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糯第一次覺得牙疼不是病是在七歲那年,他偷吃了整整一罐子蜂蜜糖,
夜里捂著腮幫子在床上打滾,哭得抽抽噎噎。周硯禮翻墻進來時,
月光正落在他掛著淚珠的睫毛上,像撒了層碎鉆。"張嘴。
"周硯禮的聲音還帶著變聲期的沙啞,他蹲在床邊,指尖沾了點薄荷牙膏,
小心翼翼地抹在林糯紅腫的牙齦上。冰涼的觸感驅散了些許灼痛,林糯抽了抽鼻子,
攥住周硯禮的衣角:"阿硯,我明天能不去上學嗎?"周硯禮無奈地嘆氣。
林糯是林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爺,從出生起就被全家上下寵得無法無天,
偏偏對他這個鄰居家的哥哥言聽計從。他替林糯掖好被角:"不行,明天要考算術。
""可是我牙疼。"林糯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撒嬌,這招對他爸媽百試百靈。
周硯禮卻不為所動,伸手揉了揉他軟乎乎的頭發(fā):"我?guī)湍銖土?,考好了帶你去吃甜豆花?/p>
"那天夜里,林糯枕著周硯禮的胳膊睡著,夢里都是甜豆花的味道。他不知道的是,
周硯禮在他床邊守了整夜,凌晨時悄悄翻墻回家,
換了校服又準時出現(xiàn)在林家別墅門口等他上學。這樣的日子從幼兒園延續(xù)到高中。
林糯永遠是那個跟在周硯禮身后的小尾巴,書包由周硯禮背著,
午飯里不愛吃的青椒被周硯禮夾走,連打架都是周硯禮替他擋在前面。
林家父母常笑著說:"阿禮比我們還像糯糯的監(jiān)護人。"周硯禮總是沉默地笑笑,
目光落在林糯身上時,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他比林糯大一歲,
從小就知道這個粉雕玉琢的小鄰居需要人保護。林糯會因為被老師批評哭鼻子,
會在下雨天忘記帶傘,會把重要的作業(yè)本落在家里,這些時候,永遠有周硯禮替他兜底。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林糯拿著兩張一模一樣的錄取通知書歡呼雀躍。
他非要周硯禮跟他考同一所大學,學同一個專業(yè),周硯禮拗不過他,最終還是順從了。
"阿硯,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林糯抱著周硯禮的脖子,笑得眉眼彎彎,
像只得到滿足的小貓。周硯禮低頭看著他,喉結輕輕滾動:"嗯,永遠。"那時的永遠,
在他們眼里觸手可及。大學宿舍是林糯纏著家里安排的兩人間,
他把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堆在周硯禮旁邊,連睡衣都要換成同款不同色的。
周硯禮無奈地收拾著被他弄亂的書桌,林糯就趴在旁邊看他,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窗簾穗子。
"阿硯,你看那個誰,好像總在看你。"林糯突然開口,下巴朝斜前方抬了抬。
周硯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同班的許嘉言,正端著水杯往這邊走,
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周硯禮,林糯,你們也來打水啊?"許嘉言是班里的團支書,
性格溫和,長相清秀,對誰都笑瞇瞇的。林糯卻莫名地不喜歡他,
總覺得他看周硯禮的眼神不對勁。"嗯。"周硯禮淡淡應了一聲,接過林糯手里的水壺,
"我來吧。"許嘉言笑著說:"林糯真是好福氣,有周硯禮這么照顧你。"他的語氣自然,
聽不出什么異樣。林糯哼了一聲,沒說話。等許嘉言走了,他才拉著周硯禮的袖子:"阿硯,
你別跟他走太近。"周硯禮失笑:"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歡他。"林糯皺著鼻子,
說不出具體的理由,但直覺告訴他,許嘉言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周硯禮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放心,我只對你好。"林糯這才滿意了,
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像只宣示主權的小獸。他們的關系在高二那年就挑明了。
那天林糯生日,周硯禮送了他一枚銀質的尾戒,在他吹滅蠟燭的瞬間,
輕聲說了句"我喜歡你"。林糯愣了愣,隨即撲進他懷里,
把臉埋在他頸窩悶悶地說:"我也是。"這段感情沒有告訴任何人,
卻像藤蔓一樣悄無聲息地纏繞著兩人的生活。他們會在晚自習后偷偷牽手,
會在宿舍關門前擁抱,會在無人的角落交換一個帶著薄荷味的吻。林糯覺得,
只要有周硯禮在身邊,日子就永遠是甜的。變故是從大二開始的。
許嘉言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今天借筆記,明天約自習,理由永遠找得恰到好處。
林糯的不滿越來越明顯,周硯禮卻覺得他是小孩子脾氣。"糯糯,許嘉言只是同學。
"周硯禮試圖解釋。"可他總找你!"林糯提高了音量,眼睛紅紅的,
"他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對!""你想多了。"周硯禮有些疲憊,最近忙著準備競賽,
還要兼顧林糯的情緒,讓他有些力不從心。那天他們第一次吵了架,林糯摔門而出,
跑到操場上哭了很久。等他冷靜下來想回去找周硯禮時,
卻在宿舍樓下看到許嘉言正遞給周硯禮一瓶水,兩人站在一起說著什么,看起來異常和諧。
一股委屈涌上心頭,林糯轉身跑了。從那以后,許嘉言的小動作越來越多。
他會在林糯面前說周硯禮壞話,"林糯,你別生氣了,
周硯禮可能就是覺得你太黏人了";又會在周硯禮面前裝可憐,"周硯禮,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林糯好像不太喜歡我"。林糯的占有欲本就強,
被許嘉言這么一挑唆,看周硯禮的眼神越來越帶著審視。而周硯禮覺得林糯越來越無理取鬧,
加上許嘉言總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善解人意,他對林糯的耐心也漸漸耗盡。
導火索是一次社團活動。林糯等了周硯禮兩個小時,
卻在約定的地點看到周硯禮和許嘉言一起回來,許嘉言的手還搭在周硯禮的肩膀上。
"你們去哪了?"林糯的聲音都在發(fā)顫。周硯禮皺了皺眉:"許嘉言不舒服,
我送他去醫(yī)務室了。""那你不會告訴我一聲嗎?""我以為你會理解。""理解?
"林糯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周硯禮,你是不是早就煩我了?是不是覺得他比我懂事,
比我好?"許嘉言連忙打圓場:"林糯,你別誤會,是我不讓周硯禮告訴你的,怕你擔心。
""滾開!這里沒你的事!"林糯吼道。周硯禮的臉色沉了下來:"林糯,你鬧夠了沒有?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林糯的心里。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突然覺得無比疲憊。"周硯禮,"他吸了吸鼻子,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周硯禮愣住了,他以為林糯只是在說氣話,卻沒看到林糯眼里的絕望。"好。
"他脫口而出,帶著一絲賭氣的成分。那是他們第一次說分開。林糯搬回了家,
周硯禮沒有挽留。日子一天天過去,誰都沒有先低頭。許嘉言趁機陪在周硯禮身邊,
時不時透露一些"林糯好像有新歡了"的假消息。而林糯在家人的安排下參加各種聚會,
聽著旁人有意無意提起周硯禮和許嘉言走得很近。誤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直到畢業(yè)那天,兩人在畢業(yè)典禮上擦肩而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方。
林糯出國讀了研究生,周硯禮則留在國內繼續(xù)深造。他們默契地刪掉了對方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像兩條相交線,在某個點相遇后,便朝著不同的方向延伸,再也沒有交集。
林家父母看著兒子日漸沉默的樣子,心里不是滋味,卻也不敢多問。他們知道,
林糯心里那個叫周硯禮的位置,空了。五年后,林糯回國,接手了家里一部分生意。
他變得成熟穩(wěn)重,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在談判桌上游刃有余,
再也不是那個會追著周硯禮撒嬌的小少爺了。只是偶爾在深夜,他會摸著空蕩蕩的左手尾指,
想起那個戴著銀戒的少年。牙疼是在一個雨夜突然發(fā)作的。起初只是隱隱作痛,
后來越來越劇烈,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林糯找了家里的常備藥,卻一點用都沒有。
助理給他聯(lián)系了最好的私立醫(yī)院,牙科主任正好有空檔。坐在診療室里,林糯有些緊張。
他從小就怕牙醫(yī),以前都是周硯禮陪著他。消毒水的味道讓他想起小時候蛀牙的經(jīng)歷,
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林先生,請放松。
"一個熟悉到讓他心臟驟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糯猛地抬頭,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里。
眼前的男人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手套,眉眼間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
多了幾分沉穩(wěn)和疏離,可那雙眼睛,他絕不會認錯。是周硯禮。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林糯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更沒想到,
周硯禮成了一名牙醫(yī)。周硯禮顯然也認出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了平靜,
仿佛只是見到了一個普通的病人。"哪里不舒服?"他的語氣專業(yè)而冷淡。林糯的喉嚨發(fā)緊,
指了指右邊的臉頰,聲音有些沙啞:"這里,疼得厲害。""張嘴我看看。
"林糯下意識地張開嘴,周硯禮拿著口鏡和探針靠近,溫熱的呼吸透過口罩落在他臉上。
多年未見,這個曾經(jīng)無比親密的人,如今卻只能以這樣的方式靠近。林糯的心跳得飛快,
牙齦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智齒發(fā)炎,需要先消炎,然后拔掉。
"周硯禮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先給你開點藥,明天過來復診。"整個過程,
他都保持著絕對的專業(yè),沒有一句多余的話。林糯看著他低頭寫病歷的側臉,手指緊握成拳,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走出醫(yī)院時,雨還在下。林糯站在門口,
看著玻璃窗里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第二天復診,
林糯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去了。周硯禮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仔細檢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