是欠你們的!"鯉魚精罵罵咧咧地馱著我們飛向山頂,"酒瘋子在山頂?shù)?..臥槽!"
暮紅雨的骨笛凌空射來,將鯉魚精釘在崖壁上。我們再次下墜,半空被張酒香四溢的大網(wǎng)兜住。
"新來的!"酒瘋子醉醺醺的臉從網(wǎng)眼擠出來,"我的'醉生夢死網(wǎng)'舒服吧?"
我還沒吐槽這破名字,整張網(wǎng)突然收縮,將我們彈射進(jìn)座琉璃亭。亭中央擺著口棺材,蓋板上刻著"喬高奇到此一游"。
酒瘋子拍開棺材,里面堆滿七彩卷發(fā)和高帽子:"挑個喜歡的,待會儀式用。"
"什么儀式?"我警惕地后退。
"幫你把影子縫在身上的儀式啊~"酒瘋子掏出一根穿著紅線的骨針,"放心,就跟蚊子叮似的..."
雪霄的劍抵住他喉嚨:"說人話。"
"好吧好吧。"酒瘋子嘆氣,"紅笛想用康禾的肉身復(fù)活喬高奇,我們需要先把神格封印在他影子里。"他忽然壓低聲音,"雪丫頭,你腕上的桃花印...是時候解開了。"
雪霄臉色煞白。亭外突然傳來桃夭的尖叫:"康郎是我的!"無數(shù)花瓣穿透琉璃壁,每片都長著尖牙。
酒瘋子往我懷里塞了個葫蘆:"三杯通大道,一杯解千愁。"說完一腳把棺材踹翻,棺材板轟然砸地,露出條向下的密道。
"走!"雪霄推我入密道,自己轉(zhuǎn)身迎戰(zhàn)破窗而入的桃夭。最后一刻我看見她腕上的桃花印綻放出刺目紅光,而桃夭的淚痣...竟在流淚。
密道潮濕陰暗,我摸索著前行,掌心笑神印忽冷忽熱。小丑虛影在墻上竄來竄去:"猜猜誰要倒大霉?"
"閉嘴!"我攥緊酒葫蘆,"雪霄她..."
"她死定啦~"虛影幸災(zāi)樂禍,"桃夭的桃花印是共生咒,要么一起活,要么..."它突然噤聲。
前方出現(xiàn)微光。我爬出密道,置身于倒懸山的山尖——這里竟是座露天酒窖,數(shù)百個酒壇擺成太極圖。中央坐著個穿七彩袍的背影,聽到動靜緩緩轉(zhuǎn)身。
我心臟停跳一拍。
是另一個酒瘋子。
"歡迎來到..."他舉起酒杯,七彩液體中沉浮著顆眼珠,"真正的青冥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