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走上前把醫(yī)院拿的藥粉和紗布放進布包里,“回去一天換一次藥,不能碰水,周六再到醫(yī)院復查。
謝恒亭余光瞥見許思的臉,明明還是原來模樣,但不曉得怎么從醫(yī)院出來這個妹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早上還又哭又鬧,可現(xiàn)在那雙眼睛卻多了幾分恬靜和淡然。
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多謝。”
許思沒客氣也沒多給眼神,轉(zhuǎn)身跟徐桂芳出了門。
至于謝家人,沒什么好告別的。
離開前,徐桂芳看了眼謝心悅,見她一臉冷漠,心中也沒有太多波瀾。
她的女兒是思思,以后只對自己閨女好。
反正謝心悅不稀罕許家的關(guān)心。
......
母女倆走到街上。
正好快中午,街上來來往往許多人。
徐桂芳把布袋子拿過來掛在手上,“媽來拿,是不是還不舒服,你這孩子哪能把手弄傷了?!?/p>
想到前幾次上門思思對許家的抗拒,徐桂芳心里隱隱有猜想,到許家是苦了思思了。
許思看著眼前的女人,她齊肩短發(fā)偏瘦,比自己還矮了半個頭,樸素簡單滿心滿眼卻都是她。
許思唇角微微揚起,“阿媽,我沒事,以后叫我許思吧,改天咱去把戶口弄好。”
改了許姓就是她原本的名字了。
“好,你想叫什么都成,”徐桂芳頓了頓,嚅囁著唇又說,“思思,咱家是不富裕,以后阿媽可能給不了你像謝家一樣的條件?!?/p>
許思搖搖頭,不富裕有什么關(guān)系,已經(jīng)改革開放了,在滬市這樣的地方遍地黃金,處處是機會。
況且原主有工作,養(yǎng)活自己沒問題。
“阿媽說的啥話,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徐桂芳眼眶發(fā)熱,心底熨帖,“對對,一家人就好,你二哥也是今天返城說不定已經(jīng)到家了,咱們現(xiàn)在就回去?!?/p>
“媽叫個黃包車,你身子不舒服咱今天坐黃包車回去?!?/p>
要是平時,去哪里徐桂芳都舍不得叫黃包車,有巨龍車就搭一下,不然到哪都是兩條腿走省錢。
但給閨女,只要她拿得出來,什么都舍得。
街道寬敞,兩側(cè)是復古的建筑。
這就是八零年的滬市啊,還好不是五六十年代,沒那么苦。
許思心里稍稍松泛,她等在街邊,撫柳苗條的身影惹來行人數(shù)道目光。
黃包車叫來了,母女倆坐上去。
這時候的黃包車就是人力車,人在前面踩著,還有空嘮兩句,“這閨女賣相蠻靈哩?!?/p>
徐桂芳眉開眼笑,可不就是漂亮很。
許思上輩子是蘇城人,小時候住的孤兒院院長就是滬市的,加上原主的記憶能聽懂在夸自己。
她垂眸看了看手,今天這一通鬧騰還沒來得及照鏡子??!
想起什么,許思摸上耳朵,指尖摸到耳垂上熟悉的一點凸起,許思瞪大了眼睛,她這處有顆小痣。
小動作沒逃過一直看著她的徐桂芳。
徐桂芳憂心道,“囡囡,手疼嗎?”
許思趕緊搖頭,唇角的笑還沒下去,明媚又溫和,“阿媽,這會兒不疼了?!?/p>
從前她就是這么叫院長媽媽的。
“不疼就好,”徐桂芳將她臉頰邊的碎發(fā)理到耳后。
黃包車上了大橋,黃浦江的水波翻滾奔騰著。
街上自行車不少,遠處碼頭停著大大小小的貨船、漁船。
再遠一點,有一個很高的煙囪飄著煙,估摸是哪里的工廠。
耳邊熙熙攘攘的聲音充滿煙火氣。
一個上坡,車夫下來把皮繩往肩上一掛,把著車頭往前拉。
徐桂芳見狀也跳下,上后頭推車,勞動人民看不得別人太辛苦。
許思回頭瞧她,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徐桂芳貼心說,“你不下來,好好坐著。”
等到了橋堍平緩下來,徐桂芳才重新坐上黃包車。
*
許家離謝家不遠。
只隔著一條黃浦江。
環(huán)境卻天差地別。
如果俯瞰整個澤安區(qū),就會發(fā)現(xiàn)黃浦江的那邊小樓林立,有商場、公園、國營飯店,街道寬敞。
這一邊,卻是擁擠老舊的巷子弄堂,房屋狹小罐頭似得挨著,小巷子錯綜復雜、細細窄窄。
給了二毛錢,徐桂芳牽著許思往家走去。
許家在的弄堂叫象牙巷。
前兩天下雨,弄堂里青石板的路還好,有的地方?jīng)]石板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就踩坑里弄得滿褲腳泥水。
有熱心的鄰里撿了破磚頭或是木板扔在坑洼處墊腳。
潮熱的空氣里飄著飯菜味道,氤氳四繚。
徐桂芳牽著女兒慢慢往里走。
米色小開衫和小皮鞋跟弄堂格格不入。
更遑論那白嫩嬌美的模樣。
許思走進弄堂,就像一片白梨花瓣掉進墨池,惹眼得很。
弄堂里沒有秘密,鄰居早曉得許家的事,說是養(yǎng)了十八年的女兒是跟有錢人家抱錯的。
別人都是雞窩里飛出金鳳凰,這姑娘是金鳳凰掉回了雞窩。
真是丟臉子,全等著看熱鬧。
所以她一出現(xiàn),兩旁屋頭的窗子冒出一個個腦袋,嗑著瓜子張望。
“喲,長得蠻白嫩,嗲得哩。”
“莫說,到了我們這弄里,再白嫩也給磋磨沒了,你且等幾月再瞅瞅?!?/p>
發(fā)廊的老板娘穿著改良過的旗袍,靠在門框上搖搖頭,“金鳳凰、銀鳳凰,就這模樣保準還得往外飛?!?/p>
旁人酸道,“誒喲,蘭啊,你這弄堂一枝花得給人讓讓名號哩?!?/p>
沒見著這姑娘前,發(fā)廊的蘭曼是象牙巷最標志出挑的。
“人家出眾給人家有啥不行,總歸不是讓給你咯~”蘭曼笑得風情,扭身回了屋里。
這能說什么呢。
老天爺就是不公平的,氣也沒用。
有些人漂亮起來就是毫不費勁,細軟腰肢站在那里,鵝黛眉、櫻桃唇,簡簡單單一件衣裳被美人肩撐起,白生生的,就能漂亮得跟香煙盒上的模特一樣。
哦不,是比畫報上的柳嬌娘更活色生香。
顯然,許家這尋回來的小囡就是其中翹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