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謝槿歡在公雞的打鳴聲中醒來,外面天色剛亮,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股晨間的朦朧霧氣。
他習(xí)慣性地伸手去摸索枕邊放發(fā)帶的布條,指尖卻觸到一個溫潤硬挺的東西。
謝槿歡疑惑地將東西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支打磨光滑的木簪。
簪身線條流暢,簪尾處幾道簡潔有力的刻痕勾勒出一朵云彩的形狀,看著古樸雅致,握在手里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重量,還帶著木頭特有的溫潤。
謝槿歡不禁詫異,這……這是哪來的?他昨晚睡前明明沒有這東西。
難道是嬸子見他用布條束發(fā)不便,特意找來給他的?
這個念頭一起,他心頭便涌起一股暖流,嬸子待他是真的好,和自己阿娘一樣,處處為他著想。
他真的很慶幸自己能遇到這么善良的一家人。
謝槿歡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簪子,越看越喜歡,這木簪雖不名貴,卻比冰冷的金銀更讓他覺得熨帖安心。
他撐著坐起身,對著柜子上那塊破損的銅鏡照了照,嘗試著用這支新得的木簪挽發(fā)。
他的手指靈活,隨意一番動作,就將一半烏發(fā)輕松地挽住。木簪插入發(fā)髻,果然比布條舒服利落多了。
他對著模糊的水銅鏡左右看了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蒼白的臉頰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許硯今日起得很早。
待會兒要去隔了幾個村的王家村收豬,路途遙遠(yuǎn),得早早的去。
他正在院子里洗漱,目光卻不由自主往那處房屋看去,透過那扇半開的窗戶,正巧看到小哥兒在銅鏡前挽發(fā)。
小哥兒骨節(jié)分明的細(xì)長手指穿插在發(fā)絲間,靈巧的挽起一個發(fā)包,將木簪穩(wěn)穩(wěn)的插在了頭上,臉上帶著點(diǎn)羞澀和滿足的笑容。
許硯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頭,混雜著隱秘的喜悅將許硯淹沒。
小哥兒笑了,因?yàn)槟侵H手做的木簪。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目光追隨著窗內(nèi)那個纖細(xì)的身影,連自己嘴角什么時候翹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都未曾察覺。
“歡哥兒醒啦?喲,這頭發(fā)挽得真精神!”
沈秀梅推門進(jìn)來,一眼就看到了謝槿歡頭上那根嶄新的木簪。
“這簪子瞧著真不錯,這幾日咋沒見你戴呢?”
謝槿歡原本臉上帶著輕松愉悅的笑,聽到這話,笑容一僵,連忙道:“嬸子,這不是您放在我枕邊的嗎?”
他以為是沈嬸子心疼他,特意尋來的,還準(zhǔn)備去找她道謝。
沈秀梅一聽,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不過她很快便想起了什么,偏頭往屋外院子看了一眼。
這木頭……這做工……
這家里除了他那大兒子,還有誰會弄這個?
她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這榆木疙瘩難不成真是開竅了?還知道偷偷送東西了?
不過她面上不顯,畢竟男未婚,哥兒未嫁,兩人之間也未訂下親事,私下互送東西傳出去可不好聽。
雖然對大兒子那終于開竅感到有些欣慰,但她這個做娘的,可不能任由事情發(fā)展,壞了人家哥兒的名聲。
“對,我看你頭發(fā)挺多的,用發(fā)簪挽起來應(yīng)該會更牢固一些,便隨口讓硯兒給你削了根木簪,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做好了,還直接送到了你的手上?!?/p>
謝槿歡松了口氣,同時心里也升起一股別樣的感覺。
雖然主意是嬸子出的,但木簪卻實(shí)實(shí)在在是許大哥削的。
難怪昨日他看見許硯坐在院子角落,拿著刀對著木頭削削刻刻,原來……原來是在做這個?!
一股熱意悄悄爬上臉頰,謝槿歡強(qiáng)忍著沒有低下頭,感激道:“謝謝嬸子,這簪子很好,我很喜歡?!?/p>
沈秀梅沒好多說,“你喜歡就好,走吧,出去吃早飯去。”
說著,攙扶著謝槿歡往門外走。
院子里,許老爹和許硯已經(jīng)端著碗蹲在院壩里喝起了稀粥,手里還拿著塊大餅子。
許玉坐在堂屋的桌子上,見到她們忙招手,等著她們一起吃。
早飯是餅子和粥,配著一碟腌蘿卜條,雖然簡單,卻十分管飽。
許硯父子倆草草的吃完飯就拉著板車出了門,謝槿歡想要去收拾碗筷,被許玉擋了一下。
“歡哥哥,你還是歇著吧,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別一會兒把碗給摔咯?!?/p>
許玉比謝槿歡小四歲,今年十五,從他醒來便一直喊他歡哥哥。
許玉是個活潑性子,比較自來熟,這段時間兩人混的也比較熟了,謝槿歡也沒跟他客氣,“好,暫時讓你收拾,等我腿好些,你可不能再跟我搶!”
許玉點(diǎn)頭,“放心吧,我不會跟你搶的,誰還搶著活干呀?”
他剛把碗收到灶房去,就被沈秀梅攆了出來。
“這幾個碗還用得著你動手?去看會兒書去!”
許玉反駁:“那幾本書我都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早就爛熟于心了!”
沈秀梅拉高了嗓門兒:“你這么能耐,咋沒考個秀才回來?就算考中了上頭還有舉人老爺呢!”
“舉人?娘,你也太看得起你兒子我了吧?我頂多也就也就……”
兩人正斗著嘴,院墻外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婦人聲:“哎喲,許家嫂子,我說你家院里這是多了個誰呀?瞧著可真是水靈!這白白凈凈的小哥兒,看著面生得很吶,是你們家親戚?”
三人都是一驚,同時抬頭望去。
只見隔壁院墻頭,林水他娘楊金花正踩著凳子,從院墻那頭半個身子探出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正一眨不眨地打量著堂屋門口的謝槿歡,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好奇和探究。
沈秀梅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暗道壞了,被這快嘴的濺嘴婆娘給瞧見了!
她趕緊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應(yīng)付:“哎,這是我遠(yuǎn)房的一個侄子,家里遭了難過來投奔我們,這不路上摔傷了腿,在養(yǎng)著呢!”
她得趕緊把人穩(wěn)住,可不能讓閑話現(xiàn)在就傳得滿天飛,到時候不僅是耽誤了她兒子的名聲,也玷污了人家哥兒的清譽(yù)。
墻頭上的楊金花“哦——”了一聲,拉長了調(diào)子,眼睛還在謝槿歡身上滴溜溜地轉(zhuǎn),顯然對“遠(yuǎn)房侄子”這個說法并不相信。
“原來是你侄子啊,長得可真俊,叫什么名字?可有婚配?”