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黑色的賓利,像一艘沉默的潛艇,載著兩個女孩,在云陵市的車流中無聲滑行。
飯桌上的緊張和激動已經(jīng)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高度凝聚的寧靜。
蘇倩倩沒有再說話安慰,她知道,此刻的潭依需要的不是語言,而是力量。
她用自己的方式,為朋友鋪設著這條開道之路。
她的手機屏幕亮著,手指在上面飛快地點按,一條條指令通過加密的聊天軟件,清晰地發(fā)送出去。
“喂,張律師嗎?是我,倩倩,對,我朋友這邊可能要看一份合同,你們團隊準備一下,地點在創(chuàng)想天地大廈樓下的咖啡廳,所有條款,尤其是關于直播時長、違約金和競業(yè)限制的,一個字一個字地給我審,錢不是問題,絕對不能有坑。”
“老李,幫我查一下熾焰戰(zhàn)隊最近的股權變動和贊助商情況,我需要知道他們現(xiàn)在誰說了算,以及……他們有多怕惹麻煩?!?/p>
而另一邊的潭依,則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再去看窗外那讓她感到陌生的繁華,而是將意識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在她的腦海中,一幅巨大的、由無數(shù)數(shù)據(jù)流和邏輯節(jié)點構成的《神諭戰(zhàn)場》地圖緩緩展開。
她看到了Zephyr在那晚的每一個走位,看到了自己每一次狙擊的彈道計算,看到了那些被她利用的地形、視野和刷新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化為最純粹、最冰冷的邏輯鏈條,在她的思維里一遍又一遍地復盤、推演。
一個在運籌帷幄,調(diào)動著現(xiàn)實世界的資源;一個在凝神靜氣,磨礪著虛擬世界的刀鋒。
這小小與世隔絕的車廂,成為了她們的作戰(zhàn)指揮室。
當蘇倩倩掛斷最后一通電話,潭依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剛才的緊張和恐懼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一種如古井般深沉的平靜。
車,停了。
司機恭敬的聲音從前排傳來,
“大小姐,創(chuàng)想天地大廈,到了?!?/p>
......
下午兩點五十分,創(chuàng)想天地A座。
熾焰戰(zhàn)隊的經(jīng)理李杰,第十八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價格不菲的休閑西裝,額角已經(jīng)沁出了一層薄汗。
“你說……這個【One】,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緊張地問旁邊的陳默,
“會不會是個身高一米九,滿臉橫肉,脾氣暴躁的光頭大漢?”
陳默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他調(diào)出【One】那幾場比賽的數(shù)據(jù)流,看著那堪稱完美的經(jīng)濟曲線和零失誤的操作記錄,冷靜地分析道,
“從數(shù)據(jù)模型來看,其操作風格冷靜、精準、甚至可以說冷酷,像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這樣的人,現(xiàn)實里應該也差不太多,大概率是個性格孤僻、不善言辭的技術宅?!?/p>
“唉,希望別太難搞?!?/p>
李杰嘆了口氣。
他已經(jīng)做好了三顧茅廬,被對方各種刁難的心理準備。
畢竟,能把隊長氣成那樣的人,絕對不是善茬。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基地門口。
李杰和陳默的視線,下意識地被吸引了過去。
車門開了。
先下來的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明艷得像一團火的女孩。
她身材高挑,氣質出眾,烏黑的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一雙杏眼顧盼生輝。
她一下車,就自帶一股強大的氣場,像一朵盛開在陽光下的紅玫瑰,自信、熱烈,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變得鮮活起來。
然后,那個女孩轉身,非常自然地拉開了另一邊的車門。
一個穿著白色T恤、身形瘦小的身影探出車門,怯生生地抬起頭,望向基地門口。
李杰只是掃了那個白衣女孩一眼,便立刻將她歸類為家屬或跟班。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個氣場強大的紅衣女孩身上。
“喂,你們就是熾焰戰(zhàn)隊的人?”
蘇倩倩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
她像一只護崽的母獅,將潭依擋在身后,眼神帶著一絲審視和挑剔,打量著眼前的兩個男人。
李杰連忙堆起職業(yè)假笑,快步迎了上去,
“是的是的,兩位好,我是熾焰戰(zhàn)隊的經(jīng)理李杰,這位是我們的數(shù)據(jù)分析師兼輔助,陳默?!?/p>
他熱情地伸出手,目標自然是那個看起來就是主事人的紅衣美女,心里暗道:果然是高手,這氣場,這排面,開著賓利來試訓,絕了!陳默那個技術宅的分析,果然不靠譜!
蘇倩倩只是象征性地和他握了一下,便開門見山,
“你們就是邀請【One】來試訓的?”
“沒錯沒錯!”
李杰連連點頭,目光誠摯地看著蘇倩倩,
“【One】小姐,久仰大名!您在游戲里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驚艷了!快請進,我們隊長和隊員們,都等著見您呢!”
陳默也上前一步,第一次主動開口,聲音比平時溫和了三分,
“歡迎你,【One】?!?/p>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蘇倩倩的身上。
但他感興趣的,并非她的美貌。
而是這個女孩,以一種完全超出他數(shù)據(jù)模型預判的方式,蠻橫地闖入了他的視野。
他那顆常年被冰冷的數(shù)據(jù)和理性的分析所占據(jù)的大腦,第一次,對一個無法被量化的變量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
蘇倩倩聽著他們理所當然的稱呼,心里覺得有些好笑。
她沒有立刻開口澄清,反而伸出兩只手,輕輕地搭在了身后那個小小的肩膀上。
當李杰和陳默引著兩位貴客走進訓練室時,原本還在激烈討論的林烽、石磊和阿飛,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個明艷動人的蘇倩倩吸引了。
“哇哦……”
林烽嘴里的薯片都忘了嚼,壓低聲音對旁邊的石磊說,
“這就是那個【One】?也太正了吧!這氣場,這大長腿,難怪能把隊長打爆,一看就是女王級別的??!”
石磊沉默地點了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
而打野位的阿飛,則皺起了眉頭,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和不屑。
【One】?不就是那個運氣好,用輔助單殺了隊長幾次的路人王嗎?
就算她再強,終究是個輔助。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么俱樂部要為一個輔助位,搞出這么大的陣仗,甚至讓隊長和經(jīng)理都如此鄭重其事。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小題大做,甚至有些荒唐。
他只是冷眼旁觀,想看看這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三頭六臂。
李杰清了清嗓子,一臉得意地,像是獻寶一樣,對眾人宣布道,
“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請來的大神——【One】!”
他的手,直直地指向了蘇倩倩。
蘇倩倩聽著周圍傳來的壓抑的驚嘆聲,看著這群人那副崇拜又好奇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攬著潭依,像是在展示自己最珍貴的寶物,下巴微微揚起,臉上帶著一絲驕傲和炫耀的笑容,對著滿屋子錯愕的人,朗聲宣布:
“你們搞錯了,我叫蘇倩倩,是One的好朋友?!?/p>
“這,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把你們隊長按在地上摩擦的One。她叫,潭依?!?/p>
一瞬間,整個訓練室的空氣,仿佛被抽空了。
林烽手中的薯片,“嘩啦”一聲,全部灑落在了地上,他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滿臉都是你在逗我的表情。
石磊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也罕見地出現(xiàn)了一絲龜裂,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顯然這個結果嚴重超出了他的邏輯認知。
而阿飛,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被推到眾人面前、比自己還瘦小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孩。
他腦子里那根名為常識的弦,被徹底扯斷了。
剛才對蘇倩倩的那些不解和輕視,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強烈的、如同海嘯般襲來的荒謬感,沖擊得粉碎。
開什么玩笑?
就是這么一個……小丫頭?
一個玩輔助的小丫頭,把他們的神,他們的隊長顧以澤,單殺了三次?
而現(xiàn)在,俱樂部,他們這個國內(nèi)最頂尖的、以嚴謹和實力著稱的戰(zhàn)隊,竟然要把這樣一個小丫頭,像寶貝一樣請進來試訓?
這已經(jīng)不是荒唐了,這是對他們整個團隊、對他們所有職業(yè)選手過去所有努力的、最大的嘲諷!
一股巨大的、源于三觀被打敗的眩暈和惡心感,猛地從胃里翻涌上來。
他感覺這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沖向了洗手間。
李杰的笑容,則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只有陳默,他的鏡片后閃過一絲精光。
他看著那個被迫站在人群中間,因為緊張而小臉通紅的潭依,又看了看那個一臉“我家孩子厲害吧”的驕傲表情的蘇倩倩。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心中形成。
這個組合……這個巨大的反差……這本身就是一種最極致足以迷惑所有人的偽裝。
他的心,非但沒有因為搞錯對象而失落,反而對這個美麗的意外,這個無法被數(shù)據(jù)化的變量組合,產(chǎn)生了更強烈的探究欲。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咔噠”一聲,開了。
顧以澤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他冰冷的目光隨意地一掃,就落在了那個站在訓練室中間,顯得格格不入的潭依身上。
他的眉頭,瞬間蹙起。
“隊長,”
陳默硬著皮上前介紹,
“她……是【One】?!?/p>
顧以澤的視線在潭依身上停留了兩秒,最后,定格在她那張因為害怕而幾乎要埋進胸口的臉上。
他的眼神里,沒有震驚,只有毫不掩飾的失望和一絲被戲耍的慍怒。
“先做測試?!?/p>
他冷冷地吐出四個字,轉身走向了數(shù)據(jù)測試專用的機位。
潭依被陳默溫和地引導著,坐上了那個充滿科技感的測試椅。
當她戴上輕量化腦電波監(jiān)測頭戴時,曲面屏上刷出了冰冷的數(shù)據(jù),而在她數(shù)據(jù)的旁邊,一列參照基準被無情地調(diào)取了出來——那是屬于Zephyr的檔案。
【反應速度:B+】 vs 【Zephyr:S+】
【手眼協(xié)調(diào):B】 vs 【Zephyr:S】
【動態(tài)視力:A-】 vs 【Zephyr:S+】
【多線程處理:C】 vs 【Zephyr:SS】
監(jiān)測頭戴的LED燈由藍轉紅,映得潭依鼻尖細密的汗珠如血鉆顫動。
屏幕右下角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告標,和那觸目驚心的對比,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不可能!”
李杰第一個失聲叫了出來。
這數(shù)據(jù),別說跟隊長比,就連普通青訓生的標準都達不到!
顧以澤的臉色,已經(jīng)冷到了冰點。
他緩緩走到潭依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在那一瞬間,他腦海里閃過的,不是憤怒,而是一個荒謬且讓他感到恐慌的念頭:如果……如果真的是她呢?如果我,顧以澤,真的就被眼前這個連直視我都不敢的女孩,用一種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擊敗了呢?
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噬咬著他的驕傲。
他立刻用更冰冷的、更具攻擊性的姿態(tài),將這份動搖徹底壓了下去。
他絕不允許這種可能性存在。
“你是誰?”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天晚上的那局游戲,到底是誰在操作?”
顧以澤冰冷的聲音,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冰針,扎進了潭依的耳朵里。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為什么那臺看起來那么高級的機器,會給出一份完全錯誤的報告。
她更不明白,為什么眼前這個被譽為神的男人,可以僅憑一份機器的數(shù)據(jù),就如此輕易地、如此傲慢地,否定掉她的一切。
恐懼之中,一絲委屈和倔強,像一顆被踩進泥土里的種子,不合時宜地冒出了尖。
她想反駁,想大聲告訴他就是我,但巨大的氣場壓迫和長久以來的社恐,讓她像被扼住了喉嚨的夜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只能把所有的不解和委屈,都死死地壓在心底,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喂!你什么意思!”
蘇倩倩看不下去了,她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像老母雞護小雞一樣將潭依護在身后,仰著頭怒視著顧以澤,
“你是在懷疑我們家依依作弊嗎?你們自己機器測出來的數(shù)據(jù)不行,就賴別人?有沒有搞錯!”
“數(shù)據(jù)不會說謊,”
顧以澤的目光越過蘇倩倩,依舊鎖定在潭依身上。
他指尖劃過感應頭盔殘留的微光,寒冰般的視線刺透懸浮數(shù)據(jù)流,
“但人會說謊?!?/p>
“你!”
蘇倩倩氣得臉都紅了,大小姐的脾氣徹底被點燃,她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跟顧以澤理論。
就在她即將爆發(fā)的那一剎那,一只手,輕輕地、但卻不容置疑地,攔在了她的身前。
是陳默。
他沒有看她,目光依然平靜地注視著顧以澤,但他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極快但無比清晰的語速說道:
“蘇小姐,”
陳默的聲音極輕,卻像一顆冰冷的子彈射入她的耳中,
“看看他的眼睛,他想要的,就是你現(xiàn)在的憤怒,你是要給他想要的,還是讓你朋友贏?”
蘇倩倩的呼吸一窒。
她猛地轉過頭,第一次真正地、認真地審視著眼前這個戴眼鏡的男人。
她原以為他只是個木訥的技術宅,卻沒想到,在這副斯文的外表下,隱藏著如此通透、如此銳利的戰(zhàn)略眼光。
他看穿了顧以澤的傲慢,也看穿了她即將犯下的錯誤。
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悄然轉化為一種混雜著驚訝和一絲……欣賞的異樣情緒。
顧以澤冰冷的目光,看似依舊鎖定在潭依身上,但他的余光,卻清晰地捕捉到了陳默那異常的舉動。
他看到自己那個一向與人保持安全距離、只相信數(shù)據(jù)和邏輯的分析師,主動地、近乎親密地靠近了那個紅衣女人。
他看到那個女人眼中即將噴發(fā)的火焰,在陳默的耳語下,竟奇跡般地平息了下來,轉化為一種審視和驚異。
那一瞬間,一種極其微妙的、如同冰裂般的背叛感,在顧以澤心中一閃而過。
但他立刻就將這絲情緒,用絕對的理智強行壓了下去。
憤怒和猜忌,是無能領導者的表現(xiàn)。
而他,是顧以澤。
他的大腦,開始以一種比數(shù)據(jù)流還快的速度進行分析:
一,陳默不會做對團隊無益的事。他讓局面冷靜下來,不是在幫對手,而是在阻止一場毫無意義的爭吵,讓事情回歸到可以被解決的軌道上。從結果來看,這對團隊的最終目標是有利的。
二,能讓陳默做出這種破例行為,證明眼前這個組合(紅衣女人和她身后的女孩),在陳默的評估模型里,擁有極高的研究價值和未知的潛力。
想通了這一切,顧以澤心中的那絲不快,徹底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棋手發(fā)現(xiàn)了棋盤上新變數(shù)時的、冰冷的興奮。
他最聰明的武器,似乎嗅到了某種連他都尚未察覺到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這很好。這讓他對眼前這個叫“潭依”的女孩,那個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初步判斷為不可能的存在,產(chǎn)生了一絲真正需要被嚴肅對待的好奇。
還沒等蘇倩倩回應,李杰那焦頭爛額的聲音已經(jīng)響了起來,
“夠了!都夠了!”
這位經(jīng)理臉色鐵青,他先是對著自家隊長呵斥,
“顧以澤!注意你的態(tài)度!我們是請人來測試,不是來審問犯人!”
然后又轉頭看向蘇倩倩,語氣生硬地說,
“蘇小姐!也請你冷靜!在測試結果出來之前,任何質疑都是合理的!”
李杰的話,讓整個訓練室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僵持。
而陳默,在確認蘇倩倩已經(jīng)冷靜下來之后,才收回手臂,緩緩地推了推眼鏡,正式站了出來,將他剛才對蘇倩倩私下說的戰(zhàn)略,轉化為一個公開的解決方案。
“隊長,經(jīng)理,”
他用平靜的聲音,將一座橋梁,架在了對峙的雙方之間,
“既然靜態(tài)數(shù)據(jù)有爭議,而實戰(zhàn)表現(xiàn)毋庸置疑,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研究課題。我們不妨用最原始的方式來解決。實戰(zhàn),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他頓了頓,看向剛剛從洗手間出來、臉色依然慘白的阿飛,冷靜地建議道,
“明天,讓【One】,和阿飛,進行一場SOLO賽。不用復雜的五對五,就用最能體現(xiàn)個人能力的模式,來一場一對一的較量。是真是假,賽場上見真章!”
李杰立刻領會了陳默的意思,連連點頭,
“對對對!實戰(zhàn)!實戰(zhàn)說了算!”
阿飛聽到這個提議,剛剛平復下去的胃,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屈辱,聲音沙啞地質問道,
“陳默……你什么意思?讓我,一個首發(fā)職業(yè)打野,去和一個……輔助SOLO?這他媽算什么?羞辱我嗎?!”
阿飛的質問,像一根針,刺破了現(xiàn)場微妙的平靜。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提議,確實……太欺負人了。
就在這時,陳默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他看著阿飛,緩緩地、清晰地,投下了第二顆炸彈,
“誰告訴你,她是輔助?”
整個訓練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陳默轉向李杰,李杰立刻會意,將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關于【One】代練賬號的戰(zhàn)績報告,拍在了桌子上。
最頂上,那一行用紅色加粗字體標出的數(shù)據(jù),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常用位置:打野(占比87%),綜合勝率:98.9%】
“轟——”
阿飛的腦子,徹底炸了。
他看著那份報告,又看了看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小姑娘,那股剛剛因為被羞辱而燃起的憤怒,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更純粹的……恐懼所取代。
原來……她是來搶飯碗的。
顧以澤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份報告上,他那冰冷的、如同萬年冰川般的瞳孔,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真正的、劇烈的收縮。
剎那間,之前所有的疑點,都在顧以澤的腦海中,被一條全新的邏輯線串聯(lián)了起來。
為什么一個輔助,能有如此恐怖的單殺能力?
為什么她那晚的gank意識和時機把握,比職業(yè)打野還要精準?
為什么她能以一種上帝視角,預判到自己所有的動向?
原來如此。
她根本就不是輔助。
她是一個披著輔助外衣,真正純粹的刺客。
這一刻,顧以澤心中,所有關于被戲耍的慍怒,關于數(shù)據(jù)異常的困惑,都瞬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原始、更純粹的、屬于頂級掠食者的——興奮。
他終于,在自己最熟悉的、統(tǒng)治了多年的領域里,嗅到了一個同類的氣息。
一個未知的、危險的、讓他感到一絲絲威脅的同類。
他改變主意了。
他要的,不再是證明什么。
他要親手揭開她所有的偽裝,他要親眼看一看,這個敢于在他的世界里狩獵的幽靈,到底成色如何。
“好?!?/p>
顧以澤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但那平靜之下,卻壓抑著火山噴發(fā)般的戰(zhàn)意。
他的目光,不再分散,而是像兩把淬火的利刃,死死地釘在了那個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小小的身影上。
“就打一場?!?/p>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但這一次,他的話,不再是對著蘇倩倩說的。
因為此刻,在他眼里,只有他的獵物。
“但是,加個條件,如果她贏了,S級頂薪合同?!?/p>
他停頓了一下,讓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然后才緩緩說道,
“如果她輸了……我要她,簽一份賣身契,熾焰戰(zhàn)隊,擁有她未來三年內(nèi),所有關于《神諭戰(zhàn)場》的技術優(yōu)先使用權,包括但不限于,做我的專屬陪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