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公主的箭尖穿透靶心時，箭羽震顫的嗡鳴里還裹著晨露的潮氣。她甩了甩酸脹的胳膊，
腕間那道練箭磨出的淡粉色疤痕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這是她十二歲那年，
第一次拉開長弓時留下的紀(jì)念。“殿下，歇會兒吧？”侍女莉諾捧著銀水壺，
聲音里帶著慣常的小心翼翼。她的目光掠過靶場邊緣那堆被箭簇射穿的鐵甲，
喉結(jié)悄悄滾了滾。誰見過公主把自己往騎士堆里扎？可艾拉偏不，
她從記事起就聽宮里的嬤嬤念叨，北境黑森林里那條魔龍有多嚇人：鱗片比城堡的城墻還硬，
吐息能把整條護(hù)城河燒成沸水，爪子一揮就能掀翻半座塔樓?！靶裁矗?/p>
”艾拉彎腰撿起落在腳邊的箭，尾端的孔雀羽掃過指尖，“等我能一箭射穿三層鐵甲，
就去黑森林找它算賬?！崩蛑Z的臉?biāo)查g白了：“殿下可別亂說！
魔龍是會聽見的……”“聽見才好。”艾拉把箭搭在弓上，唇角勾起點倔強(qiáng)的弧度，
“讓它知道，我艾拉公主可不是等著被叼走的點心?！逼鋵嵥舱f不清，
自己對魔龍的恨意到底是真的，還是更像一種……較勁。
就像村里的孩子會對著打雷的天空喊“我才不怕你”，
她對著虛無縹緲的“魔龍”日復(fù)一日地練箭、揮劍、甚至偷偷跟著侍衛(wèi)學(xué)摔跤，
更像是在和一個從小聽到大的“影子對手”較勁兒。宮里的人都說魔龍是噩夢，
可對艾拉來說，
這個“噩夢”反而成了她對抗無聊宮廷生活的支點——總比每天學(xué)插花、背禮儀，
等著被父王嫁給哪個素未謀面的王子強(qiáng)。她的父王，維瑞迪亞王國的國王奧德里奇，
是個典型的“和平愛好者”，或者說，是個被魔龍傳說嚇破了膽的國王。他總說：“艾拉，
女孩子家要溫柔嫻靜，魔龍有騎士們對付，你只要學(xué)好怎么當(dāng)一個合格的王后就行。
”每次聽到這話，艾拉都會把手里的劍握得更緊。她見過父王對著北境地圖唉聲嘆氣的樣子，
見過他偷偷把國庫的金幣往黑森林邊緣的祭壇送，說是給魔龍的“供奉”。
可那些金幣扔進(jìn)去，連點響兒都聽不見，黑森林的霧氣反而一年比一年濃，
關(guān)于魔龍的恐怖傳說也跟著添油加醋地冒出來?！肮┓钜怯杏?，還用得著騎士嗎？
”艾拉不止一次跟莉諾抱怨，“父王就是太膽小了?！崩蛑Z只能苦笑：“殿下，
國王陛下也是為了國泰民安啊。”國泰民安？艾拉覺得，真正的國泰民安，
不是靠送錢給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怪物，而是靠自己手里的劍。十五歲那年，
艾拉的箭術(shù)已經(jīng)能贏過宮廷侍衛(wèi)里的老兵，劍法也能和騎士長過上幾十招。
她不再滿足于靶場，開始偷偷騎上自己的小白馬“雪球”，溜出城堡去城外的森林打獵。
雪球是她十歲生日時父王送的，原本是匹嬌貴的觀賞馬，被她硬練得能翻山越嶺，
跑起來比獵場的快馬還靈。這天清晨，艾拉又揣著弓箭溜出了城。
她想往更深的地方走——聽說黑森林邊緣的獵物格外肥，尤其是那種長著雪白色皮毛的銀狐，
尾巴蓬松得像團(tuán)云。她早就想剝張銀狐皮做條披肩，比宮里那些繡滿金線的綢緞有意思多了。
越靠近黑森林，樹木越密，陽光只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
空氣里帶著潮濕的泥土味，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叫，清脆得像碎玉相擊。艾拉勒住雪球，
正瞇眼打量著一棵老樹上的鳥窩，忽然聽見左側(cè)的草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坝袞|西！
”她眼睛一亮，翻身下馬，握緊了腰間的短劍。雪球不安地刨著蹄子，打了個響鼻。
草叢分開，跑出來的不是銀狐，是只肥碩的野兔，灰撲撲的，正慌不擇路地往前竄。
艾拉笑了，剛要抬手射箭，野兔突然慘叫一聲，原地打了個滾，被什么東西死死按住。
那是條足有手臂粗的巨蟒，鱗片泛著青黑色的光，信子吐得嘶嘶響，正纏著野兔收緊身體。
艾拉倒吸一口涼氣——她見過毒蛇，卻沒見過這么大的。就在這時，
更讓她頭皮發(fā)麻的事發(fā)生了：巨蟒身后的灌木叢里，又鉆出來好幾條大小不一的青蛇，
密密麻麻地朝著她的方向游來，吐著信子，眼睛里閃著冰冷的光?！霸撍溃 卑盗R一聲，
轉(zhuǎn)身想上雪球，可雪球被蛇群嚇得直尥蹶子，猛地一掙，韁繩從她手里滑脫，
撒開蹄子往回跑了。這下糟了。艾拉握緊短劍，背靠著一棵大樹，
心臟“咚咚”跳得像要撞碎肋骨。蛇群越聚越多，已經(jīng)把她圍成了一個圈，
最近的一條離她只有幾步遠(yuǎn)，舌頭都快舔到她的靴子了。她知道自己劍法不錯，
可對付這種滑溜溜、打不死似的東西，實在沒什么把握。冷汗順著后頸往下流，
沾濕了里面的亞麻襯衣。就在她準(zhǔn)備閉著眼亂砍一通的時候，
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很輕，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連那些狂躁的蛇都像是被凍住了，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艾拉猛地回頭，
看見個男人站在她身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他很高，穿著件深黑色的斗篷，兜帽壓得很低，
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能看到一截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著的、顏色偏深的嘴唇。
他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冷白，露在斗篷外面的手腕上，
隱約能看到幾枚深色的鱗片，像是某種罕見的紋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當(dāng)他抬眼看向蛇群時，艾拉恰好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光——不是普通人類的眼白，
而是像熔化的黃金，帶著種近乎妖異的光澤，冷得能淬出冰來。男人沒說話，只是抬起手。
他的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卻泛著淡淡的烏金色。他對著蛇群輕輕一彈，
什么都沒發(fā)生，可那些原本張牙舞爪的蛇突然像被抽走了力氣，紛紛調(diào)轉(zhuǎn)方向，
爭先恐后地往草叢里鉆，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那只被纏住的野兔都忘了拖走。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艾拉還維持著握劍的姿勢，
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忘了該作何反應(yīng)。“嚇傻了？”男人開口了，聲音有點低，
帶著點磨砂似的質(zhì)感，不算特別好聽，卻有種奇異的穿透力，“這點東西就怕成這樣？
”他的語氣算不上友好，甚至有點嘲諷，可艾拉卻莫名地松了口氣。她放下劍，
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連劍柄都濕了?！罢l、誰怕了！”她梗著脖子嘴硬，臉頰卻有點發(fā)燙，
“我只是在想怎么一劍劈斷它們的七寸。”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從喉嚨里發(fā)出的，很低沉。
他往前走了兩步，兜帽邊緣晃動，露出更多的臉——高挺的鼻梁，唇峰分明的嘴唇，
還有那雙……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成深黑色，卻依然亮得驚人的眼睛?！澳愕鸟R跑了。”他提醒道，
目光越過她，看向雪球消失的方向。艾拉這才想起雪球，心里一急：“那怎么辦？
我……”“我送你出去。”男人打斷她，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這里離黑森林太近，不安全?！薄澳阏J(rèn)識路？”艾拉狐疑地打量他。
這附近的森林她熟得很，卻從沒見過這個人。看他的穿著，不像附近的村民，
倒像是……從更北邊來的？男人沒回答，只是轉(zhuǎn)身往一個方向走去：“跟上。
”他的步伐不快，卻很穩(wěn)，像是對這片森林了如指掌。艾拉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她偷偷觀察他的背影，斗篷很長，幾乎拖到地上，走路時偶爾會被風(fēng)吹起一角，
露出里面深色的衣料，和隱約可見的、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腿?！澳闶钦l啊？”走了一段路，
艾拉忍不住問，“總穿著斗篷，不熱嗎？”男人腳步?jīng)]停：“與你無關(guān)?！薄霸趺磿o關(guān)？
”艾拉追上去幾步，和他并排走，“你救了我，我總得知道恩人是誰吧？
我是維瑞迪亞王國的艾拉公主，你呢？”她故意報出身份，想看他會不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可男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什么反應(yīng)?！拔梗氵@人怎么這樣？”艾拉有點氣，
“問你名字都不說，難道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不敢讓人知道？”男人終于停下腳步，
側(cè)過頭看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明明是暖光，卻襯得他的眼神更冷了。
他盯著艾拉看了幾秒，看得她心里有點發(fā)毛，才緩緩開口：“名字只是個代號。你想叫什么，
就叫什么?！薄澳恰医心恪谟啊昧??！卑摽诙觯f完又覺得有點傻，
臉頰更燙了，“誰讓你總穿著黑斗篷，跟影子似的?！蹦腥顺聊似?，
似乎在消化這個稱呼。然后，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
這聲“嗯”讓艾拉心里莫名地松快起來。她像是找到了新的話題，
開始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黑影，你是不是經(jīng)常來這森林??？你剛才用的是什么魔法？
那些蛇怎么突然就跑了？你手上的鱗片是紋身嗎？好特別啊……”黑影大多時候都不說話，
偶爾會在她問得實在太離譜時，冷冷地插一句：“不是魔法?！被蛘?，“不是紋身。
”可他也沒有不耐煩地讓她閉嘴，只是任由她在旁邊念叨，
腳步始終保持著一個讓她能輕松跟上的速度。走到一片開滿藍(lán)色小花的空地時，
艾拉的腳突然被藤蔓絆了一下，踉蹌著往前撲去。她嚇得閉上眼，預(yù)想中的摔跤沒等來，
反而撞進(jìn)了一個帶著淡淡松木香氣的懷抱。很結(jié)實，也很燙。艾拉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
像被火燒一樣。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胸膛的起伏，
和隔著衣料傳來的、比常人高得多的體溫。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種獨特的味道——不是花香，不是泥土味，有點像陽光曬過的黑曜石，
冷冽中帶著暖意。黑影似乎也愣了一下，隨即猛地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
像是碰了什么燙手的東西。他的耳朵尖在兜帽下若隱若現(xiàn)，竟然也泛著點不正常的紅色。
“對、對不起！”艾拉慌忙站穩(wěn)，低著頭，手指絞著裙擺，心臟跳得快要爆炸了，
“我不是故意的……”“沒事?！焙谟暗穆曇粲悬c不自然，比剛才更啞了些，“走路看著點。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步伐比剛才快了不少，像是在逃避什么。艾拉看著他的背影，
心里亂糟糟的，又有點莫名的甜。她趕緊跟上去，這次沒再說話，
只是偷偷看著他斗篷下偶爾晃動的、帶著鱗片的手腕，嘴角忍不住往上翹?？熳叱錾謺r，
艾拉忽然想起自己的箭囊落在了剛才遇蛇的地方。那里面有她最喜歡的幾支銀頭箭，
是騎士長特意為她打造的?！霸懔耍∥业募?！”她懊惱地跺腳，“我得回去拿！”“別去了。
”黑影拉住她的胳膊，他的手很燙，力氣也大得驚人，“里面有瘴氣，對人類不好。
”“可是……”“想要多少，我給你?！焙谟按驍嗨?，語氣不容置疑，
“比你那銀頭箭好用十倍。”艾拉愣住了。他的語氣太篤定，不像是在吹牛，
倒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她看著他被兜帽遮住的臉，忽然很好奇，這個叫“黑影”的男人，
到底是什么來頭？“那……好吧?！彼罱K還是點了點頭，“不過，我怎么找你拿??？
”黑影沉默了一下，從懷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那是塊巴掌大的黑色鱗片，邊緣很光滑，
帶著溫潤的光澤，摸上去暖暖的，像是有生命一樣。鱗片的背面刻著個簡單的符號，像火焰，
又像翅膀?！澳弥@個，到黑森林邊緣的那棵老橡樹下等?！彼f，“三天后的黃昏。
”艾拉接過鱗片，入手溫?zé)?，還帶著他的體溫。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jìn)貼身的口袋里，
指尖觸到布料下堅硬的鱗片，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昂谩！彼昧c頭，“我一定去。
”黑影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走進(jìn)旁邊的密林，
黑斗篷在樹影里閃了一下，就消失了，快得像從未出現(xiàn)過。艾拉站在原地，
摸了摸口袋里的鱗片，又想起剛才撞進(jìn)他懷里的觸感，臉頰又開始發(fā)燙。
她抬頭看向黑森林的方向，那里霧氣氤氳，神秘又危險，可不知為什么，她忽然覺得，
那些關(guān)于魔龍的恐怖傳說，好像也沒那么嚇人了?；氐匠潜r，天色已經(jīng)擦黑。
莉諾正急得在城堡門口轉(zhuǎn)圈，看到她回來，差點哭出來：“殿下！您去哪了？
國王陛下都派人去找您了！”“沒事沒事，就是在森林里多待了會兒。
”艾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情很好，“雪球自己先跑回來了嗎？”“回來了，就在馬廄里，
嚇得到現(xiàn)在還在發(fā)抖呢。”莉諾拉著她往回走，絮絮叨叨地說，“陛下聽說您不見了，
發(fā)了好大的火，說以后再也不許您獨自出城堡了。”艾拉撇撇嘴，沒說話。不讓她出去？
那怎么去見黑影？果然，第二天一早，國王奧德里奇就把她叫到了書房。
國王的書房里堆滿了地圖和卷宗，空氣里彌漫著墨水和舊紙張的味道。
奧德里奇坐在巨大的橡木書桌后，臉色很不好，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鞍?/p>
你昨天去哪了？”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怒氣，“知不知道宮里都亂成什么樣了？
”“我去打獵了，父王?！卑皖^看著自己的鞋尖，“不小心走得遠(yuǎn)了點?！薄按颢C？
”奧德里奇猛地一拍桌子，“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侍衛(wèi)在森林邊緣找到了雪球的馬蹄印，
你根本就是往黑森林的方向去了！艾拉，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那里有多危險？
魔龍就住在里面！”提到魔龍，艾拉心里動了一下，想起了黑影。她抬起頭，
鼓起勇氣說：“父王，那些都是傳說，說不定魔龍根本沒那么可怕……”“住口！
”奧德里奇厲聲打斷她，氣得臉色發(fā)白，“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消失在黑森林里嗎？
你知道邊境的村莊因為魔龍的傳說，都快沒人敢住了嗎？你還敢說它不可怕？
”艾拉被他吼得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了。奧德里奇喘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艾拉，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宮里，可有些事，由不得你。
昨天我收到了鄰國瓦倫王國的來信?！卑睦锟┼庖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瓦倫的國王愿意和我們結(jié)盟，共同抵御魔龍?！眾W德里奇看著她，眼神復(fù)雜，
“但他有個條件——你要嫁給瓦倫的三王子，菲利克斯。”“什么？”艾拉像被雷劈了一樣，
猛地抬起頭，“我不嫁！那個菲利克斯，上次在宴會上還對您的侍女動手動腳，
我才不要嫁給那種人！”她見過菲利克斯幾次，一個油頭粉面的家伙，
說話總是帶著股輕佻的勁兒，看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商品，讓她渾身不舒服。
“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奧德里奇的聲音又硬了起來，“這是為了整個維瑞迪亞！
瓦倫的軍隊比我們強(qiáng)，有他們幫忙，我們才能守住國土，才能……才能不被魔龍滅國！
”“靠聯(lián)姻換來的幫助，能靠得住嗎？”艾拉紅了眼睛，聲音帶著哭腔，“父王，
您就這么怕魔龍嗎？我們可以訓(xùn)練軍隊，可以加固城墻，為什么非要犧牲我？”“訓(xùn)練軍隊？
加固城墻？”奧德里奇苦笑了一聲，眼神里充滿了絕望，“艾拉，你不懂。
魔龍不是普通的野獸，它是怪物，是災(zāi)難！我們的軍隊在它面前，就像螞蟻一樣脆弱。
瓦倫是我們唯一的機(jī)會了?！薄拔也患?！”艾拉猛地后退一步，搖著頭，“死也不嫁！
”“這是命令！”奧德里奇站起身，臉色鐵青，“從今天起，你不許再踏出城堡半步，
好好待在你的房間里，等著菲利克斯王子來下聘！”說完，他轉(zhuǎn)身背對著她，不再看她。
艾拉看著父王佝僂的背影，心里又氣又委屈，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跑出書房，
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莉諾端著點心進(jìn)來時，
看到的就是艾拉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著，枕頭都濕了一大片。
“殿下……”莉諾放下托盤，心疼地走過去，“您別太難過了，
也許……也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呢？”艾拉抬起頭，眼睛紅紅的，
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轉(zhuǎn)機(jī)？能有什么轉(zhuǎn)機(jī)？除非……除非魔龍真的打過來，把我抓走。
”說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怎么會想到這個？莉諾嚇得臉都白了：“殿下！
您可千萬別這么說！多不吉利??！”艾拉沒再說話，只是重新趴回床上，心里亂糟糟的。
她想到了菲利克斯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想到了父王決絕的態(tài)度，
又想到了森林里那個叫黑影的男人。三天后的黃昏……她還能去赴約嗎？接下來的幾天，
艾拉果然被軟禁了。她的房間門口多了兩個侍衛(wèi)，無論她怎么鬧，怎么叫，他們都紋絲不動。
她的弓箭、短劍也都被收走了，連窗戶都被鐵條加固了，只能看到一小塊灰蒙蒙的天空。
菲利克斯王子很快就帶著聘禮來了。他穿著一身華麗的絲綢衣服，頭發(fā)抹得油光锃亮，
見到艾拉時，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笑得一臉諂媚：“親愛的艾拉公主，能娶到你，
是我菲利克斯這輩子最大的榮幸?！卑粗?，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扭過頭，
一句話都懶得說。國王卻很滿意，拉著菲利克斯的手噓寒問暖，
還當(dāng)場定下了婚禮的日期——就在一個月后。消息傳出來，宮里的人都在議論，
說公主能嫁給瓦倫王子，是天大的福氣，維瑞迪亞也能因此得救了。只有艾拉自己知道，
她一點都不福氣，她覺得自己像只被關(guān)在籠子里，等著被送到屠夫面前的兔子。
她越來越想念森林里的自由，想念那片開滿藍(lán)色小花的空地，想念那個穿著黑斗篷的身影。
口袋里的鱗片被她摸得越來越光滑，每次觸到那溫?zé)岬挠|感，
她心里就會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上Ｍ芸炀捅滑F(xiàn)實澆滅了。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
她連房間都出不去，更別說去黑森林邊緣的老橡樹下了。約定的那天黃昏，艾拉坐在窗邊，
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澀。她拿出那塊鱗片，
貼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皩Σ黄鸢。谟??！彼÷曊f，
聲音帶著哽咽，“我可能……去不了了。”鱗片似乎微微發(fā)燙，像是在回應(yīng)她。
婚禮的前一天，裁縫和侍女們涌進(jìn)艾拉的房間，要給她試穿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