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李飛正開著車，在通往北山的公路上飛馳。
宋揚坐在副駕駛上，臉上的表情有些緊張和不安。
“飛哥，咱們就這么去，真的行嗎？”
他還是覺得有些不踏實。
“萬一……萬一祁隊說的是真的呢？萬一真是個陷阱呢？”
“陷阱個屁！”
李飛一腳油門踩到底，車速又快了幾分。
“你別聽那個姓祁的胡說八道！他就是個膽小鬼！怕擔責任！”
李飛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屑。
“你想想，他來了一個多星期了，干過什么正事？天天就知道抱著那堆破卷宗看來看去，跟個老學究一樣！這種人能破什么案子？”
“咱們干緝毒的，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膽量！是血性！是敢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那股勁兒！”
“他懂個屁！”
李飛越說越激動，方向盤被他握得緊緊的。
“等這次咱們把人贓并獲的證據拍在桌子上，我倒要看看，蔡隊還怎么說！那個姓祁的，還有什么臉待在咱們禁毒支隊！”
宋揚被他這番話說得熱血上涌，心里的那點不安也漸漸被沖淡了。
是啊，飛哥說的對。
干警察的，要是前怕狼后怕虎，那還當什么警察？
“飛哥，我聽你的！干他娘的！”宋揚也握緊了拳頭。
李飛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就對了！揚子，咱們兄弟倆，今天就捅他個天翻地覆！”
車子在夜色中一路狂奔，很快就駛離了主路，拐上了一條坑坑洼洼的土路。
道路兩旁是荒蕪的田地和一人多高的雜草，越往里走，光線越是昏暗，氣氛也越發(fā)顯得陰森。
十幾分鐘后，一個破敗的院子輪廓，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
院子門口掛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北山養(yǎng)雞場”幾個字已經斑駁脫落。
李飛把車停在了遠處一片小樹林的陰影里，熄了火。
兩個人下了車，借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著眼前的養(yǎng)雞場。
整個養(yǎng)雞場一片死寂，連一聲雞叫都聽不到。
黑漆漆的窗戶，像是怪獸睜開的眼睛，無聲地窺視著他們。
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和壓抑，籠罩著這里。
宋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飛哥，這地方……怎么感覺陰森森的？”
“別自己嚇自己！”
李飛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太安靜了。
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按照線人提供的情報，這個時間點，交易應該正在進行才對。
怎么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他們來晚了？交易已經結束了？
“走，我們摸進去看看！”
李飛壓低了聲音，從腰間拔出了手槍，打開了保險。
宋揚也深吸一口氣，拔出了槍。
兩個人一前一后，貓著腰，像兩只敏捷的貍貓，借著墻角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朝著養(yǎng)雞場的大門摸了過去。
而在他們身后數百米外的一處高坡上。
祁同偉停下了摩托車，用一個從警局裝備室里“借”來的高倍望遠鏡，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沒有急著靠近。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戲，才剛剛要開場。
他將望遠鏡的焦點，對準了養(yǎng)雞場院內幾處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些堆放雜物的陰影里，他清楚地看到了幾點猩紅的煙頭，在一明一暗地閃爍著。
“果然……”
祁同偉放下了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不是交易現場。”
他跨下摩托車，將車推進了旁邊的一處草叢里藏好。
然后，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槍和備用彈匣，又從摩托車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沉甸甸的，帶著管鉗的扳手，別在了后腰上。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從正面的土路靠近。
而是轉身，一頭扎進了旁邊那片漆黑的，比人還高的荒草叢里。
他要從另一個方向，悄無聲息地潛入。
..............
養(yǎng)雞場的大門是虛掩著的，上面掛著一把生了銹的大鎖，看起來像是早就被人廢棄了。
李飛和宋揚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飛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進。
他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將鐵門推開一道縫隙，閃身鉆了進去。
宋揚緊隨其后。
院子里空空蕩蕩，堆著一些破爛的雞籠和廢棄的飼料袋，散發(fā)著一股潮濕腐爛的氣味。
正對著大門的是一排平房，應該是以前的雞舍，此刻也是黑燈瞎火，沒有半點光亮。
“沒人？”
宋揚湊到李飛耳邊，用氣音問道。
李飛皺著眉頭，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沒有回答。
他的心里，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分頭搜！注意安全！”
李飛壓低聲音，指了指左邊那間最大的雞舍。
“我去那邊，你去右邊那幾間小的?！?/p>
“好！”
宋揚點了點頭。
兩個人分開，各自朝著自己的目標，踮著腳尖，無聲地摸了過去。
李飛貼著墻根，很快就來到了那間最大的雞舍門前。
門上沒有鎖，他輕輕一推，一股更加濃郁的霉味混雜著雞糞的味道撲面而來，熏得他差點吐出來。
他強忍著惡心，探頭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型的戰(zhàn)術手電，并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先側耳傾聽了一下里面的動靜。
一片死寂。
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他不再猶豫，猛地向前一跨，閃身沖進雞舍，同時打開了手電。
一道刺眼的光柱瞬間劃破了黑暗。
雞舍里空空如也，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干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媽的，被耍了！”
李飛低聲罵了一句，心里又氣又失望。
看來線人的消息有誤，或者他們真的來晚了。
他關掉手電，準備退出去跟宋揚匯合。
可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
“嘩啦啦——！”
外面院子里，所有的探照燈，在同一時間，全部亮了起來！
幾道雪亮的光柱，如同利劍一般，瞬間刺破了黑暗，將整個養(yǎng)雞場照得如同白晝！
突如其來的強光，讓李飛的眼睛瞬間刺痛，大腦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住眼睛。
“不好！有埋伏！”
這是他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揚子！快跑！”
他朝著外面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
然而，已經晚了。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伴隨著子彈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從院子的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子彈打在李飛身旁的墻壁上，迸射出點點火星，水泥碎屑四處飛濺。
李飛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力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縮回了雞舍里，死死地貼在墻角，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警察？”
院子里，一個帶著獰笑的，囂張無比的聲音響了起來。
“等你們很久了！”
李飛的頭皮瞬間炸開！
是蔡杰！
那個線報里提到的毒販！
他媽的！
祁同偉那個烏鴉嘴，竟然真的說中了！
“揚子！揚子你怎么樣了？”
李飛躲在墻后，朝著外面大喊，聲音里充滿了驚恐和擔憂。
外面，宋揚的情況比他更糟。
燈亮起的那一刻，他正在院子中央，連個掩體都找不到，瞬間就成了活靶子。
他只能狼狽地就地一滾，躲到一個廢棄的鐵皮飼料槽后面，被密集的子彈壓得頭都抬不起來。
“飛哥！我沒事！他們人多！有槍！”
宋揚的聲音里也帶著一絲顫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看似簡單的抓捕行動，竟然會演變成一場你死我活的槍戰(zhàn)。
院子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了四個身影。
為首的，正是蔡杰。
他嘴里叼著一根煙，手里拎著一把烏黑的五四式手槍，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
他身后的三個馬仔，也都端著槍，呈一個扇形，將宋揚藏身的那個小小的飼料槽，給死死地包圍了起來。
“出來吧！警察同志！”
蔡杰朝著飼料槽喊道。
“再不出來，我可就把你這鐵皮王八殼子打成篩子了！”
說著，他抬手就朝著飼料槽的方向，“砰砰”射出兩槍。
子彈打在鐵皮上，發(fā)出刺耳的巨響，留下兩個猙獰的彈孔。
宋揚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槍都差點沒握住。
他知道，這個薄薄的鐵皮，根本擋不住幾槍。
怎么辦？
沖出去跟他們拼了？
可對方有四個人，四把槍，自己沖出去就是個死！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冷汗順著額角不斷滑落。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從他側后方的陰影里繞了過來。
宋揚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正面的蔡杰身上，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后的危險。
那個黑影，是蔡杰的一個馬仔。
他動作迅捷，一個箭步沖了上來，狠狠一腳，踹在了宋揚握槍的手腕上！
“??！”
宋揚慘叫一聲，手槍脫手飛出，掉落在幾米外的地上。
緊接著，一個冰冷的槍口，就死死地頂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不許動！”
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宋揚的身體瞬間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完了。
他的心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哈哈哈哈！”
蔡杰看到宋揚被制服，發(fā)出一陣得意的大笑。
他拎著槍，一步步走到李飛藏身的雞舍門口，用槍口敲了敲門框。
“里面的警察，你的同伴在我手上?！?/p>
“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把槍扔出來，然后滾出來投降！”
他的聲音，殘忍而戲謔。
“不然，我就讓他的腦袋，像個爛西瓜一樣，在你面前炸開！”
雞舍里，李飛聽到這話，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
他從墻角探出半個頭，看到了被槍頂著腦袋，跪在地上的宋揚。
看到了蔡杰那張得意的臉。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悔恨和絕望，瞬間淹沒了他。
為什么？
為什么不聽祁同偉的話？
為什么要把自己和最好的兄弟，帶進這個絕地？
“三！”
蔡杰那如同催命喪鐘一般的倒數聲，在死寂的養(yǎng)雞場里，清晰地響了起來。
“二！”
蔡杰的聲音拖得很長，充滿了戲謔和殘忍。
他很享受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尤其對方還是警察。
李飛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
他看著跪在地上，被槍口死死頂住腦袋的宋揚，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無法呼吸。
投降？
把槍扔出去？
他知道，一旦自己繳械，他們兩個都會死。
毒販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可不投降，宋揚立刻就會死在自己面前！
怎么辦？
到底該怎么辦？
李飛的大腦一片混亂，悔恨和絕望的潮水，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吞噬。
他這輩子，從未像現在這樣無助過。
“一！”
蔡杰臉上的笑容變得猙獰，手指已經搭在了扳機上。
李飛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再也無法思考，身體憑著本能，做出了決定。
他顫抖著手，正準備將手里的槍扔出去，用自己的命，去換宋揚那一線生機。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砰！”
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槍響，毫無征兆地從養(yǎng)雞場外圍的黑暗中傳來！
這聲槍響，和蔡杰他們那種清脆的五四手槍聲完全不同。
它更低沉，更厚重，仿佛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死亡氣息。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那個用槍頂著宋揚腦袋的馬仔，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他的太陽穴處，悄無聲息地多出了一個光滑的血洞。
一縷鮮血，混雜著白色的腦漿，從血洞里緩緩流出。
他的身體晃了晃，然后像一根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撲通”一聲，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整個養(yǎng)雞場，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槍給打蒙了！
蔡杰臉上的獰笑僵住了。
剩下的兩個馬仔，臉上的表情也充滿了駭然和不解。
跪在地上的宋揚，感覺到頂在后腦勺上的壓力驟然消失，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正好看到了同伴那死不瞑目的臉，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雞舍里的李飛，也愣住了。
他保持著準備扔槍的姿勢，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
怎么回事？
哪來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